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掙扎着不願意落下山頭,奮力的將餘暉灑向大地。
羅德安透過乾淨明亮的玻璃窗看着不遠處的聖輝廣場上跪伏着祈禱的孩子,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
在兩三百年前,在那個最偉大的時代,任何一名神的使徒都是高貴的,是不可玷污的。他們使用者純銀的餐具吃飯,用來自東方的精美瓷器做盛裝菜餚的器皿,吃着這個世界上最簡單卻最美味的食物。他們躺在天鵝絨的床墊上,蓋着東方傳來的真絲薄被,枕着一種珍貴木頭做的枕頭,伴着最奢侈的龍涎香入睡。
他們乘坐華美的馬車,即使是貴族都以為神的使徒們執鞭墜鐙為榮。每當載着神的使徒的馬車從街道駛過,路邊都是拜服在地的虔誠的信徒……。
那是任何一個神的使徒都無限嚮往的年代,也是……最後的尊榮。
一個叫做哥白尼的傢伙用一本微不足道的書和一個微不足道的模型,一瞬間摧毀了大地上行走了數百數千年的使徒們。人們不再信仰神,不再供奉神,甚至質疑神的存在,懷疑神的威能。
在那個神權決定國家命運,裁決王冠歸屬的年代,這種行為是褻瀆神靈的,是邪惡的,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他們遭到了毀滅性的的打擊,以馬里斯和蘿絲為首的異教徒被燒死在裁決柱上。可是烈火,卻沒有阻擋住那讓人心悸的苗頭,這些邪惡的異教徒反而像是燎原的烈火,瞬間燃燒了整個世界,將一切舊的東西都焚滅!
時至今日,聖教只能龜縮在格羅蘭行省,苟延殘喘。
曾經無所不能的教宗閣下,現如今也只能勉強維持住中級的祈禱能力,能使用的聖術更是少得可憐。自從人們不再信仰神,似乎神一天比一天遙遠,他已經無法再庇護星空下的教徒。
羅德安又看了一眼夕陽中的神像,再一次嘆了一口氣,蕭瑟的內心彷如被凜冽的秋風颳過。
羅西感覺到有人似乎在窺探自己,他抬頭朝着四周望了望,卻看見緹娜助教豎起來的眉毛。他暗道一聲不好,連忙低下頭去。緹娜助教什麼都好,就是信仰太堅定了一些,在功課中的任何走神都會被她當做是瀆神的舉動,會被狠狠的懲罰。
緹娜助教和羅西,以及這裏所有的孩子都差不多,他們都是教會收養的孤兒。
這些年戰爭一直沒有遠去,邊境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爆發一次小規模的衝突,死上幾千幾萬人之後雙方才願意罷手。邊境隨處可見無家可歸的孤兒,這些孤兒中最強壯男孩子的會被軍隊帶走,其次的會被各大幫會帶走,剩下來的將被教會以及商會挑選。
女孩子面臨的情況就要複雜的許多,不管是國家還是幫會,都會捕捉大量的小女孩。年輕的漂亮的並且氣質出眾的,會被送入機要國家機要機關,學習一些獨特的能力和知識,專門為社會和國家的高層服務。其餘的都會被送入妓寨,在未來的幾年到十幾年裏儘可能的榨取財富。
這是一個人命不值錢的時代,是一個最壞也是最好的時代。
羅西低着頭閉着眼睛,漆黑的視線中見見浮現出一尊散發着淡淡熒光的影子。這是教會裏學到的第一課,聖光祈禱術,可以通過觀想無所不能的神,從而獲得強大的力量。當今教宗據說祈禱的等級很高,隨手可以釋放威能強大的聖術,不過羅西卻沒有親眼看見過。
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圖騰崇拜,通過膜拜信仰圖騰得到力量,只是羅西還不明白這個力量到底是什麼。
視界左下角的進度條微不可察的向前挪了一絲絲,祈禱術從lv0-71漲到了72。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西覺得自己年紀越大,祈禱的效果越好。從三歲到六歲,日復一日的祈禱,整整三年不過獲得了不足25的進度值。可從六歲到九歲,三年裏就獲得了接近50的進度。不自知的又瞟了一眼進度條,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滿了以後,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羅西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他曾經是另外一個世界中一種名為「白領」的苦逼生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為了交配權和父母一起努力。經過十餘年的打拼,終於買了一套新房,買了一輛十來萬的合資小車,找到了心儀的交配對象,打算延續種族的生命時,他卻抱着房產證穿越了,變成一名父母死於戰火被教會收養的孤兒。
而最苦逼的是,這個教會已經日暮西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從世界的舞台上落幕。
火藥武器讓冷兵器快速的被淘汰,個人的勇武在戰場上已經沒有用武之地,即便是教會存在一些輔助性的神術,也無濟於事。悍不畏死的衝鋒只會引來炮火的轟擊,幾乎沒有短兵相接白刃戰的可能。
要麼被火炮和火槍打的潰散,要麼提着火槍隔着上百米的距離追殺潰散的人群。
太陽漸漸落山,傍晚的祈禱課終於結束了。孩子們紛紛站起來,抖動着酥麻的雙腿,臉上掛着解脫一般的笑容,三五成群的離開廣場。
飯菜的香味飄蕩在空氣中,羅西鼻子嗅了嗅,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飯菜並不好吃,兩百年來教會累積了上千年的財富被國家和強大的勢力瓜分一空,僅留下為數不多的資金,勉強維持現在的規模。一些擁有施展低級神術的使徒只能走上街頭,用曾經千金難求的治癒術換取為數不多的診金。
人們不是很信任治癒術,因為治癒術的效果實在是有一點緩慢,比不上幾片白色的小藥片。只有那些得了重病沒有能力支付天價醫療費用的人,才會選擇用治癒術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跟隨着隊伍不斷挪動着腳步,從胖胖的廚師手中拿了一個差不多三兩重的黑麵包和一碗肉湯之後,羅西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蹲着吃了起來。黑麵包的口感很差,裏面除了小麥之外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添加物,硬的和小石子一樣。肉湯倒是很好喝,可裏面除了幾片菜葉子和飄着的不多的油星之外,看不到那怕是一絲的肉。
「等一會你還要去騎士團嗎?」,伍德是羅西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幼小的身體裏畢竟裝着一個成年人的靈魂,沒辦法和這些十來歲的小孩子們打成一片。伍德今年十一歲,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一些,他自己說小時候家裏被強盜團襲擊,全家死於那場災難。之後他流落街頭,七歲的時候才被教會發現,並且帶到這裏。
在社會上掙扎過一段時間的伍德比別人更加的成熟,所以羅西能和他談得來,至少聊天的時候不會覺得他太幼稚。
教會還保留着最初的武裝體系,即騎士團。
其實這個兵種早就應該被淘汰了,這個世道哪裏還需要騎士團?還沒有來得及發起衝鋒,幾發炮彈就能讓騎士們扛着槍永遠的回老家。可不知道為什麼,教會一直在堅持,哪怕騎士團的人數只有可憐的十幾人。
羅西點了點頭,把如銼刀一樣的黑麵包團從嗓子眼裏咽下去,抿了一口肉湯,「吃完飯休息一會就去。」
「去哪有什麼用?」,伍德不屑的撇撇嘴,「我和你說過嗎,那群盜賊團衝進我家裏的時候,八九隻火槍打散了五十幾人護衛團,這個世界已經是火槍的天下了,騎士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這個道理羅西是明白的,他從另外一個世界的歷史裏也清楚的知道,冷兵器和熱武器的碰撞永遠都是吃虧的。
可tama的這是一個瘋狂而野蠻的社會,小命隨時隨地都會被莫名其妙的黑槍帶走,而理由或許只是因為身上戴了一枚金燦燦的戒指,亦或是可能讓人覺得自己是一個有錢人。
為了增加自己的生存幾率,他必須儘可能的讓自己強大起來,哪怕是一種愚蠢的強大。
至少,肉體強大了也是有好處的。
伍德見勸不動羅西,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他和羅西認識四年,太了解這個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傢伙。他幾口吃完手裏的黑麵包,仿佛吃的是山珍海味,最後還舔了舔手指上的麵包渣,一口氣喝完碗裏的肉湯,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好吧,你去吧,雖然那並沒有什麼卵用。我可要去看書了,我覺得看書比練武有用。」
羅西拼了命的將難以下咽的黑麵包吞下肚子,也跟着站了起來,「你說的對,知識是最強大的力量。知識創造出火槍,打死了所有沒有火槍的敵人。」
將缺了一個口子的破碗丟進籮筐里,他坐在廣場上休息了一會之後,撐着雙腿站了起來,朝着莊園外不遠處的騎士營跑了過去。
騎士的訓練注重於武技,往往會在訓練時喊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這些聲音會影響這裏祈禱或是上課的孩子,所以並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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