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了我一眼,然後我就全身無力,根本就發不出一點聲音。」
五分鐘後,huā陽終於結束了昏迷的狀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渾身上下毫髮無傷,但是神情有點恍惚。
而剛才只用了一眼就讓他失去意識人,則被江成路抱回到了白玉台上。
白秀麒的人是熱的,有呼吸,再摸摸胸口倒也有了心跳的聲音,只不過剛才那一下子折騰好像也夠他自己受的了,所以現在又回到了昏睡的狀態。
「剛才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剩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誰都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最簡單粗暴的解釋就是白秀麒被人給附身了,可是江成路和huā陽反覆給白秀麒做檢查,甚至連飛頭蠻都湊過來嗅了一遍,的的確確沒有發現其他魂魄的反應。
江成路接着又想起一個細節——剛才有一道光從那把斷劍里竄出來,飛到了自己的身後,緊接着白秀麒的魂火才出現。這道光應該就是白秀麒表現異常的原因。
但既然這道光並不是什麼附身在白秀麒身上的妖精鬼怪,那麼恐怕就只有另外一種解釋了。
反覆思量着,江成路心中已經拿捏了七八分的把握:「我覺得,那柄劍裏面,原本藏着白秀麒的魂魄。」
正常情況下,人類應該有三魂七魄,沒有度過天劫的精怪則會少上幾個。事實上,缺少一兩枚精魄並不會造成什麼明顯的後果。
尤其是那些有過道行的人。就算失魂落魄也要比一般的普通人強悍許多。
江成路很快就聯想起了白沭在紙上講述的往事——當初白秀麒的魂魄分散,的確有可能在收集的時候有所遺落,而在日後因為某種機緣巧合被封印在了絕電劍里。現在殘劍合璧,精魄被釋放出來,與白秀麒現有的魂魄重新融合了。
融合會給白秀麒帶來什麼樣的改變?江成路承認自己暫時還沒有頭緒。
不管怎麼說,白秀麒就是白秀麒,不管他有幾魂幾魄,輪迴了幾生幾世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只要確認這一點。別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回來就好。」
他輕輕地撫摸着白秀麒的眉心,那裏金色的印記早已經蕩然無存。
換心之後白秀麒又沉睡了整整兩天。終於在第三天的清晨悠悠地醒了過來。算起來,這也正好是huā陽所說的七日之期。
當時的情況是,江成路在白玉台的邊上卷着鋪蓋將就了一夜,剛剛被商斗星一腳從壺天裏踹出來洗漱吃早餐。可是燒餅才啃到一半,就聽硨磲報信說小東家醒了,頓時又什麼都不管不顧,端着一碗泡飯就往huā陽的工作室里沖。
這一次,清醒過來的白秀麒老老實實地躺在台子上。一動不動地,直到聽見江成路的腳步聲到了自己身旁,這才勉強扭過腦袋。笑了一笑。
「太可怕了。我現在渾身都疼。」
「……我也疼。」
江成路咧嘴傻笑着在他的身邊坐下,又抓着他的手去按自己的心臟:「這裏疼。你知道嗎?這幾天我……」
「得了吧。」
白秀麒忍不住打斷了他:「你的那些肉麻話我全聽過了,就別重複啦。除非你真打算告訴我,你肚子裏頭有了。」
江成路瞪了瞪眼:「如果你真想要,那我就算是去泰國變性也得給你弄一個出來。可是龍寶寶不論男女都長鬍子,你可得想好了。」
調侃到了這裏。兩個人又同時笑了起來。這由衷的歡喜當然不是因為對話本身,而是因為這場劫難過後的重逢。
「小白,對不起啊。」
江城路握着白秀麒的手,朝着他俯身低語:「那天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那麼可怕的事發生在你的身上。」
可是白秀麒卻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沒有必要對一個有能力自保的人說對不起。那天的事完全是因為我自己麻痹大意,跟你沒有關係。對了。李坤……」
「李坤這次真死了。我在他家別墅的游泳池裏看見了他的屍體,已經打電話報警,警方這邊陶川已經通過氣。」
「……」
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確鑿的消息還是讓白秀麒黯然傷心。畢竟一個人能夠擁有幾位青梅竹馬,又有幾個青梅竹馬能夠一直堅守友誼,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可惜生死有命,總不能再去哪裏找個布偶什麼的,把李坤也收進去把。
想到這裏,白秀麒雖然心痛卻也無可奈何。他沉默了一陣子之後主動換了一個話題。
「偽裝成李坤的怪物……他手上有一個和蔣超一模一樣的刺青,對我說蔣超以前說過的話。我懷疑他就是蔣超,而且一定還會繼續害人。」
「這事已經處理好了。」
江成路點頭示意他不要多想,又將前幾天處決夏耕屍的事說給他聽了。白秀麒聽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也把自己被祖父打包丟進黑暗中,接着自立自強聽聲辯位摸回來的全過程緩慢複述了一遍。
真不容易啊。
話說完了,兩個人都在心裏默默地稱讚着對方,又再一次慶幸還有繼續相聚的機會,接着暗下決心一定要珍惜眼前人,爭取早日過上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接着,江成路就忍不住湊過去,趴着吻了吻白秀麒的嘴唇。而這也是七天來,他第一個得到回應的吻。
幾分鐘後,還是白秀麒紅着臉咳嗽了一下,勉強轉回到了正題上。
「剛才你說夏耕屍被發現的時候,脖子上套着一個青銅面罩。我認為這個面罩是魘制夏耕屍行動能力的法器。但是,夏耕屍的身體並不是鋼筋鐵骨刀槍不入,要想毀傷很容易,青銅面罩做肯定不是為了傷害它,而是讓他處於蟄伏狀態,有朝一日能夠再度喚醒。」
「可是這一睡就睡了很多年,該不會是給它戴上面具的人,存着存着就給忘記了吧?」江成路笑了笑。又問:「話說你怎麼會知道青銅面罩的作用?」
「我腦子裏就是知道啊。」
白秀麒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自從這一次我醒過來之後,腦袋裏就忽然多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對於鬼怪的認識,一些草藥的性狀和用法,居然還有咒語和別的什麼東西……簡直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
江成路在心裏默默地點頭,實在是太明顯了,這些東西之前都蘊藏那枚精魄里,現在全都回歸到了白秀麒的〖體〗內。失而復得的記憶湧現,的確會讓人不知所措。
暫時還無法判斷這種「回歸」究竟是好還是壞,江成路決定默默地觀察白秀麒一段時間再說。
這之後。他們又提到了白沭。
白秀麒向江成路轉述了自己與白沭在那一片昏天黑地里的相遇和所見,江成路也講述了自己在墓地里的發現。雖然他們都不能確定白沭現在人在何處,但至少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老死了而已。
「說不定你爺爺是成仙了呢。」江成路說道。
「那倒是好了。這些年成仙恐怕沒有這麼容易了吧?」白秀麒也回答得一本正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也能沾點他的光。」
言歸正傳,雖說白秀麒醒是醒了,可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辦法活動自如,下地行走更是奢望。huā陽說最近幾天他還得留在壺天裏觀察,等確認身體各部分機能無誤才離開。
除此之外,在肌肉還無法〖自〗由收縮之前。白秀麒也無法正常進食和飲水。好在現在這具身〖體〗內部還有「養分」尚未消耗完畢,暫時沒有補充的需要。
動也動不了,吃也吃不進去,白秀麒躺在床上也沒有什麼事可做,整天只能數着帳幔上的葉片過日子。
後來他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的頭髮長長了。就要求江成路幫忙修剪,可是江成路卻說喜歡他現在這個造型。頗有古意,死活要求保住。
後來白秀麒才算是看出來了,江成路真正喜歡這頭長髮的理由其實沒這麼高達上,就是坐在白玉台邊上說話的時候手上能有個把玩的東西,說白了就是手賤。
有時候被江成路摸得煩了,白秀麒也會給他一點臉色瞧瞧,接着就是幾分鐘或者幾個小時的不理不睬。幾次下來江成路看出來他這是悶得出了脾氣,於是突然有了一個主意:「看你你這麼無聊,不如我教你一些法術?」
白秀麒嘆了一口氣:「身體動不了,還有什麼法術可以施展?」
「誰說沒有的,那是你沒有挑對門道。」
說着,江成路就湊到了白秀麒的耳朵邊上:「我們現在在huā陽的壺天世界裏。如果huā陽有心了解,那麼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他都能夠感受得到。」
什麼,居然是這樣?!
白秀麒猛地一悚,回想起這幾天來自己和江成路在壺天裏說過的情話,交換過的吻,頓時覺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血液循環不錯。」
江成路伸手拍拍他的臉:「說正經的,他還沒無聊到偷窺我們的地步。快點,現在把眼睛閉上,在腦海里想像一個廣闊的空間。」
「壺天?」白秀麒喃喃地問:「你又叫我想這個幹嗎?」
「別吵,專心集中注意力。」江成路輕輕地壓了壓他的眼睛:「告訴我,看見了什麼。」
「……」
白秀麒拗不過他,於是放棄了抵抗,過了一會兒悶悶地說了一句:「我看見了一輪滿月。」
「喔,那是晚上嗎?你再往下看看。」
「是海邊。」
「海邊有什麼?」
「沙地。」
「……除了沙地還有什麼?」
「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
「是不是還有一隻猹?」江成路笑得有點無奈:「認真點兒,你不會後悔的,快!」
聽他的口氣不像是在開玩笑,白秀麒也總算是嚴肅了一點兒,開始在腦海中仔細描摹着一幅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