忘川錦鯉 第三章

    近日來，由着我不再露面，鯉魚躍龍門的傳聞漸漸淡了下去，人類的談資也由鯉魚躍龍門變為了人界一年一度的元宵節。

    據說人界公主要在今年的元宵節上選駙馬，且地點就在鸞河。

    夜幕降臨，空中圓月四周隨意散落着稀稀疏疏的星星。街道上也掛着各色各樣的燈籠，帝都所有街道都亮如白晝。絢爛的煙火一束連着一束的暈開，所有妙齡女子都蹲在鸞河河畔用那雙晧潔的纖纖玉手放下許願的河燈。河面上有一艘畫舫悠悠搖晃着，周圍還跟隨者幾艘花船。我想，那便是人界公主的儀仗了吧！

    幸好我一早就幻化作人形混在人群中，不然，我若現在才上岸的話，定會被人類發現。

    「錦鯉。」我感覺到我身後有個人叫了我的名字。這聲音聽着耳熟。我轉過頭，只見站在我身後的竟然是鳳白羽，那日在山澗里說讓我等他的鳳白羽。

    鳳白羽依舊穿着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袍，與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沒有任何區別。

    「過來。」鳳白羽朝我淡淡一笑道。

    我聽了他的話，竟着了魔一般走到他身邊。待我回過神來，身體卻不停地顫抖。饒是我修行了八百多年，他的聲音依然可以魅惑到我，而我，竟無法抵抗，這種生靈，太可怕了！

    「你怎麼在發抖？是冷嗎？」鳳白羽邊說邊握着我的手，我卻放佛被電觸到了一般，立即縮回了我的手。

    他的手停頓在半空中，尷尬一笑道：「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是亦若拜託我來尋你並保護你的。」

    「亦若她在哪裏？她怎麼樣了？」自我決定好好重新生活那一天起，我便不敢再回憶當日的事情。我以為只要我不去回憶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亦若現在就還好好的。如今，風白羽在我面前提起，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原本笨有許多問題要問鳳白羽，千言萬語到了口中卻只有這一句話。

    不知不覺，眼淚流了下來。這是我第一次流淚，在這個我才見過兩面的生靈面前流淚。

    鳳白羽用袖子擦了擦我的眼淚，溫和地說：「我和亦若自小就認識了，她是忘川孕育成的河神，我是鳳仙一族的少主。亦若為了送你離開忘川，被玉奚猶偷襲打回了原形，她用盡最後一點靈力才傳了訊息給我，拜託我來人界尋你，並保護你。如今除了忘川水玉能救亦若外，沒其它辦法了，只是忘川水玉下落不明，你隨時都是危險的，要不先隨我去我的住處——鳳棲宮？」

    「忘川水玉一定是被玉奚猶搶走了！他究竟是誰？要忘川水玉做什麼？」

    「玉奚猶是龍族太子，他與我和亦若也是一起長大的。他要忘川水玉，無非就是想控制水裏所有的生靈，成為水界之主，能與玉帝抗衡，奪得玉帝之位罷了。」

    「難道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可以置其它生靈於不顧嗎？難道天地就放任他這樣不管嗎？」我氣憤道。

    鳳白羽靜默了一會，才對我說道：「玉帝能動龍族早就動了，還能由着玉奚猶興風作浪？其實這也不能怪玉奚猶，如果他顧了別人，覆滅的便是整個龍族，他屬於龍族，自然會先得顧着龍族來。世間一切事情本就分不清對錯，只是站的立場不同罷了。」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要天下覆滅生靈才能救亦若的話你會不救？」

    我啞然，因為鳳白羽說的沒錯，若能救亦若，覆了天下又如何？其它生靈的死活與我何干？我在乎的，只一個亦若而已。

    「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我突然警惕地看着鳳白羽。

    鳳白羽輕笑道：「你和亦若長得一摸一樣，認出你又何難？你現在才對我警惕，你不覺得太晚了嗎？亦若常說你很聰慧，我怎麼覺得你很白痴才對？」

    我白了鳳白羽一眼，他才白痴，他全家都白痴。隨後我似乎又明白了什麼，會心一笑道：「你喜歡亦若對不對？」

    鳳白羽身體一僵，卻沒有回答我，而是轉移話題，「走吧！隨我回鳳棲宮。」

    我見鳳白羽不回答我的問題，不知為何覺得心裏有些難受。「你說，拿我的命去換忘川水玉，如何？我的記憶，是亦若給的，我的一身修為，亦是因為亦若。用我的命去換忘川水玉，我覺得值得！」

    鳳白羽聽了我的話，嗤笑道：「你以為你的命值多少錢？比忘川水玉還重要？玉奚猶能放任你到現在無非是你對他構不成威脅罷了！若你能換回忘川水玉，不用等你開口，我早就把你送去換了，亦若活着，可比你活着好多了。」

    雖然鳳白羽沒有明說，但我卻感覺的到，他是喜歡亦若的，否則，又怎會願意救亦若呢？雖然我願意以我之命換亦若之命，可為何從鳳白羽口裏說出來，我心會那麼痛呢？這樣情緒被人操縱的感覺，本來是很不舒服的，為什麼我卻甘之若貽？

    「我想看人界公主選駙馬。」我糾結了一會，向鳳白羽道。

    鳳白羽不屑，「人界公主選駙馬有什麼好看的，等你成仙之後，我帶你去參加天庭的蟠桃會。」

    「成仙的事還早着，能不能熬得到還是一回事，人界公主選駙馬可是近在眼前，要活在當下你懂不懂？那麼久遠的事想那麼多做什麼？」

    鳳白羽卻不管我，「我可走了，你愛走不走。」說完，扭頭就走了。

    「我隨你去鳳棲宮。」我見他扭頭就走，也不敢留下來了，立即道。如今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萬一碰上了玉奚猶我只能任其宰割。若在鳳白羽的地盤，玉奚猶總不能太放肆吧！

    鳳仙一族都棲身在鳳山，鳳白羽是鳳仙一族的少主，而鳳棲宮是鳳白羽的行宮。

    隨着鳳白羽來到鳳山，一眼望去，整座鳳山上都種滿了梧桐樹，樹枝上長着鬱鬱蔥蔥的葉子，樹梢上白色的梧桐花夾雜着紫色，散出陣陣清香，無論是誰聞了，都覺得心曠神怡。

    「為何鳳山都是梧桐樹？」我問鳳白羽。

    鳳白羽淡淡一笑道：「你可聽說過『鳳棲梧桐』？」

    我搖頭。鳳白羽也不再言語，只是帶着我來到其中一棵梧桐樹面前。手一揮，便出現了一個洞口。

    我白了鳳白羽一眼，不是說去他的鳳棲宮嗎？這明明就是一個樹洞，不是說他是鳳仙一族的少主嗎？說好的行宮呢？行宮不是都很奢華的嗎？難道鳳白羽太窮，建不起行宮，所以用樹洞代替？」

    「你在想什麼？」鳳白羽見我神遊，微眯着眼問。

    「鳳白羽，你是不是很窮啊！不過沒關係的，我很好養的，雖然我還沒修煉成仙，但幾百年不吃東西也沒事的，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的，我……」

    「閉嘴！」還沒等我說完，鳳白羽便頭上青筋冒起打斷了我。

    我見他臉色很不好，知道肯定是剛剛我揭穿了他的老底，讓他沒面子了，於是我不再言語，生怕再次惹惱了鳳白羽。

    「進去！」鳳白羽冷冷道。我卻在腹誹：真小氣！

    樹洞很暗很窄，只勉勉強強通過一個人。我跟在鳳白羽身後走了一段路，忽然從不遠處照射進來一束光。迎着光繼續向前走一段路便出了樹洞另一邊，這時，我才發現，樹洞只是一個通道，果然是別有洞天。明明剛才洞外還是晚上，到了洞內卻是白晝。

    鳳白羽手一揮，我們身後的樹洞立即消失了。我心裏感嘆：果然靈力高做什麼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