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秦王殿下!」以姜言年為首,眾人對着秦王李紹鈞長拜。
「眾將士平身。」李紹鈞上前一步,親自扶起姜言年,再他手上拍了兩下,又大聲說道,「陛下知道眾位將士辛苦,所以特派本王前來與眾位將士一同作戰!好讓那塔韃知道,我楚朝國土雖大,卻寸土不能讓!」
「陛下英明!」姜言年等人又拜道。
「不必再弄這些俗禮了,時間緊迫,陛下命王建、夏翼兩位將軍領了三萬將士前來支援,另外陛下還從滾河、黑山兩處各調派了一萬大軍,算算日子,這兩天就能到達西北。」李紹鈞放開姜言年,折回身,重新走到王建、夏翼二人中間,「各位,陛下有旨,令王建、夏翼兩位將軍統領西北大軍,從今日前,不管是你們,還是我,都要聽從這兩位將軍的調度!」
「是,臣遵旨!」
王建和夏翼互看了一眼,既然李紹鈞主動將兵權完全交到他們兩個手上,他們也就不客氣了。
王建為人較之夏翼更會說話,便主動上前,說道:「各位,塔韃兵臨城下,我王建不是光會說大話的人,而且這也不是長篇大論的時候。這幾日我和夏將軍把西北傳來的摺子都看過了,大致情況還算清楚,但還請各位和我們說說目前兩軍的具體情況,我們也好拿出對策來。」
西北這邊這些天來一直都是姜言年在負責,他便說道:「王建軍客氣了,秦王殿下和兩位將軍的大帳已經搭好,殿下和將軍們可要先休息片刻,再聽我們稟報?」
王建轉身問李紹鈞:「秦王殿下意下如何?」
李紹鈞回答道:「戰事緊迫,不必休息了。王建軍,以後這些事你和夏將軍拿主意就好,不必問我。」
王建拱手道:「是!」
姜言年等人擁着李紹鈞等三人來到論事的營帳內,從姜言年開始,將西北這些天來的戰況一一說了。
王建指着中間的沙盤,問道:「塔韃大軍從邊城退去,但是其他幾處並沒有見到他們有增援,甚至在這兩個地方原本佔上風的塔韃士兵全數撤離。嘖,塔韃可不是這麼容易放棄的,探子這些天有傳來消息麼?」
姜言年搖頭道:「並沒有。王將軍這麼問,是擔心塔韃他們在集結兵力密謀策劃什麼麼?」
王建雙眼深沉地看着面前的沙盤,說道:「我曾經在西北駐守過三年,也有幾次和塔韃撞了個正面。塔韃崇武好鬥,以砍下的人頭和身上的疤痕為傲,他們非但不怕死,反而認為死在戰場上是一種光榮,他們的神會駕駛着馬車來戰場上收割他們的魂魄,帶着他們去一個只有勇者才能去的世界。」
姜言年有所領悟:「王將軍的意思是,這些塔韃士兵雖然暫時敗走,但是絕對不能就此罷休?」
「他們就跟鬥狠的狼一樣,被打擊得越狠,反擊就越強烈。」夏翼接着說道,「現在其他地方的塔韃士兵都退了,只怕他們是要集結更多的兵力,全力攻打邊城!」
「攻打邊城?」之前立功的孫金勇不明白了,「為何要攻打邊城?若是我,就帶着這一大波的兵馬攻打守衛最薄弱的,等開了口子,還不怕拉成一條線麼?」
王建搖頭道:「塔韃人有些死腦筋,在哪裏吃了虧,就要從哪裏討回來。他們既然是在邊城嘗了敗仗,就一定會想辦法在這裏一雪前恥。孫將軍,我聽說你前些日子好一番能耐,將塔韃打退你是頭功。」
孫金勇嘿嘿一笑:「不值王將軍的誇獎。」
姜言年在一旁卻是表情嚴肅:「哪裏是誇獎你了,王將軍這是在警告你!塔韃人有仇必報,既然是你帶着兵把他們打退的,那你可得小心點,指不定他們上來第一個找的就是你!」
孫金童脖子一橫,說道:「我才不怕這些塔韃人,我還怕他們不敢湊上來呢!他們來一個我就殺一個,來兩個我就殺一雙!」
王建和夏翼聞言,均是又好笑又無奈,好笑的是孫金勇這一番言行,無奈的也是這一番言行。
姜言年又轉向王建和夏翼二人,問道:「兩位將軍可有對策?」
夏翼搖頭道:「還需寫時日,這些日子就請各位多勞累一些,加強邊城的守備。」
王建補充道:「當然,我們還要多請教各位,畢竟西北現在的狀況各位要比我和夏將軍兩個熟悉的多。」
好在軍中武官大多只有識字的水平,沒那麼多客套話,隨便說了兩句便散了,去了各自的崗位繼續執行任務。
王建和夏翼還在繼續對着沙盤謀劃,而一直只做壁上觀的李紹鈞終於說話了:「兩位將軍車馬勞頓,還要多注意休息。」
夏翼還沒明白過來,王建已經出聲了:「多謝秦王殿下關心。親王殿下一路車馬勞頓,想必是累了,不如先去休息,等到了晚間,再請秦王殿下登城牆,替陛下一觀這西北的大好河山。」
「如此甚好。」李紹鈞也不客氣,順勢便領着自己唯一帶來的僕從離開。
進了營帳後不久,外頭未經通傳便閃進來一個人。僕從剛上前兩步要去阻攔,等看清了來人的相貌,便停了下來。
而此時李紹鈞也聞聲轉頭,見來的是姜言年,一笑道:「來得正好。阿鑫,去外面守着。」
僕從,也就是阿鑫,應了一聲,快步朝着帳外走去。
等帳營里只剩下他們二人,李紹鈞一邊熟練地脫去外面套着的鎧甲,一邊笑着說道:「沒想到才離開兩年,我就又回來了。」
姜言年上前,也是熟練地幫李紹鈞一起脫下鎧甲——這是他們兩個三年前初來西北時便約定好的,在這裏沒有什麼三皇子,也沒有什麼姜家大少爺,他們兩個就是普通的小兵,是一同入伍、互幫互助的好兄弟。
姜言年手上不停,嘴巴也不停:「到底怎麼回事?我只接到書信說皇帝派殿下來監軍,穩定軍心,可殿下怎麼能答應呢?」
李紹鈞苦笑道:「我那時候還能有什麼辦法?父皇他當時鐵了心要廢了我秦王的封號,將我從一品鎮國親王貶為三品輔國親王,若不是岳安等人力保,恐怕我早就成了第二個李紹錦了。」
「岳相替你出頭?該不會暴露了吧?」姜言年雖說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牽扯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比誰都敏感,「那後來呢?怎麼突然就扯到西北了?」
李紹鈞將身上最後一片盔甲除下,放到一旁,說道:「父皇說,這次塔韃發兵,我難辭其咎,他現在不貶我,那是要我戴罪立功。他為了能把我送到這西北來,還當着不少重臣的面親口答應,如果我這次凱旋而歸,就立我為太子。」
「太子?」姜言年大驚,「這可是大手筆啊!多少年了,但凡有提議要立你為太子的,就算當時沒什麼事,之後貶官的貶官,發配的發配,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都說了要凱旋而歸才會立我為太子,我那個父皇別的不行,小算盤打得還算有一手。」李崇浩走到桌子前,替自己倒了杯茶,又說道,「要喝就自己倒,不用客氣。」
「你這次來西北,住我的吃我的穿我的喝我的,還跟我說不用客氣?」姜言年和李紹鈞論親還是表兄弟,也就不像旁人那樣對李紹鈞有敬畏之心,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才繼續說回正經事,「不就是凱旋而歸麼,有你帶來的三萬人,還有過兩天到的兩萬兵力,我就不信打不跑塔韃了!對了,還有郭湛安在呢!我現在就寫封信給郭湛安,讓他也幫忙出出主意。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我就不信我們比不上臭皮匠!」
李紹鈞見姜言年這猴急的樣子,伸手制止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你可知道,我們帶了多少糧草過來?」
姜言年察覺出李紹鈞話中的嘆息,不由停下手上的動作,放下筆,問道:「多少?」
李紹鈞比了一個手勢:「這次帶來的糧草,只夠三萬人吃二十天的。」
「打發叫花子呢!」姜言年在軍營三年,耳濡目染,早些年那翩翩濁世貴公子的模樣添了三四分的匪氣,這會兒跟外頭摔碗罵娘的軍痞差別或許就在那張還有些書生氣的臉上了,「二十天?塔韃要是那麼容易打跑,武帝當年還需要傾舉國的財力物力人力來迎戰塔韃麼!」
李紹鈞難得嘆了口氣:「行了,這會兒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糧草這件事,只有我你和王夏兩位將軍知道,你可千萬別往外頭說。」
這會兒姜言年已經冷靜下來,點頭道:「你放心,我懂得分寸的。」
「你們這邊的糧草怎麼樣?還能撐幾天?」
姜言年也比了個手勢:「比你們好一點,還能撐個二十多天一個月的,等過半個月兵部的軍餉發下來了,到時候分你們一點。」
李紹鈞應了一聲,又說道:「還是要和郭湛安說一聲,讓他替我們慢慢攢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姜言年拍手道:「有道理,我們在這裏焦頭爛額的,可不能讓他一個人在許州偷着樂!現在就寫信,讓他也忙起來!」
正如王建所料,十日後,城牆上負責警戒的士兵突然敲響了鑼鼓,大吼一聲:「塔韃來了!」
帳營里的眾人聽了,心中一震,李紹鈞率先起身,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跑出帳營,直接跑上城牆查看敵情。
王建和夏翼等人都慢了一步,等反應過來,姜言年和阿鑫已經追出去了。
雖說臨行前李崇浩再三交代,秦王李紹鈞在這次支援當中沒有任何權利,但並不代表他們就能忽視秦王。一旦秦王出事,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兩個。
所以,他們也只能跟着跑了出去。
但還沒等他們幾個人上城牆,李紹鈞已經轉過來,站在城牆的樓梯口對底下的他們說道:「各位,塔韃果然集結了大批兵力攻過來了,快讓弓箭手準備!」
王建第一個反應過來:「傳令,讓弓箭手準備,一旦塔韃越過那條線,格殺勿論!」
一旁的幾個傳令官領命道:「是!」隨後四散開各自傳令去了。
王建這時候總算有機會勸李紹鈞了:「秦王殿下,城牆危險,還請先下來吧。」
誰知道李紹鈞卻是說什麼都不下來:「父皇命我替他親征,這是我來西北的頭一場仗,怎麼能躲在帳營里呢?」
李紹鈞說話的聲音並不輕,旁邊幾個弓箭手都聽清楚了。其中有兩個是三年前便見過李紹鈞的,他們聽到李紹鈞的話,只覺得胸腔里一股子豪情要噴涌而出:「秦王殿下親自為我們掠陣,大家,不能讓秦王殿下失望!」
士兵們在這些天裏見多了戰友的犧牲,他們大多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有的甚至連二十都不到。當在收斂戰友屍體的時候,有不少年輕的士兵忍不住在想着一個問題——他們真的要戰死西北麼?
這個天下的主人還在京城,或許正在和哪一位神仙一般的妃子親昵,又或許是意氣風發地在鹿苑中打獵。這是他的天下,為何他不來西北,親自守着自己的天下呢?
如今,他們見到秦王李紹鈞,見到他不顧幾位將軍的勸阻,執意站在城牆上,甚至背上箭筒,和他們一樣手持一把長箭,只覺得這些年來的付出終於有了回應。
「秦王千歲!秦王殿下千歲!」
李紹鈞並未被這樣的歡呼聲衝破頭腦:「將士們,塔韃就在面前,這麼多年來他們在西北搶奪擄掠,無惡不作,從今日起,我們就要讓他們知道,楚朝,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欺凌的!」 嫡子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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