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連三天,路言止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公司、路老頭兒的家,哪兒都沒有,電話也打不通了。
戚清不止一次給路老頭兒打電話問他知不知道路言止的住所,可他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不知道。
對此,安琪表示很暴躁,「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老婆早死了,就這麼一個兒子,他會連對方住在哪兒都不知道嗎?」
戚清捏了捏額頭,重重吐出一口氣,「他不說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老虎凳辣椒水吧?」
何止老虎凳辣椒水啊,她簡直都想撲過去,掐着路老頭兒的脖子使勁搖晃了!
安琪也跟着嘆氣,「那怎麼辦?敵暗我明,形勢不妙啊。」
而且,對方還是個有前科的變態!
霍喬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急得團團轉,卻又想不出一點辦法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戚清很意外的接到了來自戚言的電話。
說真的,最近各種事情忙的焦頭爛額,她幾乎都快要忘記自己還有一個所謂的爹了……
本來不想接來着,但眼下正值關鍵時刻,為防止意外發生,她想了下還是接了。
「清清,」戚言的聲音聽上去倒是正常得很,只是略略有些沙啞,「我,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跟我說話,可是我挺想你的,就,就問問。」
跟蘇珂離婚之後,戚言過得很不好,先是失去了教書的工作,後來又沒了出版社的翻譯活兒,最後因為余嬌嬌的關係更是鬧得人盡皆知,她的家人也跑來跟他談判……
也不知余嬌嬌對他是真就這麼死心塌地,還是因為聲名狼藉沒法找下家,見戚言死活不肯跟自己結婚,她竟然還鬧過自殺!
好在她自殺的決心不夠堅定,把自己反鎖在房間之後,剛把手腕子劃一道小口子,血還沒怎麼流出來的就嚇得癱軟在地,哇哇大叫,一家人趕緊破門而入把人送醫院去包紮了。
這下可好,本來就沒降下去的熱度瞬間沸騰了,原來只局限在本市本省的報刊雜誌和網絡上,現在余嬌嬌自殺的新聞一鬧出來,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昔日意氣風發的戚教授,現在卻已經淪落為人人不齒的出軌男、負心漢,差距何其大。
春節期間,人家都老婆孩子熱炕頭,唯獨戚言一個人冷冷清清,獨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以往全家團圓、歡聲笑語的情景不斷的在他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從上次見面到現在,蘇珂和兩個孩子連個電話都沒給他打,他實在是想的受不了了,這才鼓足勇氣給戚清打了個電話。
「我不求你的原諒,也不配,只是,就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戚清聽得心裏也不是滋味,但就像他說的,原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你媽過的好不好?阿澈呢?」
戚清半趴在窗台上,面無表情的說,「很好,他們兩個出國旅遊去了。」
「哎,那就好,」戚言胡亂的點點頭,忍不住叮囑,「你也別太拼了,多注意身體,按時吃飯。」
突如其來的酸澀瞬間瀰漫在鼻腔中,戚清深深地吸了口氣,仰着頭平復下心情,然後才問,「我們都很好,你呢?」
後面那兩個只不過是她順口問的,但戚言卻像是聽到了天籟一樣,喜出望外的說,「我,我挺好的,不,也不好。」
話一出口,他自己就先慌了,不知到底是該說好還是不好。
自己出軌,又跟妻子離了婚,好好的家庭因為自己的一時糊塗鬧得支離破碎,如果這種情況下他還說好,那還算是人嗎?
可如果說不好,是不是又有故意扮可憐求同情的嫌疑?
覺察出他的顧慮,戚清飛快的說,「你不用當回事兒,我只是說順嘴了,還有別的事兒嗎?我挺忙的。」
「啊,忙啊,」戚言難掩失落的說,「也,也沒什麼事了,我就是想問問你們的情況,再就是,我要去國外了,以後,以後估計就不回來了。」
「去國外?」
戚清驚訝了一會兒,然後也就想明白了。
國內的教育圈子和翻譯圈子就那麼大,戚言現在名聲毀了,基本上相當於絕了自己的生路,再繼續待下去,等幾年十幾年後老本吃光就是死路一條。
可要是出國,不僅能避開流言蜚語,他也能換個筆名重新開始。
「去吧,」想明白之後,戚清也沒多說,不過掛電話之前卻又突然想起來問,「你最近見過路言止嗎?」
「沒,」戚言連忙說,「之前你不是說讓我小心他嗎,初一那天他還打電話想過來拜年,我想起你說的話,就沒讓他來。」
幸虧說了!看來自己還真不是杞人憂天。
戚清點點頭,「你最近住在哪裏?」
聽她這麼問,戚言心裏又不自覺的升騰起一種堪稱奢侈的渴望來,「我住在酒店。」
房子蘇珂沒要,他也沒要,找了個人出手之後拿了錢算了。他也沒打算繼續在國內待下去,也就沒重新找房子,一直住在酒店裏湊合。
兩人沉默許久,戚清問,「什麼時候的飛機,哪個酒店?」
一股巨大的歡喜衝擊了戚言,幾乎讓他熱淚盈眶,但是戚清接下來的話卻又無情的擊碎了他的奢望。
「別想太多,路言止現在的情況很危險,我不想再因為你吃虧了。」
這並不是戚清可憐他而欲蓋彌彰,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早在知道戚言出軌,背叛了這個家庭那天開始,她曾經對這個男人的崇敬和濡慕,熱愛和尊重,種種種種都已經支離破碎,隨風散去……
但血緣關係卻是你無論如何也無法否認的,假如路言止真的對戚言下手,作為親生女兒,戚清肯定不能坐視不理,不然光是社會輿論就能壓死她。
走吧,走了更好,眼不見心不煩,我們娘兒仨過得更自在。
再次見到戚言,戚清幾乎都不敢認了。
不過幾十天沒見,他卻像是過了幾十年,頭髮已經花白,臉上更是皺紋縱橫,說是七十歲的老頭兒也沒人懷疑。
他的行李也很簡單,全部加起來也只有兩大一小三個行李箱和一個公文包,其中大部分還是多年積攢下來的書籍資料。
一路上,他幾乎都在試圖開口,可每次一轉臉看見戚清面罩寒霜,半點說話的意思也沒有,就又放棄了。
親眼看他進了候機廳,又親眼看着飛機騰空而去,戚清站在機場停車場,仰頭瞪得眼睛生疼。
從今以後,她徹底沒有完整的家庭了!
一陣寒風颳過,掀起地上似凍未凍的骯髒雪沫,擾的視野中一片污濁。
戚清重重嘆了口氣,飛快的抹抹眼角,點了一支煙。
一支,兩支,三支……
等到路過的保潔阿姨看不下去過來提醒時,她的腳邊已經零零星星的散落了十多個煙頭。
「閨女,有什麼煩心事兒也別作踐自個兒……」
「謝了,阿姨!」戚清笑笑,轉身往外走,拐了個彎卻又點了一支煙。
「喵嗚!」
「哎呀我操!」
她不小心踩到落葉堆里,引發一連串的脆響,一隻躲在乾枯掉的灌木叢中避寒的野貓受到驚嚇,尖叫一聲跳了出來,靈巧的翻到牆頭上,卻又調轉身體,拱起背來沖戚清扯着嗓子示威。
如果放在平時,沒準兒戚清還會出於某種詭異的同胞心理給它買點東西吃,可是現在,她煩着呢!
她揪着眉頭狠吸一口香煙,然後微微一眯眼,突然就衝着牆頭上的野貓低嘯出聲,「嗷~嗚!」
野貓幾乎是本能的瑟縮起來,渾身的毛炸成刺蝟,從頭抖到尾,然後立刻夾着尾巴逃走了,絲毫不見一絲剛才的囂張。
戚清又吸一口煙,嗤笑出聲,「跟我玩兒,哼!」
她輕鬆了,周圍往來於機場的人們卻茫然了:
這是誰大庭廣眾的放動物世界呢?
************
回去的路上,戚清竟然又接到了季尚成打來的電話,這傢伙開口就是非常歡樂的聲音,「有時間沒,咱們滑雪去吧?」
戚清頓時就恨得牙痒痒,嘎一聲踩了剎車,沒好氣道,「你挺悠閒啊,是吧?」
聽她語氣不對,季尚成猶豫了會兒才試探着問,「你攤上事兒了?」
「哼,」戚清決定要在回酒店之前將這盒香煙抽完,她麻溜兒的抽出一支煙,往點火器上一蹭,繼續吞雲吐霧,「何止攤上事兒了,那是攤上大事兒了。」
季尚成也是隨口一問,哪知道就碰地雷了呢,真是一踩一個準兒。
他沉默片刻,「你又遭報復了?」
「季先生,」戚清不樂意了,「你這遣詞造句有問題啊,什麼叫我又?」
季尚成無奈,「還不夠頻繁麼?你光今年一年就兩齣了,哦,這還是我知道的,還有我不知道的呢!」
戚清哼一聲,「就這兩齣,還這麼倒霉催的都讓你知道了。」
季尚成很短促的笑了下,隨即無比嚴肅的問,「清清,現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你到底遇上什麼事情了,如果真的很棘手,千萬不要逞強!」
戚清的性格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那種能夠輕鬆搞定的事情,她絕不會承認自己攤上大事兒了……
私家偵探這個行業風險很大,尤其是那些已經闖出名頭去的,想要一帆風順、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完全是天方夜譚!
要是哪位牛人能把業內大拿們湊在一起開個茶話會什麼的,估計光是各自的英勇事跡就能不眠不休的說上大半個月,落到紙面上拍幾部驚險刺激加懸疑的電視劇都夠了。
這麼想着,戚清不自覺就笑了下,結果這一笑可把季尚成笑毛了。
「不行,我不放心,你先別輕舉妄動,等我過去!」
戚清一怔,「季尚成你別喂,喂喂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