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猙獰的凶獸後腳彎曲,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伸手."
猙獰的凶獸收起了利爪,將軟乎乎的右前掌放到了白秀麒的手心裏.
"換隻手……"
"停停停!"
江成路忍不住打斷了這個詭異的馴獸節目,揉着太陽穴看向白秀麒:"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也不知道……"白秀麒反問他:"這傢伙是從什麼地方的墓穴里挖出來的?"
正在氣頭上的江成路表示自己拒絕回答:"從哪裏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可以隨便打開我帶回來的東西?"
"對不起,我的確不應該那麼做."白秀麒低頭認錯,卻又突兀地建議道:"但是它好像很聽我的話,不如你把它交給我?"
"開什麼玩笑?!"江成路瞪着眼睛:"別說它弄傷了一個委員會的研究員……你剛才也看見了,它要咬死我啊!"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許它被設定成會攻擊解開封印的任何人.總之,現在它肯定不會對你怎麼樣了."
說着,就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似的,白秀麒拍了拍猛獸的腦袋示意它回頭去看江成路——
一秒鐘後,憤怒的嚎叫聲又盤旋在了玄井公寓的上空.
"別動!"
白秀麒死死抓住了又要朝着江成路撲去的猛獸.一聲大喝之後,怪獸身上又發出一陣奪目的亮光,緊接着巨大的身形消失,成為了一動不動的鎮墓陶獸.
江成路覺得自己太陽穴上有一根血管快要爆炸了.
"把它給我,我現在就砸碎它!"
"你別衝動!"
"是你別不講理才對!萬一哪天你不在家.這傢伙發起瘋來整座公寓都會被拆掉!出了事誰擔着?!"
仔細想想,的確存在着這種可能性.
白秀麒沉默了一會兒,又有了主張.他起身走到牆邊,打開自己的壺天將鎮墓獸丟了進去.
"好了.它現在24小時處在我的監管之下,比關在地下室里更安全.委員會應該也很想弄清楚它身上的秘密吧?這件事我可以代勞."
"可我不用你代勞!"
江成路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小白,最近接案子你可比我積極多了,少惹一點事.就這麼平平安安地一直生活下去不好嗎?"
"惹事和事情主動找上門來是不一樣的."白秀麒直視着江成路的雙眼:"倒是你.什麼時候變得畏首畏尾起來了?"
"我還不是為了——"
江成路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哽在了喉中,他懊惱地踢開腳邊的碎玻璃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破破爛爛的工具房.
這一次.江成路好像是真的生氣了.
畢竟是心中真正在乎的人,看見江成路發這麼大的脾氣,白秀麒要說完全不在乎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可是在乎歸在乎,面子卻還是掛在那裏.白秀麒又想起這段時間江成路的種種不靠譜行為.想要主動和好的心也淡了下去.
兩個人前後腳回到了家裏,也沒有再說什麼話.直到這時白秀麒才發現.自己的客廳也受到了剛才那場鬧劇的波及——明晃晃的窗戶碎了三大塊,渣子全都落在了沙發上頭.就連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都沒有倖免,昨天摘的茶花跟着水一起掉在地毯上.
真是一塌糊塗.
白秀麒暫時沒有心情去收拾,繞過重災區往裏頭走.
江成路就站在臥室的床邊上.拿起枕頭夾在腋下,又轉身去櫥櫃裏取備用的被褥.取完了就轉身朝外走,簡直把白秀麒當做了空氣.
"你去哪兒?"白秀麒問:"沙發上都是玻璃."
"回我自己屋."江成路低聲回答.
白秀麒微微挺直了脊背.保持着略帶僵硬的姿勢,就這樣看着江成路打開門走了出去.
深夜的房間裏.溫度一點點下降.白秀麒往肩膀上披了一條絨毯,重新坐到了電腦桌前.
他打開電腦進入搜索網站,輸入"鎮墓獸"開始尋找.
各式各樣的圖片很快就跳了出來,白秀麒戴上眼鏡仔細地查看,一口氣翻了十多頁,從博物館館藏到民間形形色色的贗品,有些類似品,但始終沒有看見一模一樣的.
倒也難怪……這個鎮墓獸也是在鬼船上發現的,本身肯定有一些特別之處.就算還有同類,恐怕也被嚴加看管着,就算是圖像也不太可能流出到網絡上.
看起來明天還是應該給陶川打個電話,直接找委員會的人問問清楚.
但是在找委員會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和江成路說一聲?
"……"
雙手揣着泡有紅茶的溫暖馬克杯,白秀麒扭頭看向右邊.
僅僅一牆之隔的"雜物房"里,江成路應該已經在一片廢墟裏面躺下來了吧.可是今晚上這麼冷,隔壁怎麼能睡人……
白秀麒嘆了一口氣,摘下眼鏡慢慢揉搓着睛明穴.
.[,!]
今天晚上這件事,想來想起的確還是自己做得不對,不應該隨便擅動江成路的東西.換做是自己的東西被江成路隨便打開,還藉故私自留存下來,自己恐怕也會很不高興吧.
想到這裏,白秀麒已經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他走到隔壁屋的門口,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答.
房門只是虛掩着的,他輕輕推開走了進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見地面上的碎玻璃渣被清理到了一個角落.江成路裹着被子睡在他從前睡過的那張床板上.
這間屋子裏沒有暖氣,空氣至少比隔壁要低十度左右.江成路裹着被子的身體佝僂着,看上去活像是一隻巨型大蝦.
這讓白秀麒想起了最初見到江成路的時候——不修邊幅,渾渾噩噩,從骨子裏透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頹廢氣息.
沒有自己的話,這個男人雖然不會死亡.但遲早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吧——白秀麒忽然有了這樣奇怪的念頭.
他走到江成路的身邊,輕輕地蹲下來.
江成路的雙眼緊閉着,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翹動的睫毛,暴露了裝睡的事實.
白秀麒想了想,並沒有戳穿這件事.他伸手替江成路拉了拉被子,然後取來一台小型的電暖器放在被褥邊上,這才轉身重新離去.
時鐘轉眼就指向了凌晨兩點.姍姍來遲的睡意終於一點點地到來.洗漱完畢的白秀麒躺到床上.久違了的冰冷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說起來,以前還真的沒有在意過,入冬以後第一個爬床的人往往是江成路.
一連了好幾下寒戰.冰冷的感覺還是沒有太大的改變.白秀麒閉上眼睛,決定先去四季如春的壺天裏避一避.
雖然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但是他還是很快就進入了繁花盛開的原野.第一眼看見的卻是那隻被自己丟進來的鎮墓獸.
真是的……都是因為這個傢伙……
回想起江成路那大蝦似的落寞身影,此刻的白秀麒也沒有心情繼續研究這個怪物.
他只想隨便找個地方躺下來休息.可也不知怎麼回事.還沒走出兩步,背後的鎮墓陶獸突然甦醒過來.耷拉着舌頭將他撲倒在了地上!
白秀麒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剛回過神來準備反抗,突然覺得雙膝一軟——
腳底下的草地突然間變得異常柔軟,緊接着居然化成了一潭深濃的綠水.將他吞噬了進去!
"——!!"
白秀麒還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窒息,身體就已經停止了下墜,然後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他被一股力道強推着站立起來.眼前則變成了一片昏黑.
這裏已經不是壺天世界了!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處開闊的室外空地上,遠處是灰黑色的群山.依稀佇立着幾座造型古樸的中式建築.
看上去有點眼熟,可是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見過了.
這裏的時間似乎是夜晚,天空中下着傾盆大雨.隆隆的雷聲里,紫色的電光一道接着一道地從雲頭上劈下來,照出周遭一片明晃晃的水光.
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白秀麒伸手將遮住前額的劉海捋開,餘光掃到自己的手臂上,着實吃了一驚.
他發現自己身上穿着古代的長袍——更準確一點來說,是一襲緇袍.
難道說……又回到了以前夢見過的那個時空?
白秀麒愣了幾秒鐘,這才被一個悶雷喚回了神智.他走到水塘邊雙膝跪地,彎腰察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怎麼回事?!
亮白色的閃電將水塘變成了一面銀鏡,鏡中的白秀麒身着黑袍,黑髮披散,然而臉龐和雙手卻呈現出詭異的青白色——那絕對不是正常人的膚色,而更像是一個死人.
白秀麒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倒映,一遍又一遍……不知道第幾次閃電亮起的時候,他終於發現自己的胸口上開了一個大洞,深得可以看見肋骨,而心臟早就已經不翼而飛.
對了……就在那個時候,被那個長得像江成路的怪物給……
仿佛現在才感覺到疼痛似的,白秀麒捂着胸口一點點蜷縮了起來.
雖然他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挖出自己心臟的那個人不可能是真正的江成路,可是悲傷還是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幾乎將他淹沒.
就在這個時候,暴雨中出現了一串沉重的腳步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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