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歡手腳麻利,下午郭湛安付了剩下的錢,收了房契,賈歡便領着眾人將一箱箱的東西搬了進去。幸好今天特地找了幾個僱工,要不然這些箱子指不定還要搬多久呢。
郭湛安將房契收好,另一邊,霍玉則按着冊子上的記載,清點箱子裏的各項物件。按照霍玉想的,皇帝賞賜給自家哥哥的都動不得,便全數用軟布包好,放在箱子裏,留在庫房的最裏頭。
可郭湛安並不是這麼想的,他見其中一柄如意翠綠欲滴,便拿了出來,遞給霍玉:「拿去把玩吧。」
霍玉自然不肯接的:「哥哥,這是皇帝賞賜的東西,若是讓陛下知道你給了我,惹怒了陛下怎麼辦?」
郭湛安硬是把如意塞給霍玉:「既然是賞賜給我了,便是我的東西。你又不是旁人,給你和給我有什麼區別?」
霍玉聽了最後一句,心中甜蜜無比。隨後他一琢磨,也是,那皇帝賞賜下去的那麼多東西,哪裏還會記得那麼清除?而且皇帝又不會特地跑來西北檢查郭湛安有沒有把他賞賜的東西給別人,自己只放在屋裏,不讓其他人看到,不就行了麼?
這可是郭湛安送給他的,霍玉自然百般珍重。他雙手接過如玉,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又雙手捧着冊子遞給郭湛安,說道:「哥哥,這些入冊的我都檢查過了,沒有遺漏。」
郭湛安沒有接,也沒有看,只是說:「既然這樣,那就把庫房鎖上,鑰匙就放在你這裏了。」
霍玉嚇了一跳,這庫房裏放的全是這次帶過來的珍寶,價值連城,自家哥哥怎麼把鑰匙交給自己保管了呢?
「哥哥,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郭湛安看着霍玉,笑着說,「我的賬本都交給你保管了,這些你也一併擔當了吧。也讓我瞧瞧,你的本事怎麼樣。」
哥哥這是信任自己呢!
霍玉心中大喜,他拿着如意,和郭湛安一起離開庫房,又小心翼翼地講庫房鎖上,把鑰匙放進錦囊里,再把錦囊貼身收好,轉而沖郭湛安一笑:「哥哥你瞧,這東西我貼身放着,保管安全。」
郭湛安對於霍玉這種顯露的討好很是受用,又察覺到霍玉心中那一絲不安,伸手在霍玉臉蛋上輕輕擰了一把:「行了,知道你是個妥帖的。」
霍玉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等郭湛安走在他前面,看不見自己的舉動時,他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郭湛安先前擰過的那一塊腮幫子肉,隨後咧嘴一笑。
郭湛安這次來許州,一切輕裝從簡,帶來的僕人也就只有賈歡等六個。其中武鑫等三人是護院,賈歡相當於這許州郭府的管家,而福全平時除了要辦郭湛安交代給他的事情,霍玉那邊也要隨時待命。剩下一個是武鑫的妻子,平日在廚房忙活。
這麼一來,人手就大大得不夠了!
晚間,霍玉想起這件事,斟酌着和郭湛安商量:「雖然只有哥哥一個主人,但廚房只有一個人始終不方便。採辦的事情如果交給賈歡,那哥哥平日裏出去只有一個人,豈不是很不方便?我看,採辦的事情先交給福全,賈歡還是跟着哥哥先吧。畢竟哥哥身邊的人第一個就要忠心,現在在許州找根本不行。」
郭湛安耐心聽完,笑着問他:「那你呢?話里話外全是我,你怎麼辦?」
「我?」霍玉想了想,說道,「哥哥放心吧,我好歹是會洗衣服的。」
「胡鬧!」郭湛安突然拉下臉,「都說了多少回了?你是我弟弟,就是這郭府的第二個主人,既然是要買小廝侍女,為什麼不把自己的那份算上去?在許州多有不便,你就按着兩個小廝兩個侍女的份先用着,等回到京城再加。」
霍玉又驚又喜:「招人是要錢的,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郭湛安卻已經決定好了,由不得霍玉三言兩語就更改:「就這麼定了,明日讓福全去找許州的人牙子,挑幾個老實點的。機靈的有賈歡和福全就夠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保證這些人進來了,不給我招惹是非。」
霍玉這才罷休:「是,我知道了。」
兩兄弟商議完了,郭湛安送霍玉回房休息,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現在還不晚,但郭湛安知道自己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需要養足精神。
第二日,郭湛安一早就穿戴整齊,拿着上任文書去許州知州府衙。
王九三早就守在府衙門口了,見郭湛安來了,忙不迭上前行禮道:「郭大人好,還請郭大人見諒。我家大人昨日染了風寒,晚上發了身熱,如今尚未起身,還請郭大人與我去府衙里等候。」
郭湛安也不與他多做計較,反正自己真正的對手還在裏頭,便笑着說:「有勞了。」
兩個人進了府衙,立刻就有人奉上熱茶,郭湛安象徵性地抿了一口,入口一股泥土的腥臭味。
郭湛安唯一皺眉,放下茶碗,就見一旁的王九三來不及收斂臉上那一副看好戲的小人得志的嘴臉。
真當自己好說話了?
郭湛安心中冷笑一聲,說道:「我記得石大人在許州做知州已經有五年了吧?」
提起自家大人,王九三笑着說道:「自然,我家大人在許州當官五年,清正廉潔,很受許州百姓擁戴。大人初來乍到,或許還不知道,日後相處久了,就能發現了。」
言下之意,石果敢在許州經營多年,勢力極大,郭湛安不過是個新來的二把手,日後做事,還要在心裏多掂量掂量,別觸了石果敢的霉頭。
郭湛安一笑了之,又說:「原本聽說許州物資不豐,本是不信的,畢竟石大人的本事我們都知道,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許州,怎麼會經營不好呢?」
王九三點頭稱是,剛想再誇耀兩句,卻聽郭湛安的語氣急轉直下:「沒想到就連知州府衙用來招待的茶水都是一股子泥土味,真是難以想像平日裏石大人吃的是什麼,喝的又是什麼。這種與民同苦的精神,值得朝廷嘉獎。」
王九三一聽,背後冷汗直流。
這郭湛安雖說是許州二把手,但通判有監察本州知州的責任,也就是說,郭湛安對於石果敢而言,就好像是頭頂懸着的一把尖刀,隨時都有危險。這也是為什麼石果敢在郭湛安來許州的第一天,就讓王九三去驛站給郭湛安一個下馬威。
可沒想到郭湛安竟然是個不怕威脅的主!
用錢財收買?石果敢一開始就沒打算用這招,畢竟當初的通判只是一個愛財的,用點銀子就能打發。而郭湛安擺明了是三皇子李紹鈞那邊的人,到時候只怕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收買了郭湛安,反而把自己折了進去,甚至把自己身後的四皇子也暴露了。
躲在後面的石果敢有些後悔,後悔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病情說的那麼嚴重,現在一時半會也不能出去,只能任由郭湛安笑裏藏刀地譏諷自己。
想到這,石果敢恨恨地捶了記牆,又礙於郭湛安在外頭,擔心被他發現,只能放輕力道。結果非但沒有消氣,心中的怒火反而更旺了。
郭湛安聽到裏間傳來輕微的響動,並沒有戳破,又對王九三說:「石大人病情可還好?大夫怎麼說?我這上任文書還需要你家大人親自開封過目,要不然按照規矩,我還不是許州通判,那些公務只能交給石大人處理,我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王九三這會兒可是精神緊繃,郭湛安隨口一句話落進他耳朵里,都能解讀出好幾種意思來。
他又想說什麼?是在暗諷大人為了獨攬大權而裝病麼?還是在暗示自己,要是大人再不出現,他就要上報京城了?
石果敢躲在裏間,把郭湛安的話一字不落地聽完了,恨不得立刻跳出來自證清白,但偏偏自己先頭已經把話說死了,只能繼續躲在那。
又等了一會,一直到外頭王九三幾乎想落荒而逃了,石果敢才裝出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顫顫巍巍地從裏間走了出來。
「郭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石果敢一早上沒喝水,嗓子干啞得很,也正好應對王九三先前說的他染了風寒一事。
郭湛安起身,對石果敢行禮道:「下官郭湛安,見過知州大人。」
王九三很有眼色,立刻快步走到石果敢身邊,假意扶着他,說道:「大人小心,大夫不是說了,大人還需要多多休息麼?」
石果敢順勢道:「唉,我又何嘗不知?只是眼下公務繁多,我又怎麼能安心臥床養病呢?」說着,石果敢做出一副驚喜的臉孔,對郭湛安說道,「幸好郭大人來了,許州這邊瑣事繁多,我聽聞郭大人在桐花縣的時候,於水利一事上大有建樹,許州的糧運、水利、,還有家田這些都要靠郭大人了。」
這話說得真誠,似乎石果敢是真心想放手交給郭湛安去處理。但在場的幾個人都心知肚明,這許州多旱少雨,並無良田,這些公務是名符其實的「瑣事」、「小事」,根本花不了郭湛安太多時間。
郭湛安也不急,他是通判,早晚都有石果敢求着他一天的時候,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大人將上任文書收下。」
石果敢接下,笑眯眯地不說話,郭湛安又說:「不知府衙中通判處理公務在哪個地方?初來乍到,我還是想儘快將原本積累下來的公務處理完。」
石果敢這才讓王九三帶來一個隨從,和郭湛安說:「我聽說郭大人此次前來並沒有多帶隨從,這是郝運,名字不錯,人也機靈,以後就跟着郭大人辦事吧。郝運,還不快見過郭大人。」
郝運立刻上前,長拜道:「屬下見過郭大人。」
郭湛安不咸不淡地看了郝運一眼,對方長相普通,左邊臉上還有一道疤痕,起身後也只是垂着眼睛站在一旁,看不出任何情緒。
郭湛安心中大概有了盤算,說道:「那就謝過石大人了。」
說罷,便讓郝運帶着他去通判處理公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