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聽得一滯,他再沒想到王妃竟會想出這樣一個法子來治劉姨娘,劉姨娘可是正經的主子,是有品級的,竟然如奴婢一樣被罰去洗全府的衣服,王妃這也……太兒戲了吧,不過,只要她出了氣,開心就好,一切由着她吧。
就是錦娘聽了這條罰令也是驚得目瞪口呆,劉姨娘就算死不了,應該也會羞死吧,這如將一個慣坐雲端上的人直接打下十八層地獄沒什麼兩樣,雖說那活兒做不死人,但是卻將劉姨娘的尊嚴死死地踩在最底下了,劉姨娘奮鬥了一輩子,怕就是想要一個體面的身份,一個人上人的生活,而如今,她由一個王府堂堂世子之母,簡親王側妃的身份,降為一個最下等的奴婢,這要她如何能接受啊。
冷華堂聽了也是羞憤交加,憤怒地叫了聲:「母妃,您這樣太過份了。」
上官枚剛一聽到時,也是很想笑,但看冷華堂神情憤怒又羞惱,只好強止住了,這會子見他對王妃發火,忙勸道:「相公,母妃已經是法外施恩了,你難道想讓姨娘被亂棍打死麼?」說着,又輕蔑地看了劉姨娘一眼道:「再說,相公,你可別忘了,王妃才是你的母妃,哪有對嫡母大喊大叫,無禮不敬的道理,還是先抱了姨娘回去養傷才是正經呢。」
冷華堂沒想到上官枚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而且,今日的上官枚根本就不肯幫自己和劉姨娘,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這讓他更加生氣和心寒,但他又不想在王爺和王妃面前對上官枚怎麼樣,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今他在府里的地位已然不穩,而他最大的倚仗便是上官枚,所以,他只得忍氣吞生地抱了劉姨娘站起來,轉身走了。
上官枚倒是給王爺和王妃行了禮之後才離開。
玉兒的弟弟這會子才被人帶了上來,那孩子看着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果然病懨懨的,一副營不良的樣子,錦娘見了便問玉兒:「你不是說,每月都會有解藥給他的麼,為何吃了那麼些年的解藥一直沒有完全好呢?」
玉兒聽了眼圈便紅了,對錦娘行了一禮道:「奴婢也正納悶呢,按說給了解藥,一次一次的吃,總要好了才是,可是每回到了月底,奴婢的小弟便會又發病一次,那樣子,可嚇人了。」
錦娘忙又問了那孩子發病時的症狀,聽她說起,竟然與冷華庭發病時很是相似,不由便留了個心眼,問道:「你這些日子不在府里,他可是又用過了解藥?」
玉兒正擔心這事,忙問那孩子,那男孩聽了便痛苦地搖了搖頭道:「沒呢,痛了好幾日,但總算是熬過來了,姐姐,娘和爹爹都擔心死你了,你去了哪裏?」
玉兒聽着便哭,那邊王張氏見了便走了過來道:「玉兒妹子,我這還備得一些呢,不如你先拿去救了急吧。」說着自懷裏拿出一小包藥粉來。
錦娘見了便喜出望外,問玉兒,「他離下一次毒發還有多長時間?」
「回少奶奶的話,今天是十六,離下一次得有十多天吧。」玉兒輕擦眼角淚水說道。
錦娘便將那包藥粉接了,讓四兒拿了張小紙來,分了一些出來自己包了。
玉兒看了便是心驚,疑惑了一會,突然眼睛一亮,對錦娘撲通一下又跪了下去:「謝少奶奶!謝少奶奶!」
錦娘聽了也不扶她,只是看着她說道:「我不過做自己該做的事而已,希望,你也做了自己該做的事,如今你是待罪之身,究竟該如何處置你,應該少爺說了算,畢竟你毒害的是少爺,雖說你也是被奸人所逼,但你完全可以有別的法子解決的,但是你沒有。所以,你謝過我以後,該去求少爺。」
玉兒聽了淚流滿面,羞愧異常,她跪爬到冷華庭身邊,抬頭痴看着冷華庭,顫聲道:「少爺……奴婢沒臉求您,奴婢該死啊。」
冷華庭看了便皺了皺,也不理玉兒,對着錦娘便吼:「事都完了,你還呆在這裏磨嘰什麼,回屋去,都不知道和你說過多少遍,別理那些不相干的人。」說着推了輪椅就到了錦娘身邊,將她衣袖一扯,便要離開。
玉兒聽得更是慚愧,眼裏一絲心疼和失望閃過,又爬到冷華庭身邊求道:「少爺,還是讓奴婢服侍你吧,奴婢服侍了那些麼年,總是比別人更熟悉一些,奴婢再不會有二心,會盡心盡意地服侍你的。」
冷華庭看也不看她,也不跟王爺和王妃行禮,徑直扯着錦娘就往外拖,錦娘無奈,回頭對王爺和王妃道了聲歉,老實地推着他往外走。
玉兒還跪在那哭,王張氏見了就搖頭,輕哼了一聲道:「你都這樣了,還起那不該有的小心思,少爺少奶奶那是心善,不然,你早死八百回了。」
王妃一直看着錦娘幾個說話,這會子也聽出些什麼來了,便對碧玉道:「使個婆子來,將她先關着吧。」
錦娘推着冷華庭回了屋,王妃屋裏的事也了得差不多了,她便想着玉娘進門前趕緊回去一趟,一進門,便問秀姑收拾好東西沒,又讓冷謙去備馬,冷華庭卻嘟着嘴不肯換衣服,豐兒無奈地扯了錦娘的衣袖指給錦娘看。
錦娘也不知道他這會子突然發什麼脾氣,俊臉黑沉黑沉的,也不說話,眼鼓鼓地瞪着她,只好走過去哄他:「相公,不是說好了今兒要和我一起回門子的?你……不想去麼?」
冷華庭聽了便對她翻一個白眼,聳了聳鼻子,仍是嘟着嘴,卻仍不說話。
「相公不想去啊,那你就在家歇着吧,我一個人去啊,一會回來,帶我娘做的栗粉糕給你吃。」說着,無所謂地拍拍他的肩,轉身就走,在王妃屋裏鬧了好一陣,眼看時辰也不早了,她想趕過去用午飯呢。
冷華庭見了更氣,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單手推了輪椅就往裏屋拖,錦娘被他拽得差點倒到他身上去,歪着身子踮着腳跟他走,嘴裏氣得大罵:「你又發什麼神經,有話好好說嘛。」
說話間,冷華庭已經將她拽進了門,一回手,便將門關了,只兩個人在屋裏,他也懶得裝,自椅子上站起來,拖住她就往床上去。
錦娘不由又哇哇亂叫:「昨兒才應過我的,不會在大白天……那個什麼的,你個混蛋,說話不算數。」
「你想得美呢。」他邊拖邊回罵道。
兩手一抄,抱着她,將她扔在了床上,隨手將她梳得好好的一頭秀髮揉成了一團亂,掀了她的裙擺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打得錦娘一怔,回頭莫明其妙地瞪他:「你……你究竟生什麼氣嘛,你不說,我哪裏知道,無緣無故地就打我,再打……再打我哭給你看了哦。」
冷華庭俯身就壓住她,伸了手對着她的腦門子就是一頓亂戳,「你個笨蛋,剛才還存着心思想讓玉兒回來是不?你眼裏到底有沒有我啊。」
錦娘被他罵得莫名,嘟嚷道:「是看她可憐嘛,她是犯過事的,若是到別地去,人家定然是看不來的,反正她如今也知道悔過了,應該不會再犯了才對,總要給她一碗飯吃的……」
話音未落,屁股上又挨了一記拍,錦娘扭着身就想要掙開他,冷華庭將她壓得死死地,罵道:「我管她悔不悔過,我只問你,心裏可是有我。」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錦娘聽着又氣又臉紅,風馬牛不相及嘛,回了手,將着法子就想擰他,這廝太氣人了,無緣無故地就鬧彆扭。
「快說,心裏有我沒,不然我要破戒哦。」說着就動手去解她的衣襟。
錦娘看時辰越發的晚了,若再跟他鬧下去,今兒又去不成了,年節又逼得近……
「當然有你了,哪裏敢不裝着你啊,我的少爺。」她沒好氣地回道。
「那你還想弄個人進來勾引我?你沒看出她對我有小心思嗎?你……你就是心裏沒我,你不在乎的,對吧。」他聽了便放開她,卻是眼圈一紅,那淚水一蒙就要上來,錦娘看着嚇了一跳,忙跳坐起來,輕哄道:「哎,對你有小心思的多了去了,我也不能為這就斷了人家的飯碗吧,誰讓你長成了天下第一美人呢……啊,別哭,別哭,我錯了,下回看到對你拋媚眼兒的,我直接就打將出去,行了吧。」
冷華庭聽了這才破涕為笑,眼裏哪還見半點淚意,妖媚的鳳眼邪魅地看着錦娘,紅唇輕輕漾開,那樣子,要多妖孽就有多妖孽,錦娘見了就由小聲罵道:「都是你自己,沒事長這麼張臉幹嘛,成心就是勾人心肝的。」
說着也拿手去揉他的臉,將他的桃花面擠作一團,又捏成個包子樣,看他任自己亂捏着,像個得了好處便任大人逗弄的孩子,這才笑了起來。
又急急地自床上跳下,扯了自己頭上的釵子就要叫四兒進來,冷華庭一把捂住她的嘴,柔聲說道:「娘子,我會梳頭呢。」
錦娘聽得楞了下,將手裏的木梳遞給他,他這會子心情好了,對她便溫柔得不得了,一梳子下去,小心又細緻,生怕扯痛了她,錦娘自鏡里看着他溫柔又專注的模樣,輕笑了聲,嗔道:「小心眼兒,我心裏自然是在乎的,只是,我信你,信你不是那貪嘴好色之徒,更信你不會做讓我傷心的事,所以才……」
他聽了拿梳子的手就僵在了空中,眼角眉稍都是笑,好半晌才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額,又接着給她梳頭,卻是嗡聲嗡氣道:「總之我不喜歡那些個人,一看到那眼睛放綠光的,我就煩燥,你最好是給我緊着點,見那心思不純的,就不要放進來,省得我又要抓人往外扔。」
錦娘便對他翻了個白眼,見他作勢又要嘟嘴聳鼻,忙老實地應了。
到相府時,正好趕在飯前,二夫人聽得報,早就迎到二門了,一見錦娘推了冷華庭過來,嘴角便輕輕翹起,過來便拉了錦娘的手。
冷華庭仍如上回一樣,恭敬優雅地給二夫人行了一禮,又甜甜地叫了聲岳母大人。
二夫人聽得心裏慰貼,眼裏都帶了淚花兒,錦娘忙拍了拍她的手:「娘,軒哥兒長得可好。」
二夫人一聽問軒哥兒,那眼睛裏都放出彩來:「好着呢,如今也有半歲了,長得敦實得很,就是皮,一個人還看他不住。」
錦娘聽了便更想快些進去了,秀姑見她們娘兩說話也差不多了,便上來給二夫人行禮,二夫人對秀姑很客氣,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又賞了秀姑二兩銀子。
幾人閒閒地聊着往屋裏走,二夫人見錦娘心急着想見軒哥兒,便小聲附在她耳邊說道:「聽說……圓房了?可得恭喜四姑奶奶呢。」
錦娘聽了耳根子就發熱,嗔了秀姑一眼,這事定然是秀姑傳了信回來的,二夫人也真是,當着冷華庭的面說這個,真真羞死個人了。
二夫人見她那樣子就知所說非虛,不由笑出聲來,又扯了她,這回子連聲音都不壓着了:「你若真喜歡軒哥兒,不如自己早些生一個去。」
錦娘聽了還沒怎麼的,冷華庭卻是回了頭,很正經地對二夫人道:「請岳母大人放心,小婿一定在明年給您帶回個小外孫來。」
錦娘聽了差點沒鑽地底下去,二夫人聽了也是怔了怔,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就是一邊的秀姑也是拿了帕子捂着嘴,強忍着沒有笑出聲來。
錦娘窘捍只想要撕了他的嘴去,卻見他回了頭,對她微挑了挑眉道:「娘子,你說是吧,明年咱們一定得生一個。」
錦娘聽了便火氣呼呼地嘟嚷道:「那感情好,明年相公你就生一個吧。」
「我們一起努力。」他聽了又是正經八百地回了一聲。
幾人說說笑笑地到了老太太屋裏,給老太太見了禮後,錦娘便帶着冷華庭去了大夫人院裏,大夫人倒是沒躺在床上了,歪靠在一個大躺椅里,顧媽媽將錦娘幾個迎了進去。
錦娘看着椅子上的大夫人,神情憔悴消瘦,原本豐滿的雙頰已經陷了進去,顯得她的眼睛更加大而突出,見錦娘進來,她微微轉過臉來,瞟了錦娘一眼,帶着絲陰戾和怨恨,那神情越發的陰森磣人了。
錦娘皺了皺眉,還是上前恭敬地給大夫人行了禮,推了冷華庭過去,大夫人其實也算得上是第一次見到冷華庭,一見之下也是錯不開眼,這個男子太過美貌了,怪不得二丫頭尋死覓活地就要嫁他,也不嫌棄他是個殘廢……
冷華庭只是意思意思地拱了拱手,就算是草草行了禮,便推着輪椅退到了一邊去。
錦娘便讓秀姑送上自己帶來的禮物,說道:「一聽說母親病重,錦娘便和相公一起來了,母親可好了一點沒。」
那邊杜媽媽笑咪咪地接了秀姑手裏的禮品,對錦娘道:「四姑奶奶就是客氣,每次回來都帶這麼重的禮。」
大夫人聽了便瞪了她一眼,對錦娘道:「都躺床上幾個月了,你們簡親王府的消息可還真是不通啊,謝你惦記着,死不了呢。」說話仍是刻薄,是怪錦娘來晚了呢。
錦娘笑了笑也不以為意,反正來看過,禮行到堂了,一會子便走就是,轉頭就看到冷華庭神情很不耐,便對大夫人道:「母親就多休息休息,時辰也不早了,老太太屋裏擺了飯,我這就和相公過去了。」說着,就起身要走。
這當口,就見孫芸娘和孫玉娘兩個同時走了進來。
錦娘見了芸娘臉上就帶了笑,正是有事要找她呢,她果然又回了娘家。
孫玉娘卻是一見到冷華庭就錯不開眼,雙眼含淚,如痴如醉地看着他。
冷華庭見了不由大怒,強忍着砸人的衝動,扶在椅扶上的手指節都有些發白,偏了頭去,眼不見為淨。
芸娘原本要拉着錦娘說話的,見了這情形,忙去扯玉娘,玉娘卻幽幽地道了一句:「公子,總算是又見到你了。」
芸娘聽了就搖頭,趕緊地將她一扯,拖到大夫人身邊:「怎麼進來也不給娘行禮,我看你是越活越沒規矩了。」
孫玉娘也不理她,撲通一下就跪到了大夫人面前,淚流滿面的說道:「求娘親成全。」
大夫人氣得手又在發抖,正要罵她,孫玉娘就開始猛磕頭,就跟要磕死似的,大夫人見了不由眼淚也出來了,對錦娘道:「四姑奶奶,你……你可有法子救她,她……她已經中了魔了,真要嫁過去,只怕會死的,你……你就想法子成全她吧,畢竟也是你親姐姐,她過去了也能照顧你一些。」
這話雖沒明說,但是個人都能聽出意思來,錦娘氣得一炸,差點沒有拂袖就走,那邊冷華庭倒是開口了,「娘子,你若不想我將那醜八怪的頭砸開,那就快些走。」
說着,推了輪椅過來就扯錦娘。
芸娘去過簡親王府幾回,冷華庭喜怒無常,經常一個不高興便會拿東西砸人的事她也聽說了不少,上回在家裏還聽冷婉在抱怨,說冷華庭目無尊長,竟是連二太太的頭也砸了。
她忙去勸大夫人道:「母親快別糊塗了,嫁給世子,妹妹怕是還有活路,最多跟我一樣,過得不開心而已,但那個人,可是個魔王,簡親王府里,只要他看着不樂意的,便會下狠手砸呢。」
說着又對玉娘道:「你醒醒吧,別以為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就非要得到,這可不是你小時候看中一個頭飾,喜歡一件衣服,想要就能得了去的,你再這麼着,小心死無葬身之地。過幾日花橋就要來迎你了,你去了那邊,就好生地過着吧,儘量不要往二少爺那邊去。錦娘雖是厚道,怕也管不住他呢。」
冷華庭剛才的樣子,孫玉娘也見了,被他當面罵成了醜八怪,一顆芳心正碎了一地,那想改嫁給冷華庭的幻想總算是破滅了不少,一時又仍是放不下,回頭還去瞄門口,只見門帘子晃動着,那個人早就走遠了,心裏又覺得淒哀了起來,被芸娘這一說,突然眼裏又有了光彩,或許,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好,錦娘那小賤蹄子都能得了他的心,以自己的容貌才幹,他也應該會喜歡才是,嫁過去,仍是在一個府裏頭,天天都有機會見面……總會是有希望的。
於是她出人意料地點了頭,對大夫人道:「娘,您也彆氣了,我不再鬧,好生嫁了便是。」
大夫人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讓杜媽媽將錦娘送的東西打開看,見裏面全是貴重的藥品,便開口罵道:「也不知道送些珍貴些的首飾來,真真是摳門得緊,昨兒二夫人那賤人還戴了個鑲貓兒眼的戒指在我面前顯擺呢,她一個奴婢出身,哪有錢買那個,還不是四姑娘送的?玉娘,你過去後可得好生哄着你家相公,他可是正經的世子爺呢,手裏頭定然是比個次子更寬的,你讓娘操心了這麼些年,也總得孝敬孝敬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