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深夜,霍玉提着刀,和武鑫一塊兒偷摸到府衙後院的某處牆外。
郝運已經等在那了,他一見霍玉與武鑫來了,掐着嗓子憋出一聲貓叫聲來,趕緊打開小門,讓霍玉與武鑫進去。下一瞬,宵禁巡邏的隊伍就從拐角處轉過來,提着大刀與長槍從牆外走過。
三個人皆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一直到那腳步聲不見了,郝運才說道:「按照霍二少您的囑咐,我已經安排好了。」
霍玉點點頭,再次確認:「距離巡邏士兵換崗的時間還有一炷香,我們要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裏,把石果敢的妻子和小妾帶走。出去之後,郝運你繼續留在這,免得惹人懷疑,也好替我們收尾。武鑫師傅我和你兵分兩路,各帶一個人回去,省得一共四個人目標太大。」
武鑫應了一聲,捏緊了手中的刀,他向來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現在緊張得不得了,就更加說不出話來了。
郝運上了霍玉撐着的賊船,如今是徹底下不來了,他心中暗嘆一聲,領着霍玉與武鑫去他提前佈置好的入口。
黃明理派來看守這院子的,都是自己信用的人,但這也暴露了一個缺點,那就是對府衙里的構造其實並不熟悉。在把持住大大小小進出的口子之後,他們並沒有發現院子裏還有兩三個不為大部分人所知的入口。
郝運搬開用來的石頭,小聲說道:「霍二少,您放心,這並不是什麼狗洞,是之前石果敢特地命人挖的,防的就是有這麼一天。我也是有一次和人喝酒,對方喝醉了才和我說的。」
霍玉看着那洞,大概是為了隱蔽,只到自己膝蓋左右高,必須要整個人趴在地上爬進去不可。
不過他為了郭湛安,連命都能不要,還會在乎爬一個洞不成?
霍玉二話不說,解下刀背在身後,摩擦了幾下手掌心,便雙手雙腳着地,準備從這個洞裏鑽進去。
郝運無奈,只能緊隨其後,武鑫則用石頭重新將洞口封住,自己守在洞口,免得突然有人來,壞了他們的計劃。
郝運雖然沒有來過這院子,但許州府衙裏頭的院子佈置其實都是大同小異,他已經看過圖紙,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眼前的景象,便知道他們二人此時應該正好就在這院子裏廚房的附近。
「霍二少,跟着我走。」郝運小聲說道,「京城來的那些人說是為了避嫌,都只守在門口,並不在這院子當中。現在院子裏石果敢的家人都住在原先的地方,估計她們也不敢出來了。院子裏的下人們都已經被集中到一處,我們只要小心點,不會碰到別人的。」
霍玉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有勞郝大人帶路了。」
兩人摸着路到了一處廂房前,郝運把食指伸進嘴裏轉了一圈,沾了點唾液,在糊窗的紙上點了個口子。他湊近一看,只見裏頭昏黃的燈光下,一個素衣婦人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郝運曾見過石果敢的妻子,但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了。他還想再看,就聽見那婦人不停念叨着:「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信女朱氏願折壽十年,只求菩薩保佑我肚中的孩兒。這是我夫君唯一的血脈,還請菩薩大慈大悲,保佑信女與孩兒躲過這一劫。」
朱氏!石果敢的妻子可不就是朱氏麼!
郝運再仔細看了幾眼,愈發覺得這女子和印象中的模樣十分相像。他退下來,小聲和霍玉說道:「霍二少,我們運氣不錯,裏頭就是石果敢的妻子。」
霍玉點點頭,他伸手示意郝運在外頭等候,自己則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的方巾戴上,遮擋住自己半張面孔,這才提刀闖了進去!
霍玉這段時間來勤於鍛煉,功夫長進了不少,沒等朱氏反應過來,他那刀尖已經抵在朱氏後背,故意陰沉沉地說道:「你可是石果敢的妻子?」
朱氏一慌,手頭上的佛珠落到地上,張嘴就要尖叫。
不過霍玉早有準備,他一手持刀,一手則捂住朱氏的嘴巴,兇狠地說道:「我若是要你的性命,早就結果你了!你放心,我是來救你的,你也該知道,過了今晚,進了大牢,你可就沒命了!」
朱氏眼中含淚,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能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霍玉被她這麼一弄,愈發心煩,乾脆說道:「我們時間不多,長話短說,你要是答應乖乖不發出什麼怪聲音,我就放開你,怎麼樣?」
朱氏連連點頭,霍玉卻沒那麼容易相信她,又說道:「我雖然是來救你的,但也不會舍了性命,你要是想大呼小叫把別人引來,我就先一刀殺了你,再逃也是來得及的,聽到了沒有!」
朱氏先點點頭,又慌慌張張地搖頭,顯然是在保證自己不會大呼小叫。
霍玉稍稍鬆開一條指縫,那朱氏只是趁機大口呼吸,並不敢發出什麼聲響。霍玉仍舊不放心,並沒有放下刀,只是把捂住朱氏的手移開。
朱氏緩過氣來,緊張地扭頭去看霍玉,怯怯地問:「這位大俠,你為何要救我?是與我家老爺認識麼?」
霍玉冷笑一聲,說道:「你知道你家老爺如何了?」
朱氏哀嚎一聲,說道:「我家老爺被郭湛安那小兔崽子給殺了!」
霍玉氣得差點就要給朱氏一個巴掌,怒問道:「誰和你說的!」
「就是、就是那黃明理啊!」朱氏一邊哭,一邊說道,「還有那些殺千刀的獄卒!他們這麼多年來,我們家老爺哪次少了他們的好處?一看我家老爺失勢,便被郭湛安給收買了,暗中毒害了我家老爺。老爺,你死得冤枉啊!老爺!」
霍玉察覺出當中另有隱情,急忙問道:「那些獄卒是石果敢的人?」
朱氏一愣,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便不敢再說話。
霍玉接着又說:「石果敢已死,真兇卻逍遙法外,你想讓你家老爺死不瞑目麼?」
朱氏顫抖着嘴皮子問道:「大俠,您、您的意思是,並不是郭湛安殺的我家老爺?是其他人殺的?」
霍玉冷聲道:「既然那些獄卒是石果敢的人,為何敢聽從……聽從郭大人的話,在獄中毒害石果敢?」
朱氏說道:「那郭湛安是許州通判,除了我家老爺,他便是許州最有權勢的人了,這些獄卒眼見我家老爺入獄,就想着趕緊討好於郭湛安,便乾脆殺害我家老爺!」
「蠢婦!」霍玉罵道,「既然郭大人是許州通判,在許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何必落井下石,給自己設絆子!按照章程來審問石果敢,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麼!」
朱氏被霍玉一番呵斥,呆了半響,隨後醒悟道:「好啊!原來你是郭湛安的人!我說呢!難怪話里話外都是給郭湛安開脫,分明就是和郭湛安一夥的!」
霍玉乾脆給了朱氏一巴掌,說道:「我的確是郭大人的人,但你可別忘了,如今石果敢已經死了,你也要死了!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與我合作。」
「哈哈哈哈,」朱氏仰天大笑,「真是可笑,我憑什麼要幫你,我家老爺已經死了,我就是要郭湛安給我家老爺陪葬!」
霍玉皺眉道:「真兇並非郭大人,難道你就是鐵了心要害死他,反而讓殺害你丈夫的真兇逍遙法外麼?」
這話說到了朱氏心坎里去了,她止住笑聲,問道:「真兇當真不是郭湛安?」
霍玉點頭說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放心,我會帶你去找京城來的那些大官,你把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訴他們,他們自然會幫你找出真兇。」
朱氏徹底糊塗了:「那黃明理已經說了,郭湛安就是殺害我家老爺的真兇,他不也是京城來的大官麼?為何他說的話就不算數呢?莫不是因為他說的真兇是郭湛安,你故意騙我的吧?」
霍玉反問道:「如果真兇是郭大人,我還需要多此一舉麼?」
他見朱氏愣在原地,繼續說道:「我也希望石夫人能夠放下成見,把自己知道的如實說出來,好幫助那些官員查案,免得又遭他人算計,放過真兇。」
朱氏思考片刻,終於點頭說道:「好,反正我家大人已經死了,不管按什麼罪名到他頭上,也不能讓他再死一回。我就信你一次,如實稟明一切!」
霍玉大喜,又問道:「石果敢可曾向你交代了一切?這院子裏還有其他人知道石果敢那些秘密的麼?」
朱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撇撇嘴說道:「我是他的妻子,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女人,我當然知道不少了。只不過,那個叫香玉的,也知道一二。」
霍玉再問她:「這個人身在何處?」
朱氏眼中滿是掩蓋不了的恨意與得意:「她?不過是和一群下賤的女人關在一起,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哈哈哈哈。」
霍玉想了想,便說道:「你換件輕便點的衣服,我們現在就走。」
朱氏大感意外:「你不去救她?」
霍玉說道:「既然你是石果敢唯一相信的女人,我想你知道的已經足夠了。事不宜遲,我們要立刻就走。」
郝運送三人出府,自己則趕緊回到平時不回家時睡覺的屋子,換下衣服便鑽進被窩裏。只是,他幹了這麼件大事,緊張得不得了,輾轉反側,一直失眠到日出。
另一邊,霍玉和武鑫趁着巡邏士兵交接班的時候,帶着朱氏回到郭府。
賈歡已經等在一邊了,見霍玉等人回來,連忙親自去準備熱茶。
霍玉顧不得其他,讓武鑫先去休息了,又等賈歡過來,與朱氏三人商議。
朱氏如今已經是走投無路,只能信任霍玉,把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正如霍玉所言,石果敢已經死了,她如今活下來僅有的動力,一是給石果敢報仇,二是能夠順利產子,替石果敢留下一條血脈。
所以,她並不敢誆騙霍玉,不光把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了,還說道:「我家老爺有個心腹叫王九三,被郭湛安下令關進了大牢,如今不知道身在何處。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如果能找到他,就會有更多證據了。」
霍玉沉思片刻,說道:「這個不急,只要明天我們找到那些官員,他們自然會去大牢裏拿人。」
朱氏點點頭,她懷有身孕,這段時間又擔驚受怕,身子骨已經是撐不住了。霍玉見狀,命賈歡收拾一套乾淨的屋子,又喊來兩個十三四歲的丫鬟,伺候朱氏休息。
第二天一早,霍玉便領着朱氏,一起前往許州府衙擊鼓鳴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