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個有本事的人,人又長得俊,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一定很幸福。
我一定會嫁給他的,一定!
城北,土窯。
土窯不是個窯洞,是個窯子,而且是最廉價的那種窯子。
可這個窯子外面,此刻卻站滿了人,還有人在一旁瘋狂的嘔吐,所有人的身體都在發抖,好像看到了讓他們恐懼到極點的事情。
雲中帆擠開人群,然後他就看到了詭異又驚悚的一幕。
他看到了龜仙人,他一眼就確認那就是龜仙人。
因為那裏的的確確趴着一隻臉盆大的烏龜。
難道龜仙人真的是一隻烏龜?
當然不是,龜仙人此刻就在烏龜背上。
可他已經只剩下一顆腦袋了。
他的眼睛正視着前方,眸子中沒有驚慌,沒有恐懼,只有一臉的滿足,而且還是那種男人得到女人安慰後的滿足。
烏龜在一步一步的爬,爬的很慢。
——別看他慢,但最後贏的一定是他。
此刻他真的跟烏龜一樣慢了,可遺憾的是他並沒有贏。
人這一生本來就不能慢,慢了就輸給了時間,輸給了時間也就輸給了別人,怎麼會贏呢?
新娘子也在吐,雲中帆忽然覺得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轉過身,就看到一個苗條的背影快步走出了人群。
他看了眼新娘子,他本來覺得,現在應該是將新娘子送到白老爺子府上的。
因為那是這趟鏢的目的地。
可他還是拋下了她,向那個苗條的背影追去。
因為雲中帆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眼熟。
他腦中忽然就想起了幫他變成男人的那個女孩,會是她嗎?
然後雲中帆忽然悲哀的發現,他居然沒有好好看過那個女孩子。
這個身影事實上並不熟悉,他只不過是走進了自己的思維幻覺。
所以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可雲中帆現在顧不上去想這件事了。
四條大漢將他的前路退路都擋住了。
他們就像四座鐵塔般的金剛。
雲中帆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他們居然認出了自己?還有那個女子,他知道自己是誰?
答案立刻就有了。
一名大漢淡淡說道:「雲中帆,你來了!」
雲中帆嘆了口氣,他實在覺得不可思議,他的鬍子還在,臉上的黃泥還在,偏偏就被人認出來了。
雲中帆還沒開口。
但一旁的長滿青苔的屋脊上卻有人開口了:「武功不錯嘛,居然知道我來了。」
他居然才是雲中帆。
四條大漢明顯的愣住了,他們似乎很驚奇,驚奇的看着屋脊上的雲中帆。
然後又驚奇的看着被包圍的中年男子。
再然後,四雙眼睛彼此交流了一下,前後分別掠起兩個金剛,撲向屋脊上的雲中帆,剩下的兩個則撲向中年漢子。
他們四個人站着的時候就像一座鐵塔,可動作卻矯捷的像四條貓。
他們手中沒有兵器,但那一身橫練的功夫以及開碑裂石的手就是他們的兵器。
屋脊上的雲中帆灑出一道黃光,脖子上的圍巾就像彈簧一樣被拉長,纏在屋脊一頭的飛檐上,然後又像彈簧收縮,帶起他比鴻毛還輕的身子,嗖的一下飛遁而去。
可那兩個金剛的速度居然也不慢,他們壯碩的身體踩在腳下的瓦片上,就像點水蜻蜓一般,輕巧而又靈動。
轉眼之間,三個人影早就在數里外的屋脊上狂奔。
雲中帆苦笑一聲,心中卻不擔憂,這世上若要說在這城鎮中逃生,恐怕還沒有比妙手空空蘇回的速度更快的人。
此刻另外兩個金剛已經一前一後夾擊而來,雲中帆卻還在苦笑。
兩雙巨大的手掌一把就抓住了雲中帆,可忽然,這兩人就發現居然彼此攥住了對方的胳膊。
人呢?
雲中帆的人已經消失了。
妙手空空逃跑的速度固然快,但他畢竟曾被雲中帆逮住過,而且一逮一個準。
但云中帆現在卻又被人逮住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在這兩側的房屋後面,居然有巨大的牛筋繩編成的網。
「跑啊,你跑啊!」兩條金剛就站在大網邊上,看着雲中帆,眼中滿是嘲弄的笑。
雲中帆苦笑。
他又見到了夜涼。
夜涼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裏,他的背有些駝了,昨天他還是如標槍一樣,渾身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可現在,他居然駝着背。
他不但駝着背,眼睛居然還是紅的,而且臉上居然還有淚痕。
他的淚,是為他夫人而流嗎?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夜涼喃喃道:「鐵鏈,封閉的囚牢,你究竟是怎麼離開的?」
雲中帆臉上的裝扮早就被撕了下來,他看着夜涼,忽然笑道:「你真想知道?」
「真想!」
雲中帆道:「那我們不妨做個交易。」
「哦?你認為你現在還有資格跟我做交易?」
雲中帆笑道:「人與人之間本來就隨時隨的在交易,不是嗎?」
夜涼道:「倒想聽聽!」
雲中帆道:「你懷疑?」
夜涼閉嘴,半晌後,緩緩說道:「你父母跟你是交易嗎?」
雲中帆道:「當然,他們撫養我,等他們老了,動不了了,我再贍養他們。」
夜涼愣住,他這一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
於是他又問:「夫妻?」
雲中帆笑道:「當然也是交易,女人需要一個男人保護、呵護,而男人需要一個女人安慰、傳宗接代。」
夜涼喃喃道:「傳宗接代?似乎又回到了跟父母的交易了,那麼如果遇到個不孝子呢?」
雲中帆失笑道:「那就是交易失敗嘍,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懂?」
夜涼愣愣看着雲中帆,甩甩頭,道:「你,為什麼要殺她!」
雲中帆道:「我沒殺!」
夜涼忽然冷笑:「你果然去了那裏!不是你殺的,又是誰?你為了女人,能殺掉白家幾十口人,為了女人,你就可以殺了我的夫人嗎?」
雲中帆緩緩站起身來,透過細小的網孔,他的眼睛如蒼鷹般銳利,盯着夜涼。
夜涼居然覺得眼睛有些刺痛,他忍不住閃躲。
雲中帆冷笑道:「白家的慘案是我做的?你為什麼不說是你做的?」
夜涼狂笑:「老夫與白老爺子共建這白夜城,我為什麼要殺他?我們是好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