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利公主當時孀居在家。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姑姑平陽公主的兒子平陽侯曹襄,夫妻二人從小相識,到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夫君和公公一樣早死。
後來婆婆改嫁舅舅衛青,姑姑成為了舅母。
當利公主守着兒子曹宗度日,倒也還算平靜。
誰知道,父親卻會因為一道長生不老的藥方,發了瘋,要給予欒大世上最好的一切,換取長生不老之秘方。
畢竟對於劉徹來說,和長生不老相比,妻子兒女就像是穿舊了的鞋子一般,不值得什麼。
大漢朝最得寵的帝女就這樣成為了欒大的妻子。
當利公主的美艷姿容,尊貴的風華,讓欒大覺得這一輩子沒有白活,自然也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長公主,長公主一顆因為丈夫死去而死寂的心,又活了過來。
本來這可以是一樁美好的姻緣,若不是那個長生不老的方子。
皇上非常着急想讓欒大作法,請來神仙,得到長生不老藥方。
於是又刻了一顆」天道將軍」的玉印,命使者穿着五彩羽毛織就的衣裳,夜間站在白茅草的上面,把印賜給欒大,而欒大也穿着羽衣,站在白茅上受印,表示不是天子的臣子。而佩戴」天道」將軍印,只是為了與天子引導天神。
這一切能夠拖延的招數,欒大都用盡了,只是為了在當利公主身邊多享受幾日。
欒大開始每天夜裏在家裏祭祀,欲請神仙下降。
然而神沒有降臨,各種鬼卻聚集來了,好在欒大擅長驅鬼。
到了這個時候,欒大也意識到了他的法術開始失靈,哭着對長公主說出了實情,希望這一次入海能夠尋找到師父,拿到方子,好和長公主繼續做夫妻。
兩人哭着作別,欒大收拾行裝,向東海而行,說要在海上尋找他的師父。
劉徹被少翁騙過一次,壓根不放心,就派人尾隨欒大,監視他的行蹤,發現欒大並未入海,而是在泰山祭祀禱告了一番,欒大實際上什麼都沒有見到,回來卻聲稱已經見過了師父。
劉徹大怒,命人腰斬欒大。
欒大回到長安城,連公主的面都沒有見上一面,就成了刀下亡魂。舉薦欒大的樂成侯丁義也沒有落的什麼好下場,封地被剝奪,人被棄市。
當利公主這一次短短的婚姻,留下的是無盡的傷痛,而這傷痛都是她的父親強加給她的。
一個自小被寵愛的公主,被父皇捧在手心裏,卻能因為一個方子就被獻了出去,又能因為這個被迫成為寡婦。
當利公主從那之後臉上就極難見到笑容。
而劉徹也自覺愧對女兒。
為了彰顯內心的悲傷和憤怒,當利公主命人收斂了欒大的屍體,在自個的封邑當利為欒大修建了一個大墓。
而劉徹也沒有半點質問的意思。
父女二人就這般不冷不熱地處了幾年。
然而,劉徹依舊是不斷地執拗地尋找方士,欒大見皇帝後幾個月的時間裏,佩戴六顆大印,其尊貴使天下震動,當時的那些臣子們爭相宴請欒大,想着法子和欒大結交。
不少海上的奇人都說自己有能夠讓皇上成仙的本事,但是他們都非常聰慧的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就是煉丹。
並不再說自個能夠招來神仙。
劉徹半信半疑。
這麼多年,劉徹在這些方士之中最信任的也不過是李少君,李真人獻了方子,得了煉丹的藥材和礦石,就躲在終南山,壓根不願意出來理會這些俗世中的繁華。
正是這一點,讓劉徹覺得心安。
後來果然李少君成了仙。
當利公主對於世上究竟有沒有神仙,欒大究竟是不是個騙子,父親究竟有沒有愛過女兒一直深深的懷疑。直到霍綰君在殿上說過一番話,這才解開了她的心結。
霍綰君說,方士若是離開師門,用方術為自個謀求富貴,那麼方術就會漸漸失靈,甚至會反噬。
欒大並沒有騙她。
這就夠了。
對於霍娘子並不願意身陷朝中繁華,只願意告訴父皇神仙託夢之事,這讓當利公主更加欣賞霍娘子的為人。
能夠拒絕世俗繁華,拒絕這些帶來的一切好處,並非易事。
欒大做不到的,霍娘子能夠做到。
侄子比弟弟聰慧果決,又看上了霍娘子,她為什麼不幫一把?
她的好父親還欠着她一個解釋呢。
劉進沒有料到,大姑姑願意幫着出頭。
前世的時候,大姑姑已經成天關在家中,不問世事,早早就香消玉殞。
好在解脫的早,不用再一次承受皇祖父的冷酷。
剩下的兩個姑姑陷入到了公孫家的謀反巫蠱案中,在渭河邊被腰斬。
姑侄二人到了未央宮皇上的寢殿,劉髆正在一旁侍奉,中常侍瞧見當利公主和皇長孫來了,眉心一跳,十多年前,當利公主可是皇上最心疼的女兒,可自從欒大的事情,父女二人之間就生了嫌隙。
沒想到,今日當利公主竟然來了,這可都是皇長孫的功勞。
中常侍有心賣好,笑着說:「昌邑王在裏面哄的皇上高興,只怕過一會子李家的人也要來。」
劉進點了點頭,從身上摸出一塊玉如意,通體晶瑩,塞進中常侍的手心,「這可是太乙觀觀主用禁祝之法煉過的玉如意。」
中常侍眉笑顏開,再好的玉如意,在他這個位置上也不在乎。
跟着皇上的人,誰的家底不豐厚?
皇上性子大方,只要哄得高興了,大手一揮,經常無數賞賜下來,這些東西他還真不在乎。
但是太乙觀觀主煉過得玉如意,那可就不一樣了。
頓時,心就偏到皇長孫這邊來,笑着又加了一句,「皇上從昨天起,就想起了李夫人,尹夫人來請,皇上都不高興了。」
劉進笑嘻嘻地應了,和當利公主入了殿中。
當利公主不解地悄聲問:「進兒何必對中常侍如此?」
劉進看向大姑姑,「大姑姑不知,皇祖父的性情,是天天見到的才親密,皇祖父和皇祖母一年也見不了幾次,姑姑們在外,和皇祖父見得就更少了,父親雖然經常見,但是和皇祖父說不到一處去,皇祖父的身體強健,還會有兒子。」
當利公主愣了一愣,對這個侄子的早熟刮目相看,若不是今日一時興起,要幫着侄子來,只怕也聽不到這樣的話。
&姑姑若是可以的話,多來看看皇祖父也好,父女之間沒有隔夜仇,畢竟父親的太子之位繫着衛氏一族的榮華,皇祖母獨木難支,我也沒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