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石門緩緩開啟,眾人立即望去,讓人失望的是,碧瑤已然躺在冰台之上。
鬼厲搶上一步,滿面的哀傷,張口欲言,卻被迎面走出的鬼王攔住了。眾人的目光落在鬼王臉上,均是微微變了臉色。
只見鬼王此時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就放佛身受重傷一般。
青龍與幽姬閃身來到鬼王身邊,青龍更是欲襲向林越溪,但鬼王卻開口了:「退下!」
青龍一愣,但見鬼王竟朝林越溪深深行了一禮,說道:「小友,拜託了。」
林越溪還了一禮,說道:「晚輩定當竭盡所能。」
眾人皆是一愣,難道林越溪還未開始施法?那方才兩人在裏面那麼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鬼王會變成如此模樣?!
林越溪也沒去解釋,而是走至冰台之旁,凝視着碧瑤。
然後深深呼吸,眼睛微閉,不過下一刻,他驟然睜開雙眼,緊接着左手華光一閃,竟多了一柄匕首,那匕首的鋒芒在寒冰所折射的光芒中熠熠生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唰!
光芒閃過,一片殷紅的血液揮灑而出。
金瓶兒不禁驚呼出聲,其他人也都微微變了臉色,只見林越溪的右手手腕破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源源而出。
林越溪就放佛沒有痛覺一般,開始揮舞右臂,他每一次的揮動,都會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痕,令人驚訝的是,那些血液竟漂浮於空中並未落下。
越來越多的鮮血呈現在空中,以碧瑤所在的寒冰石台為中心,一個詭異而帶着血腥氣息的奇怪法陣,已然初現。
隨着越來越多的血液揮灑,林越溪的臉色也越發蒼白,額頭更是冒出豆大的汗珠。與此同時,在空中的血色圖案也逐漸繁複起來,這些詭異的圖案,有的像是家畜猛獸、有的像是飛禽大鳥、有的像是芸芸眾生、有的像是猙獰惡鬼、有的竟如同謫仙,更有些完全看不出像什麼的怪異圖案,一個接一個的出現,而且沒有任何一個相同的。
只有一點相同,那就是這些圖案,全部都互相連接在一起。
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愈發的濃烈了,石室之中,此刻除了林越溪揮動臂膀的破空之聲,便再無聲息。
漸漸的,這個詭異的法陣接近完成。無數連在一起,或大或小的怪異圖案,閃爍着血色光芒,乍一看去,赫然如一片河道縱橫交錯的河流,鮮紅活潑的血液如在血脈中一般,緩緩流轉。
交織的鮮紅,遍佈了整個石室上空,林越溪的手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漸漸慢了下來。甚至每揮動一次,都放佛用出最後一絲氣力。
石室外,金瓶兒臉上已然盡數擔憂,貝齒緊咬。而在她身後半步的小白,也一臉的憂色,欲言又止。
但見林越溪緩緩的揮動着右臂,似乎連血液都少了許多,終於他完成了最後一個圖案,與之前第一個畫下的血圖,連接在一起。
下一刻,林越溪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是心頭一跳,金瓶兒和小白更是幾乎同時向前一步。
「噗!」
林越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金紙,氣若遊絲。
過了好一會兒,林越溪的精神似乎有所恢復,右臂上的傷口也已經止血。眾人長出一口氣,凝望着林越溪。
林越溪此時心中不敢有任何雜念,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向前望去,在他的面前,是一個已經完全連接在一起的鮮血法陣,遍佈空中。這些鮮潤之血,反佛被一個無形的力量所牽引,竟在空中緩緩流動。
從這頭流到彼端,再從相連的地方流轉回來,自成一個周天循環,生生不息,循環不止。
忽然,一個似泣如訴的聲音在石室中飄蕩開來,眾人望去,竟是林越溪在念動着什麼咒語。
而隨着這股聲音飄蕩開來,原本就寒氣森森的石室忽然颳起一陣陰風,令眾人不禁微微顫慄。
只見空中的法陣放佛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奔流的速度竟然越來越快。
石室中的場面氣氛,慢慢變得詭異起來,伴隨着越來越快的血色河流,漸漸發出隱約的呼嘯之聲,淡淡的血氣逐漸融合了寒冰石台散發出的淡淡白氣,將碧瑤的身體圍在其中。
眾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着場中。
似泣如訴的聲音忽然變成了低沉的頌咒聲音,開始在這間石室中迴蕩起來。林越溪乾裂的口唇間,輕微卻頻繁地吐出一句接一句古怪的音調怪音,他的雙手仿佛隨着莫名的旋律,緩緩伸至半空,五指成爪,輕輕揮動。
石室里的呼嘯聲音,越來越響,那座法陣中的血河此刻已然是波濤洶湧,一浪高過一浪地瘋狂流動,陣陣鬼力,從這鮮血河間呼嘯而來。
忽地,林越溪口中吐出尖銳嘯響,雙手五指如爪反扣而下,「噗」的一聲抓入血河之中。
幾乎就在同時,站在石室外的眾人一陣茫然,那一個瞬間只覺得周圍這個石室竟不復存在,四方石壁、上下石板地面,突然變得空空蕩蕩,如處身於須彌無間,浩渺天外,陰森森、黑沉沉竟無一絲一毫可依靠之物。
只聽聞鬼哭之聲霍然而起,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燦爛紅光,從紅色血陣中迸發而出,沖天而起。紅光搖曳之中,無數陰靈鬼魅之幽影驚惶失措,如被無形巨力生生吸附到此,身不由己,到處亂竄,卻無論如何不能脫離那紅色光幕。
也就在這個時刻,石室中恢復了本來面貌,眾人知覺亦立刻甦醒過來。
眾人望着林越溪,心下震動,知道剛才那個瞬間,這詭異法陣竟然視周圍石壁山腹於無物,以詭秘的力量硬生生貫通九幽鬼界,擒來無數陰靈鬼魅,禁錮在這法陣之中。
只是這法陣如此神奇,自然也須大耗元氣,透過紅光望去,林越溪的臉色已經差到了不能再差的地步,若說他此刻就是死人,只怕也有人相信。
金瓶兒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暗自禱告林越溪一定不要出事,同時雙眼更是死死盯住那座法陣。
場中,無數陰靈鬼魅在紅光中嘶吼跳躍飛舞,有尋常幽靈,亦有模樣古怪之山精巨獸,片刻之後,被紅光一一彈回的這些鬼物大概知道了不能脫困,紛紛轉頭向坐在法陣之下的林越溪怒吼呼嘯。
林越溪也不多看這些憤怒的鬼物,一雙眼緩緩抬起,注視到紅光籠罩下的石台之間,碧瑤手中的合歡鈴上。他雙臂陡然揮舞,左手如爪,右手五指變化,無名指、小指內曲三分,中指、食指如劍,拇指沖天。
合歡鈴錚然而鳴!
「叮!」
清脆鈴音,如深谷黃鶯,清晨而鳴,那合歡鈴竟然從碧瑤手中離開,緩緩升到半空。淡淡金光,從鈴身上再次發出。
幾乎就在林越溪指向合歡鈴的同時,血陣中的無數陰靈鬼魅如被無形之力催持一般,雖然憤怒嘶吼、不甘不願,卻都如潮水一般向升到半空中的金色合歡鈴撲去。
瞬間,鬼氣大盛,合歡鈴鈴身劇烈顫抖,鬼魅妖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反覆衝擊,無數鬼物蜂擁而至,撕咬鈴身,兇猛撞擊,場面一派瘋狂。而在這一幕之下,那片血色法陣之中的紅色血海,紅光越發鮮潤,鮮血呼嘯,幾乎要沸騰起來!
仿佛是受不了這片陰森鬼力,合歡鈴鈴身淡淡金光逐漸黯淡下去,淹沒在無數鬼魅之中,須臾片刻之後,一聲銳響,合歡鈴上方赫然緩緩生出一道輕煙,若隱若現,若斷又續,飄搖在合歡鈴上,只是看那後半似還在合歡鈴中。
林越溪的臉色,不知怎麼,突然又變得微微紅潤起來了,比之剛才氣色,反而好了不少,就連揮舞的手臂,也似有力許多。
只見他臉上掠過一絲喜色,口中一聲大喝:
「咄!
殘魂出體,
九魂歸來。
黃泉九幽,
招魂乃引!」
這一法訣正是他從《鬼物篇》中所習得得招魂引法咒,而這個陣法便叫做招魂引。在《誅仙》原著之中,黑巫族大巫師便曾以這個陣法來救碧瑤,只可惜最後因為大巫師身體原因,最終功虧一簣。
此前原本他也想讓鬼王提供鮮血,但想到若是如此的話,恐怕就有一個無辜之人因此而死,所以他選擇了以自己之血來,而且如此一來的話,成功率也會更大。
隨着這中氣十足、凜然生威的四句法訣落下,紅光轟然而散,剎那間佈滿整座石室,眾人只覺得四周又是一陣轟鳴,剛才那空蕩蕩、陰森森、如置身九幽冥界的感覺再度出現,所不同的是,此刻周圍鬼哭聲聲,竟有無數陰靈鬼物縱橫飛舞。
「轟!」
仿佛一刻也不曾停留,如電光穿過天際不可阻擋,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周圍場景再度變回石室,那片紅色妖幕之中,無數鬼物飛舞之際,合歡鈴上那一道輕煙周圍,被無數鬼物簇擁着,緩緩的現出了一道接一道的輕煙。
一、二、三……八、九!
三魂七魄,是為魂魄!
鬼厲全身發抖,手中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竟有鮮血流下,他卻完全不知。那一片紅色光幕之中,那一道道的輕煙啊……
他轉過頭,向林越溪望去。
林越溪自然也看到了,眼中精芒大盛,雙手再次揮舞,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異的弧線,同時口中喝道:
「三魂七魄,
聚靈為神。
合神搜靈,
是為一體。」
隨着他的語聲,半空中依次出現的那九道輕煙,從鬼魅陰靈群中飛出,緩緩靠近合歡鈴,漸漸的,與合歡鈴上那道輕煙融合為一。
隱約中,依稀漸現人形。
此時此刻,不止鬼厲,連鬼王也忍不住身體發抖,面有興奮之色。
林越溪面上不知何時開始,已經重新沒有血色,他的手也顫抖的更加厲害,血色紅光中,他張開口,大聲道:
「魂魄已成,
眾靈歸位。
靈神入……」
殘留在他喉間的一個「體」字,就在這將出未出的時刻,林越溪竟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媽蛋!要堅持不住了麼?!」林越溪腦中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強制穩住心神,「不行!已經到最後一個階段了,絕對不可以失敗!」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林越溪右手原本早已止住的傷口忽然崩裂,而且傷口比之前還大,深可見骨,觸目驚心的殷紅傾灑而出。
劇烈的痛苦,讓林越溪醒轉過來,喉間的那個「體」字也脫口而出:「體!」
「叮!」
又一聲鈴響,三魂七魄終於合為一體,隨即緩緩進入碧瑤的身體。在靈魂入體的瞬間,碧瑤的睫毛微微動了動。
與此同時,林越溪仰面倒下,只是臉上也終於放鬆了下來。而隨着他倒下,招魂引法陣中紅光一陣劇烈搖晃,忽地爆發出一聲轟然大響,紅芒散落,無數鬼物頓時沖天而起,紛紛沒入石壁地下,轉眼消失無蹤。
金瓶兒與小白再也顧不上了,一起沖向了林越溪,而鬼厲和鬼王則沖向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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