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水小琳的眼淚奪眶而出。
現在已不是確診不確診的問題。吳衛東在電話里講得很清楚,根據在省城醫院又進一步做的初步檢查,會診的結論已經很明確,已轉移!
接下的話,腦子已亂了的水小琳已聽不進去了!
……
去省城的頭一天下午,思慮再三的吳衛東還是覺得應該將邱子川的病情告訴水小琳。吳衛東大學畢業後幾乎是同時和水小琳一起來濱水市工作的,再加上後來邱子川也來了,三人間畢竟是一直有着超出常人間的友誼。當然,更重要的是她水小琳和邱子川還有着這一層刻骨銘心的初戀關係。至於聞青可以先放一放,而在這樣的時候水小琳是必須要告訴她的!
當時水小琳就驚呆了!只是吳衛東安慰她還要去省城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會診,並告訴她暫不要和邱子川談這件事,等會診結果出來後再說。
水小琳答應着,同時追問着邱子川他自己是不是知道。吳衛東告訴水小琳,自己是元旦前一天上午和邱子川談的,得知自己的病情後邱子川很坦然!
元旦前一天!
水小琳明白了!怪不得那天他邱子川答應自己去三月河是那樣的痛快,原來是他邱子川在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後,想去再看一眼三月河啊!而自己也恰好想去,所以,正好遂了他的意。
那一個下午,一個晚上,水小琳都在深深的責備着自己!
如果知道是這樣,自己為什麼還要說那些閒情淡事,更還要扯出白小樺是自己的姨妹這些讓人難以讓人釋懷的事情。自己為什麼不能好好的陪他在河邊走走,好好的說說話,如果他願意回憶過去,那就好好的陪他去回憶,可自己那天都作的是什麼啊!
更何況,自從初戀分手,哪怕是後來又重逢,雖然也一起去過三月河,雖然也有過在一起的回憶,可不是怨言,就是抱憾!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好好的溫情的走一走呢!
邱子川他在那樣的情況下,首先想到了要去三月河,首先想到了和自己的初戀之地,這說明那份初戀在他的心中是多麼的重啊!而且,他當時的心中已看到了自己來日不多!那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啊!
我真是混啊!
水小琳在心中深深的斥責自己,但同時也她更想到,這恐怕是自己和邱子川最後的一次一起去三月河了,而自己竟就讓它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流逝了!
我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陪陪他,為他在人生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再留一份記憶中他一直視為生命的那一段情感的美好呢!
還有,邱子川!你這個混蛋!你當時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我啊!
我的一生幾乎都在為那份最初的情感折磨着,無論你的戲罵!不管你的嘲諷!任你無時無刻的不屑,我都抱之一笑!為什麼?因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感得到一種溫存,一種柔情!這裏面不僅僅是因為當初我絕情的離去!更還有我對自己人生的悔恨,和這悔恨中的孤獨空寂啊!
是的,水小琳的內心深處一直承認,自從肖雨江作為愛人的形象,在自己的心中消亡後,重逢後的邱子川便成了自己精神世界的支柱。不管自己的生活多麼的空虛,心靈多麼的孤獨,但至少,在這個城市裏還有一個男人,是自己的初戀情人!
還好!
追悔中的水小琳還有一絲的慶幸!幸虧那天自己一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那件一直壓在自己心底欲說難說的事自己終未說出!
否則,接下的結果水小琳真的不敢去想!
還有,如果有一天邱子川真的不在了,在這座城市,在自己以後的人生旅程中,自己將怎麼的活下去啊!
幾天來,忐忑,擔憂,還有恐慌充滿了水小琳的心間。
而今天,吳衛東從省城打來的這個電話,則讓水小琳是一下子感到了一種可怕的絕望!
雖然,邱子川始終牢牢的堅守着和自己的距離,但至少,只要他在,只要他還在這個城市,自己可以去念想,可以去傾述!而且,不管他對自己說出的話帶有多少的不屑,可那依然是一種呵護!只是帶着對我水小琳人生的一種失望和惱恨罷了!
那以後呢?
水小琳忽然感到心中一陣的冰涼和黑暗,還伴隨着一種難言的壓抑!
看看還不到下班的時間,但水小琳實在再無法在辦公室待下去!此時,水小琳真想大哭一場,但不知道是哭自己還是哭邱子川!
駕車離開學院的水小琳漫無邊際的行駛在外環路上,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找任何人說說話,而且,更不想停下車來。
她只想車不停的向前行駛着,而路兩邊的樹則不停的向後閃去。伴隨着的則是往事一幕一幕的在腦中出現。
……
美麗的三月河邊,那個讀書的少年……
為保護自己,不畏強暴那勇敢廝打的身影……
看見自己將要摔下崖坑,奮不顧身那毫無遲疑的飛身……
還有,寫下死也要拉着自己的手的時候,那看着自己堅定的眼神……
還有,為了氣節,靦腆但不曾猶豫的拒絕自己的定情之物那一抹青澀……
更還有,那踏着堅實的人生腳步款款而來和自己重逢時的英姿瀟灑沉穩淡然……
還有,他的大氣!他的堅守!他的坦蕩!他的執着!
更還有,他即將更璀璨的人生!
……
老天啊!你不公平啊!
想到此,水小琳突然將車向路邊一靠,一腳剎車停下,車檔一摘,便抱着方向盤嚎啕大哭起來!
邱子川得了絕症,邱子川將要不久於人世,自己從此將形單影吊漂泊於歲月塵埃!於此時,水小琳覺得自己心空了,自己的大腦里過往所有恩恩怨怨全都不在了!
而且於此時,水小琳才真正的發現,一旦這個世界上也沒了邱子川,自己的全部生命,還有全部生活都將會在瞬間淡然無色!
雖然自己在當初和邱子川分手了,但無論是自己一開始嫁給前夫,還是後來又嫁給了肖雨江,但於此刻,水小琳更深深的感到在自己的心中,邱子川的地位還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邱子川患了絕症!說不定哪一天邱子川就將離開這個世界!水小琳不知道這個時候該去抱怨誰!又該去何處找何人去做什麼樣的傾述!
水小琳繼續的抱着方向盤大哭着!
不能失去邱子川,自己的世界裏不能沒有邱子川,哪怕他永遠不理自己,哪怕他永遠憎恨自己,哪怕他看自己的目光永遠都充滿不屑!但只要他活着!
痛苦中,水小琳還發現,自己從沒有過像今天這一刻,心靈竟如此的感到震顫!情感竟如此的承受折磨!
是的!在自己的靈魂深處,在自己最真實的情感世界裏,自己真正深愛的,任何人人永遠也無法替代的,任歲月流逝也永遠無法抹去的,還是只有他邱子川!
還有曲蒙蒙,此刻,自己也絕不怨言於她,不管她和肖雨江是什麼關係,又深到什麼地步,自己都不再去怨她!這就是命!這就是自己和邱子川的命!
一切都是自己的罪孽!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這一切我誰都不怨!可上天為什麼要對邱子川這樣啊!
我的初戀,我的少年!我的邱子川!
水小琳想不出命運怎麼會對邱子川如此的不公!如此的殘忍!
痛哭中,水小琳不時的用力抬起手狠命的抽打着方向盤,抽打着座椅,抽打着儀表台!
……
暮色已開始降臨,收住哭聲後的水小琳先是痴呆般靠在椅背上,身體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動不動。然後又啟動起車,又開始漫無邊際的向前緩緩行駛起來。及至天完全的黑了下來,水小琳依舊慢慢的開着車漫無邊際的行駛在外環路上。
水小琳不想回家!
水小琳甚至想這會最渴望能去哪裏找個無邊的曠野,水小琳還想大聲地哭!甚至更大聲的喊!大聲哭出自己內心中真正的愛!大聲喊出自己內心深深的追悔!
? 去學院的路口已出現兩次了,當去學院的路口出現第三次的時候,一個念頭在水小琳的心中出現:
? 我要去省城,明天就去!
我要見到邱子川,我要告訴他,在你邱子川面前這病魔沒什麼可怕的!邱子川你要拿出勇氣!你要拿出在三月河邊為我打架的那個勇氣,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強手,你邱子川從來都是無所畏懼!
對!我要對邱子川說,在你面前從來就沒有什麼可怕的,為什麼?因為你是邱子川!因為你是我的邱子川!那個三月河邊看淡一切的英俊少年邱子川!
還有,學院圖書館準備擴建,已向省廳打了申請專項資金的報告,這事是自己和分管後勤的副院長負責的。還有,前段時間為了打發時光,聞青勸自己把一個過去在系裏搞的課題重新在做起來,也已向省廳打了經費報告。剛好,自己就借這兩個理由在省城住幾天,也好幫着曲蒙蒙照顧下邱子川。
對,還沒有告訴聞青。
吳衛東剛才在電話中說了要告訴聞青,畢竟在這濱水四個人是不同於他人同學情誼,這樣的事情怎麼能不告訴聞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