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一朗在求救?
白秀麒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事情發展的節奏。但是現實偏偏又不容質疑——前幾分鐘剛剛被認定為兇手的湯一朗,居然正以一種幾乎是絕望的聲音,向外界尋求着幫助。
不用多說,江成路兩三步飛奔到了二樓控制室,但是裏頭並沒有人。
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性——聲音是通過廣播從行政樓的廣播室里傳出來的。
「我……在行政樓……快點來人……」
果然,湯一朗很快就證實了這一點。
行政樓是這次颱風期間的臨時安置點之一,大約有三四十個人留在大樓里。如果說湯一朗在求救,那麼那些人又在幹什麼?
目前情況下,解決這個疑惑的唯一辦法就是過去看看。
外頭暴雨如注,每走一步都要拿出性命作為賭注。黃秀綺以「島主之女」的身份要求禮堂里的眾人留在室內。而他們四個人果斷選擇了地下通道。
幽暗陰森的地下通道,很容易讓白秀麒聯想到不久之前讓自己受盡折磨的那條地下通道。這一次還沒有走出多遠,他忽然渾身一震,昨天夜裏那種強大的壓迫感突然又捲土重來了。
「靈力……」他輕聲朝着江成路說道:「有一股強大的靈力又出現了。」
江成路顯然也覺察到了同樣的東西,表情頓時嚴肅起來。
「難不成是海內十洲的大門正在打開?為什麼偏偏要選在這個時候……」
「你們還在磨蹭什麼,」黃秀綺回過頭來催促:「快點,出口就在前面。」
地底通道的出口開在行政樓的廢舊倉庫里,這是一幢獨棟的建築,距離主樓還有大約五十米的距離。四個人在屋子裏觀望了一會兒,趁着風勢漸小的機會沖了出去,一路狂奔到了屋檐下。
「發現沒有?」江成路指了指樓上:「湯一朗的廣播停了。」
廣播站就在行政樓的三層,從外頭看似乎沒有亮着燈。湯一朗是否還在房間裏,還是去了別的地方,只有上去看一看了。
行政樓的一層亮着燈,他們循着燈光來到大廳門口。這樣的颱風天,門窗什麼的應該會被堵起來,白秀麒已經做好了拍門叫人的思想準備,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門居然是開着的。
辦事大廳里沒有人。不斷跳動的日光燈管下面鋪着幾床草蓆,毛巾毯和拖鞋則散落在地面上,顯得一團混亂。
「血。」
李冕指着不遠處的地面,斑駁的血跡仿佛是從遠處一路蜿蜒而來的。有的是滴濺而下,有的則是足跡的形狀。
知道情況不好,李冕順手撿起一根木棍作為武器,然後將黃秀綺護在了身後。江成路原本也想對白秀麒做出同樣的事,卻被一把推開了。
在背後狂風暴雨的襯托下,面前的建築物內部更顯得靜謐可怕。四個人放輕腳步往樓上走,一路所見都是散落的拖鞋和血跡,觸目驚心。
可還是看不見人。
黃秀綺沒有說話,卻已經緊緊地抓住了身旁李冕的胳膊,白秀麒也顯得越來越緊張。周圍的安靜如此純粹,卻又薄如蟬翼,以至於他都說不清楚究竟是希望有人能夠打破它,還是害怕受到突然的驚嚇。
事實上,接下去一直到播音室的路上,他們始終沒有遇到半個人。
播音室的門也開着,湯一朗並不在裏頭。白秀麒摸到牆壁上的開關按下,電燈跳動了兩下之後亮起,照出隔音玻璃牆上五六個血手印。
黃秀綺「啊」地一聲叫了起來,江成路和白秀麒則分別走到玻璃的正反兩面,同時伸出手指摸了摸。
兩面都有血,湯一朗恐怕凶多吉少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黃秀綺首先嚇懵了,抓着李冕直打哆嗦。李冕也是一臉的愕然。
「先別慌,凡事有我們在。」
江成路讓他們兩個先定定神,接着開始分析起目前已知的局勢。
「這裏顯然曾經發生過一場嚴重的流血衝突,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只有一兩個人恐怕是沒有辦法做到的。依我看,也許是島上潛伏的那些流竄犯聯合起來綁架轉移了行政樓里的人,為得是等颱風過去之後與警方進行長期談判。」
說到這裏,他又微微側過頭去給了白秀麒一個眼神,傳達得卻是截然相反的另外一種意思。
這事情看起來麻煩了,白秀麒心領神會。
但無論真相如何,既然都已經到了行政樓,那向外界匯報這裏的異常狀況也就是板上訂釘的事兒了。
聽見江成路說要去發無線電,黃秀綺愣了一愣,接着看了身旁的李冕一眼,倒還是李冕爽快地點了點頭:「走。」
幾個小時前剛剛來過的小套間裏頭亮着燈,小趙和老鄭已經不知去向。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雖然屋裏屋外一片混亂,但是看起來電台並沒有遭到破壞。
如果主導這一場破壞的人果真是那些流竄犯,那麼破壞電台,避免警察掌握島上的實時動態將會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白秀麒將這個問題藏在心裏,準備找個時間告訴江成路。
同行的四個人裏面沒有人擺弄過無線電台,但是他們的運氣倒是不錯,才到不一會兒就有對方的呼號傳了過來。江成路手忙腳亂地搗鼓了一陣,倒是成功地讓對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這一次的溝通,對面主要傳達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海風海神預計四個小時之後,將會在附近一帶的沿海登陸,那個時候雨牆攜帶的狂風暴雨將遠遠超乎眾人的想像。
正因為這樣,在這個節骨眼上讓警方派人到島上來,顯然是不顯示的。江成路所能夠做的,也就只是匯報一下島上出現了嚴重的刑事案件,希望颱風過去之後海警能夠密切監視任何附近海域上行駛的可疑船隻。
剩下的,就只能依靠他們自己了。
結束了無線電通話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屋子裏頭只剩下死一般的安靜。
「究竟是誰害了我爸……」
黃秀綺靠着李冕的胳膊,開始小聲低泣。這幾個小時之內,她的表現可以說是大大地超出了白秀麒的預料,原先那個被寵壞了的嬌女的形象早已經被徹底地打破了。
「無論是誰,我們都一定會找出來。」李冕兄長似地輕輕撫摸了一下黃秀綺的腦袋。
而在一邊默默地觀察着他們二人的白秀麒,悄悄地皺起了眉頭。
————
行政樓上上下下三十來號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仔細想想實在讓人毛骨悚然,但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接下來要尋找的目標也就放大了許多。
「他們可能躲在任何一間房子裏,或者地下通道,甚至去了北島的廢墟。」白秀麒走向窗邊,看着黑暗之中暴雨傾盆的世界,雙眉緊蹙:「如果在最猛烈的颱風到來之前,這些人沒有找到堅固的掩體,那麼結果很可能就是毀滅性的。」
「所以得趕快!」江成路將被雨水打濕的劉海捋向腦後:「你們三個人的行動太慢太礙事,還是先回旅館,我一個人去找——」
「等一下!」
白秀麒打斷了江成路話,卻不是為了表示反對。
「看那邊!」
他指着雨幕中的遠處,禮堂的方向,那裏似乎正在放出比剛才更加明亮的光芒。
「——那邊着火了!」
視力最佳的江成路一下子就確認了這個讓人吃驚的事實。
因為外頭下着瓢潑大雨,所以這把火必然是從禮堂的內部開始燃燒的。聯繫起行政樓這邊的離奇狀況,四個人都覺得大事不妙。
「再走地下通道就太慢了,阿江,帶我們走!」白秀麒果斷地提出了要求。
很顯然,江成路也不放心放着白秀麒單獨行動,果斷地張開了壺天。來不及解釋,白秀麒推着黃秀綺和李冕走了進去。
「這、這裏是、什麼地方……」
「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白秀麒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偷偷觀察一旁的李冕。這個警察倒是顯得冷靜許多。
才不一會兒的工夫,剛剛在他們面前消失的壺天入口處再度現身,白秀麒領着他們走了出去,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焦臭氣味。
他們居然已經站在了禮堂正門寬大的屋檐下,不久之前還燈光明亮、人頭攢動的臨時安置點內如今一片漆黑。大火剛才已經被江成路熄滅了,昏暗之中一時間也看不清楚究竟有沒有人受傷或者死亡。
四個人開始向里走。可燃的建築內飾和木製地板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碳化的草蓆和被褥只能隱約辯認出輪廓。不幸的,他們很快就發現了第一具遇難者的遺體,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黃秀綺已經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她躲在李冕的背後低聲嗚咽着。江成路也發出嘆息,無奈地看着白秀麒。
驚愕、恐懼、悲傷和憤怒——所有這些白秀麒當然也都能夠感覺得到。但是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副畫面,竟和眼前這慘烈的修羅場吻合了起來。
他靜默了半分鐘之久,然後才開口問道:「……這會不會是當年那場大火的重演?」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