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仙俠傳 第八十六章沐華尋流蘇

    沐華在空曠的魔界大街上走着，間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出現，表示這裏並不是死亡之地。城裏沒有衛兵，各家各戶都四門大張，可見這裏真是道不拾遺夜不閉戶，想那人間從三皇五帝至今已百年千年，何時真正做到道不拾遺夜不閉戶？這魔界秩序井然，是靠什麼維持的呢？他心中狐疑，對魔界竟產生濃厚興趣和些許嚮往。

    他一路向北，卻沒發現格外富麗堂皇的住宅，他有些灰心，他覺得連魔界的天空也不去眷顧他。他邊走邊看邊搜索，眼神中的熱切像似要把這些黑漆金光的建築看穿。終於，他在那條隔着魔王殿的寬闊的河邊站住了，因為河對岸有一個美麗的女人，那個女人豐滿窈窕，好像是泛着粘白汁液的玉米穗，更像是書中走出來的專門為陪伴書生的仙子，極具氣韻、極具神姿。沐華站在街頭那一座黑金色的建築旁邊，遠遠地看着女子站在那裏悵惘地望着河水，就像是等待摘取的一朵梅花，那不是小奴？哦不，那是流蘇。流蘇就是小奴啊！他真懷念那無數次的冷戰，在她身上變成了野獸，體內迸發出一種麥芽的香味，可惡可怕的念頭！他怕流蘇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於是加快腳步，轉到河邊，西邊百步之內有座鐵橋，這座鐵橋該有多醜啊。河對岸是一鋪碧綠金黃的草皮，各種蜂蝶在叢間嬉戲，他怎麼能看得到這些？他眼裏就只有流蘇，心裏面冒着火，燃燒的厲害。

    就在眼前了，就在眼前了，他感覺小腹上升騰起一股酸酸辣辣的味道，很緊卻很美妙，這是久違的爽快感，他很快便可以更爽快了。突然「撲」一聲，一隻粗壯結實的手臂攔在面前，懊惱的沐華使勁往前頂卻怎麼也頂不過，拿手去支楞卻被箍地死死的，沐華沉下臉來想霍命了。他看了看這隻手的主人，哎呀媽呀，這傢伙長得像鐵塔一般，高高的黑黑的壯壯的，額頭上還有一道抹金。沐華當然不懂功法，但他也明顯感覺到這人來者不善殺氣騰騰，他真想上去把他那小弟弟給揪下來餵狗。這會兒沐華突然來了豪情，哼！死就死吧，在女人面前決不能懦弱。他拿眼睛瞪着那人，仿佛用眼睛瞪一瞪就能把他瞪化了似的。誰知那人只是一笑說：「沐公子，來到魔界得守魔界的規矩。」規矩？什麼規矩？難道追求一女子還需要規矩？也是，在人界總得有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得三媒六聘，是不是這個規矩？難道這男子是流蘇的親人？那也就是魔王的親人嘍？沐華是魔王請來的客人，那這個人也要給他幾分薄面嘍？想到這裏，沐華直了直身子說：「規矩自然是懂得，我辦就是了」。是啊，他辦就是了，就算「規矩」是他心中所想的那種「規矩」，可要娶魔王的女兒，要多少聘禮？要什麼樣的規格？與人界的皇帝比差多少？他有沒有資格……接着，那人又問：「你待怎樣辦？」沐華被問住了，對啊，我待怎樣辦？家已經沒有了，地也沒有了，金銀珠寶也沒有了，憑什麼娶魔王的女兒？怎麼辦？沐華憋住了，心裏憋得發慌，腦袋木木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那人見沐華不說話，心想沐華大概是不想徇規矩，但魔界之所以能長久和平，這個規矩不能破，他繼續說：「我金奎也要遵這個規矩，因為我也喜歡她。」嗯？魔界的人都這麼直接嗎？啊！這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煩事兒，這要比口蜜腹劍，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使陰招要強，那這麼一來，恐怕金奎說的那個「規矩」不是什麼三媒六聘什麼的。沐華動了動腦子想，是什麼規矩呢？嗯，不能直接問，搞得自己跟外行似的，也不能不問，壞了規矩更得不到流蘇？他遲疑了一會兒，對金奎說：「那你待怎樣？」「哼！我與那楚、睢二將已有約定，今秋在魔劍台比試，勝出者便有資格追求流蘇，輸了的不管是生是死全都認了！如今，算你一個怎樣？」啊？原來他所說的規矩是這個？沐華可是一點功法都不會，難道去送死？可是不送死的話便更沒有機會了，流蘇畢竟不是小奴（這會兒他倒知道流蘇不是小奴了），如是小奴，拉去私奔都行，可是流蘇只有一面之緣並不認得他，所以要追求流蘇，必須過了比試這一關。算一算，如今春末夏初，到秋上還有三個多月，想必學功法已經來不及了，這可如何是好？「沐公子請回吧」說着，金奎便撤開胳膊不再阻攔，沐華卻也不好意思再往前走，掉轉頭來怏怏地往回走。

    傍晚的紅霞映着魔界的黑金，在一片火紅和金黃中突兀出來，在人界，這種突兀的格局是沒有的。人界都是在一個色調的基礎之上爭奇鬥豔，即使出來一個兩個新異的也必是引領潮流或者很快被潮流所淹沒；在魔界卻不，魔界是覺得哪裏該怎樣就怎樣，不會因為你整體不美觀而壞了心中悅享，即使看起來不好，但心中的營養豐富。剛剛沐華的經歷，讓他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些，他覺得，如果他懂些功法，生活在魔界必然非常好，可是他讀的那些聖賢之書怎麼辦？去他們的嗎？想到聖賢之書，他又連連搖頭，尤其是自從魔王給他看了「人心」之後，他便對人界的理想產生了動搖。其實他很期望有一天，人界的清明能夠再次打動他，能夠超越魔界，如果真是那樣，那他被砍頭也不要緊了。可如今他是迷茫的，所以除了流蘇之外他別的都不願去想。

    他要學些功法，可是向誰請教呢？只有魔王了。魔王如果知道沐華是為追求自己的女兒向他請教功法，他會作何感想呢？會不會把他頭擰下來，拿去人界餵狗？或者一抬腳把他踢出去，再也不讓他來魔界了，然後他再回刑場接受砍頭之刑？為了流蘇值得嗎？值得嗎？值得！他沐華就是一個可愛的書呆子，別的男人要女人可以要許多，也可以換很多，他卻只看中一個小奴，小奴死了，他便看上了與小奴一摸一樣的流蘇，所以流蘇就是小奴，為了流蘇，他是什麼都願意乾的。他主意已定，如果真能得到流蘇，他便躲過那個可惡的陳縣令，房子和地都不要了吧，他只偕了流蘇去人界隱居，到山林深處看小鳥歸巢，看蜂蝶弄蜜，夏天吹着清風，冬天看着白雪，安安靜靜度過一生，他能實現這個美麗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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