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對哦,外人到這裏來吃飯,一般都會覺得挺迷茫的。」
蘇紫笑了起來,然後用手指了指桌子內側,擺放在筷子筒邊上的一疊粉紅色紙箋。
「菜單呢就在傳菜口旁邊的黑板上,你想吃什麼就往紙上寫,寫完之後……」
說到這裏,他又指了指頭頂上鐵絲線:「看見上面的夾子沒有?把紙頭夾在上面,嗖地一下滑到傳菜口那邊,老徐就會開始做啦!」
原來是這樣。白秀麒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拿過紙就準備寫菜名,卻被蘇紫把筆給搶了過去。
「哎,這裏是我的地盤,這一頓必須我來請。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
正說着呢,那邊的廚房門已經被推開了,老徐端着一個托盤走過來,上面裝着一壺酒,一碟切好了的川味香腸,還有一碟酸辣大白菜和米飯。
蘇紫解釋道:「我以前……在山裏面待得時間有點久,沒事總愛吃點辣的祛祛濕氣。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心知這一頓是逃不過了,白秀麒忙說自己並沒有什麼忌口的。於是蘇紫又叫了一個番茄蛋花湯,一碟茭白青椒炒肉片,一個手撕雞,再加上一大碗飯,還要了一個玻璃杯。
「能喝酒吧?這是我自己釀的桂花酒,存在老徐這裏慢慢喝的,來一點兒?」
不等白秀麒回答,他就主動為白秀麒倒了一杯。
酒液澄清,還帶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白秀麒啜飲了一口,只覺得舒爽的涼意順着喉嚨滑下,整個人頓時輕鬆了起來。
「對了,關於你的那塊玉佩。委員會的人說……」他將之前詢問葉風的結果轉告給蘇紫,雖然這個結果並不確定,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一絲希望。
蘇紫聽得很認真,末了還追問道:「你說的那個什麼委員會現在還缺人嗎?我有沒有機會加入?」
白秀麒老老實實地回答說自己對委員會並不太了解,不過鄭楚臣是委員會的贊助人,如果蘇紫真心想要入會,找他估計一定沒有問題。
「那還是算了吧。」蘇紫嚼着嘴裏的肉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傢伙是實用主義者。給人一點好處總想着怎麼討回來。我可不想欠他的,嘖。」
就像是再不願意提起這個人似的,他很快就改變了話題。
「對了。你知不知道泰陵新來的分院長是個什麼樣的人?有啥愛好或者把柄什麼的?聽說家裏頭挺有背景的,個性怎麼樣?」
「這,我怎麼知道?」
白秀麒苦笑,心想自己過來得的確比較匆忙。竟然連這些背景知識都沒有仔細打聽過。多虧蘇紫提醒,一會兒上樓得找點資料補一補課。
他正這樣想着。就聽蘇紫又嘟囔了起來:「哎,其實視察的事兒底下早就傳開了——說上頭來人美其名曰視察,實際上是給那泰陵新上任的分院長撐腰,方便日後開展工作……嘖。瞧這強大的後台。」
「分院長?」白秀麒重複了一遍這個頭銜:「就是分管泰陵陵區的負責人?」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蘇紫一邊吃菜喝酒,一邊就將整個章陵研究院的行政區劃給白秀麒講解了一遍。
章陵景區根據這裏埋葬的六位帝王被分割成了六大區域、或者稱作六分院。其中三個區域暫時不對外開放,兩個區域在去年的地質災害中受損。目前正在進行實驗性質的發掘保護工作,正式對外開放的只有泰陵分院。
無論從規模、客流還是利潤等綜合因素來看,泰陵分院都是六大分院的翹楚;在園區內任職的員工,不僅獎金高人一等,就算是跳槽也更容易找到下家。
而泰陵的分院長向來都是繼任院長的熱門人選。私底下,泰陵分院甚至還有「東宮」的綽號。
「對了,你就是泰陵里的導遊對吧?」白秀麒從皮夾里摸出了那天收到的名片:「是正式員工還是合作掛靠的關係?」
「嘿嘿,都不是。」蘇紫笑得有點狡黠:「我沒有身份證,所以是黑戶喲。」
正因為是黑戶,所以不必像正式導遊那樣遵守研究院的條條框框行事,一板一眼地朝九晚五;但也正因為是黑戶,所以必須格外關注陵區的風吹草動,像狡兔那樣時刻豎起耳朵,風緊扯呼。
「不是吹牛,泰陵那些個導遊裏頭,我要說自己是第二,那還真沒有人能說第一。」
桂花酒雖然清甜,但是喝多了還是會醉人。酒明明是蘇紫自己釀的,可是他才喝了沒幾口就已經醉了,兩頰酡紅,眼神卻開始發光:「你走進泰陵里,遇到的每一棵草,每一顆樹,那可都是我看着長大的……」
白秀麒瞥了一眼廚房,確定老徐沒有注意這邊,這才低聲說道:「那是當然的,你本來就是那個朝代的人,誰還能比你更熟悉泰陵?」
「不,不對。」蘇紫嘟囔着搖頭:「我本不是章國人,更沒能看見那人君臨天下。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死了。」
這個「那人」,指得應該就是泰陵的主人姜晗吧?
白秀麒旋即想起了泰陵主墓室北壁上的那幅壁畫,畫中人果然就是蘇紫。那位青史留名的章朝中興之主,與眼前的俊美青年之間,又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愛恨情仇呢?
不對,現在還不是感慨的時候。蘇紫既然是鬼仙,又與姜晗是老相識,很可能進入過泰陵的地宮。
想到這裏,白秀麒立刻拿過一張記菜單的紙箋,將鎮墓獸的模樣畫在上面,送到蘇紫面前。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以前,就在泰陵的地宮裏。」
「我看看……」
蘇紫眯起微醺的雙眸,目光搖晃兩下終於定了下來:「你說地宮裏頭的那個嗎?以前見過,不過現在早就沒了。和我的那塊玉一起沒的……應該是那個時候被日本人搶走了吧……」
白秀麒追問:「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裝飾品吧?嗯……我從沒有注意過。」
「它有沒有鎮住姜晗的梓宮,或者是壓在什麼特殊的風水龍脈上?」
「哈?我搞不懂你在說什麼了。」蘇紫困惑地側着腦袋:「人死了就死了,又不會留在地宮裏頭,哪來什麼鎮不鎮的說法?再說了,這麼一個玩意兒就想壓住一條龍脈,現實嗎?」
「……」倒也是,不過至少確認了鎮墓獸的確是泰陵的東西。
這樣想着,白秀麒也就沒有繼續糾結下去。
蘇紫已經喝乾了自己杯子裏的酒,又嚷着要給白秀麒滿上。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喝了幾輪,彼此說話都有點大了舌頭,這才意興闌珊地結束了這頓晚餐。
蘇紫依舊把自己裹成個球,出了食堂往自己租住的公寓走;白秀麒也準備返回樓上的招待所,剛起身就覺得酒精上頭,踉蹌了兩下才勉強保持住平衡。
也難怪,開了幾個小時車大老遠地過來做了個大掃除,接着就是喝酒,希望明天不要宿醉才好。
由於剛才一直被蘇紫拉着聊天的緣故,白秀麒並沒有留意自己的手機,回到房間裏他才拿出來查看,待機屏幕上依舊還是一個電話都沒有。
這個該死的江成路。
白秀麒借着酒勁低聲咒罵着,開始一件一件地脫掉沾滿了酒氣的衣服。全部脫完之後,抓起毛巾搭在肩膀上朝着盥洗室走去。
打開漏水的淋浴器閥門,冷到冰點的自來水「嘩」地一聲砸下來。
「啊——」
意外地遭受了冰桶挑戰的白秀麒一邊躲閃一邊瘋狂地旋擰着熱水閥門,數秒鐘之後又被燙得哀叫起來。
還能有更倒霉的事嗎?!
忍住了想要毀掉這整幢招待所的可怕想法,白秀麒還是耐着性子將水溫調節到了相對舒適的溫度上,開始洗頭。
偏偏就在他一手肥皂泡的時候,房間裏傳來了手機的鈴聲。
白秀麒關上淋浴器,首先確認了鈴聲並不是自己酒後產生的幻覺,然後在毛巾上胡亂擦了兩下手,抬腳往外跑。
這個時候,更倒霉的事發生了。
濕滑的馬賽克地面和肥皂泡沫一起發揮了最大的惡意,賓館提供的非一次性塑料拖鞋成為了邪惡的幫凶,總之還沒跑出兩步,白秀麒就華麗地摔倒在了盥洗室里,左手還順便把髒兮兮的浴簾連着杆子一起拉了下來壓在身上。
一個潔癖最大的悲哀或許也就是這樣了。
白秀麒的內心發出幾乎崩潰的聲音,震得洗手台上的玻璃鏡子匡匡作響,玄關里的牆灰撲簌簌直往下落。
他再顧不上外頭的電話鈴聲響了幾遍,轉頭爬回淋浴器下面開始了瘋狂的沖洗,一直洗到皮膚發紅才勉強停下手。而這個時候,距離電話鈴聲響起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來電顯示上出現的是江成路的號碼。
要不要回撥過去?
酒勁和熱水蒸汽搞得白秀麒暈暈乎乎的,拿着手機開始了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幾分鐘,待機屏幕忽然再一次被點亮了,來電鈴聲頓時填滿了整個安靜的房間。
白秀麒趕緊把手機湊到耳朵邊上,嘴唇張了一張卻又死死地閉住了。
電話號碼是江成路的手機號,可是電話里的人卻是鄭楚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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