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鳴鵙,八月載績。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七月里伯勞成對鳴叫,八月里女子紡紗又織布。染成黑色染成黃,染的大紅最艷秀,為那公子做衣裳。這種純真樸素的愛戀最是令人感動,時值七月,魚蓮花與莫子虛在五十年後相逢於桃樹下。
即使桃園的品種神異,花期奇長,但是也耐不住七月暑熱,桃花早已落盡,唯見碧葉擁圍,綿延不知盡處。雖然桃園少了春日的旖旎風光,但綠蔭涼意卻是避暑的絕佳去處。不知是桃樹的香味有寧神的功效,還是樹蔭的陰涼驅除了燥熱,兩位老人相見並未如想像中那般,出現什麼苦盡甘來的激烈情緒。
五十年,青絲轉暮雪,青春失顏色,年輕時滿腔的訴語和熱切的渴望,分離時思念的幽怨和切骨的悲殤,都在此刻化為一言難盡的平淡。桃葉落下的斑點未曾勾動更多的波瀾,林間的蟬鳴襯託了兩人之間的寧和。
想當年,少年崢嶸,意氣風發,一劍驚浮生寂寥,一語訴豪情柔腸,佳人絕代,情絲纏繞,一眸衍秋水澄澈,一笑惑眾生顛倒。情傳於眉目之間,愫生於心腹之中,繾綣心意,喜不自勝,當真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張元宗、雲崢、秦少游、梁臨川四人遙遙望去,從他們身上的靜謐感受到命運的莫測,年華易逝,再見時已是物是人非,心中不覺悵然。老人雖曾是雲淵明媒正娶的妻子,但自從聽聞張元宗道盡個中緣生緣滅,雲崢也不願計較其中的牽扯和虛名,唯有希望遭逢大難的老人能夠有個善終。
兩人相視一笑,望穿秋水之後,心與意,情與思,一切都在不言中。莫子虛不見了平日遊戲風塵的不羈和不恭,但仍舊保留了些許的疏狂,而魚蓮花溫婉柔和,帶着一股清澈心靈的仁善之美。人生若只如初見,雖已是白髮蒼蒼,但在兩人的眼裏,對方還是一如往昔的動人心魄。
半晌,莫子虛暖暖笑道:「我都變成老頭子了,你卻沒怎麼變。」魚蓮花展顏一笑道:「我才是成了老太婆,倒是你變化不大。」錦年朱顏已是白髮婆娑,可是兩人眼中所看到的還是最初那個情有獨鐘的人,五十年的鴻溝並未成為心間的天塹。
即使一人嫁作人婦,幽居谷底垂垂老矣,即使一人孑然遠去,混跡江湖頗多癲狂,可是這一刻他們是無瑕無垢的。雖然沒有乍遇的澎湃,但是張元宗幾人卻是真切地感受到轟轟烈烈之後沉澱的純粹。
莫子虛上前一步牽起魚蓮花的手,依舊溫暖而沉穩,這一幕在夢中上演了無數回,今日總算是夢想成真了。自從知道這幾十年來的陰差陽錯,他心中突然變得坦然和寧靜,也不怨懟自己蹉跎了青春年華,有這一刻的牽手,已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眷顧。
莫子虛輕嘆一聲,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是當我終於牽着你的手時,我們已經老了。」魚蓮花定定地望着他,似乎要融進他的心裏,淡淡調笑道:「老了好啊,我們就不用擔心能否堅持到偕老了。」莫子虛頓覺莞爾,滿心滿眼都是歡悅的笑意。
兩人直如一對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轉首低眉間流露出一絲羞怯。他們雖然靜立在桃樹蔥蘢下,卻似乎身處水湄之畔,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他們的心乾淨透徹,靈犀相通無阻,猶如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魚蓮花側身一邊為莫子虛細細整理衣衫,一邊隨意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可還好?」莫子虛一副坦然受之的表情,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倒是你這些年都受苦了。」魚蓮花粲然一笑,道:「谷底生活一向安寧,沒有世間的紛擾,並不覺得辛苦。」
莫子虛渾身透着輕鬆之意,這些年道風仙骨掩藏之下的鬱結早已煙消雲散,他輕撫着魚蓮花的肩頭,漸漸流露出久逢的悵惘之意,道:「我真未想到今生還能與你相見,雖然這相見遲了五十年,可是我依然覺得老天待我不薄。」
魚蓮花笑得舒心如意,淺聲道:「我也是,以前覺得日子好漫長,可此刻倒覺得五十年不過剎那,等待終有了結果。如今,故人幾乎都已離去,往日的誤會也就此消解了吧,你我都經歷過大起大落,有過悲歡離合,那些世俗陳規也就不必在意了。」莫子虛會心一笑,道:「此言正合我意。」
魚蓮花抿嘴一笑,頓了頓,忽然輕喚道:「崢兒。」年輕的雲家掌門眸子一亮,走到近前,微笑道:「奶奶,有何吩咐?」魚蓮花與之相認雖短,卻並不存芥蒂,遂溫和道:「你是雲家掌門,此事不得不與你道一聲。我與子虛錯過了五十年,如今我可謂再世為人,一心只想與他相扶餘生,但是我畢竟曾是你爺爺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你能答應。」
雲崢早已思慮過此事,正聲道:「莫前輩與奶奶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奈何命運弄人,生不能相見。現在既是有緣再會,當再續前緣,不能再次錯過,徒留遺憾。做孫兒的,只希望奶奶與莫前輩有**終成眷屬,此生無憂無愁。」
魚蓮花雙眸中散發着慈和的光輝,微微點頭,然後對着莫子虛道:「畢竟我曾是雲淵的妻子,身上自有一份責任,為了雲家,我與你之間不可能存在名分,你可介意?」莫子虛哈哈大笑道:「都一把年紀了,還在乎什麼名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兩位老人言談間神色如常,可是張元宗等人聽來只覺肉麻,連連暗笑不已。莫子虛瞧見吹鬍子瞪眼道:「你們這些臭小子,好沒眼力勁,還不快快退下,別妨礙我們說些體己話。」幾人不覺莞爾,秦少游嬉笑道:「今天真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徒兒這就去安排,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
莫子虛故意擺出一副師尊的模樣,點頭道:「還是小游深知為師的心。」張元宗等人忍俊不禁連連告退,吵吵嚷嚷地去了。莫子虛、魚蓮花依偎着坐於桃樹下,享受着彼此依靠帶來的安寧,他們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像這樣相互陪伴就夠了。
路上,雲崢難免長吁短嘆,幾人中數他的情緒變化是最大的,先不說之前掌門之爭的暗潮洶湧,就近日親祖母突然回歸,拆穿老太君的彌天大謊,揭露雲家深藏幾十年的驚世真相,以及老人不顧世俗的愛戀,他都需要有足夠大的肚量去包容。好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他也只希望老人能夠幸福,彌補她這一生遭受的冤罪。
夜晚席間,六人飲酒高歌,言談暢快,不時響起一片歡聲笑語,頗為灑脫隨意。魚蓮花不時張羅着為幾人夾菜盛飯,而莫子虛儼然是一副男主人的模樣,只顧同幾位後輩談天說地,但大家都覺其樂融融,令人艷羨。
張元宗因龍門門規,並未對幾位好友介紹過莫子虛的身份。雲崢等人只覺他是一位風塵異人,年輕時同魚蓮花相戀,深情不變,其他的知曉的並不多。此時與之交談,頓覺他學識淵博,又帶着點亦狂亦俠真名士的味道。
待幾人食飽飲足後,遂在桃林中擇一處空地設桌擺椅,飲茶賞月。今日離十五還有幾日,天空懸着一輪半月,但月之陰晴圓缺,各有各的美不勝收。本來對眾人來說,賞月不過是談天的由頭,月仍舊是那一輪月,星辰依然是滿天的清輝,可是眾人細細望着卻看出了一絲不同。
半月清輝熠熠,臨近不遠處不知從何時開始出現了一團虛影,如月一般大小,光影淺淡,幾若難辨,若不是細細瞧去,極是容易忽略。莫子虛迷離的眼神突地消失不見,兩道冷光迸射,頓時坐直身子,驚愕地盯着蒼穹,竟一時怔住了。
魚蓮花細心發現了他的異樣,詢問道:「子虛……」莫子虛神輕輕握了握身旁人的手,示意其安心,然後神色肅然道:「元宗,你瞧瞧北斗七星,可有什麼特異之處?」雖然他詢問張元宗顯得有些突兀,但是幾人都不由將目光掃向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曆來是最富盛名的一組星辰,顧名思義乃是由七顆星辰組成,分別命名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不知何時古人把這七星聯繫起來想像成為舀酒的斗形,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組成為斗身,古曰魁;玉衡、開陽、搖光組成為斗柄,古曰杓,這一組星辰遂喚作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隨季節輪替和夜晚時辰的變化,在蒼穹出現的方位也有不同,所以古人就根據初昏時斗柄所指的方向來決定季節:斗柄指東,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因莫子虛之語,眾人抬頭仰望,愈發瞧得仔細,只見北斗七星比印象中更加明亮,銀色的光輝中透着一股淡淡的赤色,再觀其它星辰,隱約也有赤意,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旋即不約而同地望向清癯的老人。
莫子虛奇怪地直直盯着張元宗,過了好一會兒,他凝重之色稍解,然後道:「元宗,時勢不同往日,有些事也就不必隱瞞了。」張元宗聞言微微皺眉,有些疑惑莫師伯言中之意是指不隱瞞於他,還是有事不再隱瞞雲崢幾人,而其他幾人皆是雲裏霧裏,一無所知。
莫子虛望着其他三人道:「現在無需隱瞞幾位,老朽出身龍門,乃是元宗的師伯。」雲崢、秦少游、梁臨川頓時一驚,目光在莫子虛跟張元宗面上瞟來瞟去。秦少游更是猛然站起身來,望着自己的師父,只覺他神秘莫測,他同時與兩人相識相交,卻未曾看出絲毫端倪。
莫子虛面色沉靜道:「本來龍門一貫奉行低調避世,但是江湖即將面臨一場莫大的浩劫,老朽之所以將龍門宣之於口,乃是因為龍門再也不不需隱世保身,而龍門傳人也將要完成傳承千年的使命。」其他幾人聽着頗覺不可思議,「浩劫」「使命」之語讓他們驚異非常,而張元宗心頭卻有些沉重。
莫子虛意味深長地望了張元宗一眼,接着道:「龍門最核心的秘密歷來由掌門代代相傳,我與你師父在龍門學藝時,你師公本屬意我擔任下任掌門,遂將龍門傳承最核心的秘密告訴了我,但是我那時年少輕狂,意氣用事,辜負了師父的期待。」他頓了頓望了一眼身旁之人,魚蓮花心知他指的是最初的狷狂,不由回之以微笑。
秦少游忍不住道:「到底是什麼……」突然他想到這乃是龍門之秘,遂戛然而止。莫子虛不以為意道:「此事一言難盡,箇中傳言不免讓人難以置信,因為千年浩劫即將到來,老朽提前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有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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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歷來是傳說中的海外仙山,也曾有不少中土帝王派人攜帶各種風物,出海尋覓仙人,求取長生不老的仙丹。然而大海茫茫,無人尋得仙山,各種典籍中也皆無詳細的記載,甚至一度認為蓬萊不過是文人或方士的杜撰,純屬無稽之談,不可信也。
然而蓬萊確實存在,它一直孤懸海外,掩於碧波浩渺和海市蜃樓之中,難以尋覓。蓬萊乃是海中孤山,匯聚天地靈氣,直如人間仙境,不知何時有一群尋覓仙山之人在海上迷失航線,漂流至蓬萊,見此處鍾靈毓秀,而歸途渺茫,遂決定在此繁衍子嗣,自詡蓬萊族。
蓬萊族人皆是中土卓絕不凡之輩,他們將武學、占卜、星象、陣法、醫學等一應絕學記載下來,並進行深入的鑽研,經過創造、完善如斯重複的過程,其成果當真燦爍,令人驚駭。也許蓬萊仙山之名並不虛應,蓬萊族人個個聰明絕頂,天賦異稟,在各個領域都取得了驚人的成就,只怕他們在中土人的眼裏已屬神仙一流。
雖然他們自成一族,但是仍舊思念故土,即使不知過了幾百年,蓬萊後人還是執着於返回中土。後來他們終於探索出海上的航線,遂一部分人駕船返回中土,當他們淚灑故土,宣揚蓬萊之事時,結果招來橫禍,當時整個武林將其視為異類,群起而攻之。
蓬萊族人雖然武功出神入化,但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人丁不旺,整個蓬萊族也不過三百餘人。面對千千萬萬的武林人士,返回中土的蓬萊人寡不敵眾,幾乎全部被屠戮,僅有少數幾人突破圍殺,倉皇駕船逃入大海,返回蓬萊。
誰知中土武林人士尾隨而至,尋得蓬萊,自認為到了仙境,狂熱地尋找仙丹。人性的醜惡暴露無遺,他們瘋狂如斯,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死大開殺戒,雙方皆損失慘重,蓬萊人幾乎死亡殆盡。最後蓬萊的十位長老以心血為引,利用蓬萊靈氣開啟護山大陣,與中土武林人士同歸於盡。
中土武林人士的卑鄙無恥和貪得無厭,讓蓬萊遭逢了滅族之禍。蓬萊自此氣運大損人丁淡薄,後人身負滅族之仇,皆視中土人為十惡不赦之徒,立志滌盪寰宇,殺光所有仇敵,不死不休。
又過了幾百年,蓬萊遺族苦心孤詣,終於出現了一位經天緯地的奇才,他胸有丘壑,包羅萬象,結合佛、道、俗三家的精髓,創造了萬象搜靈陣。趁千年一次的雙月臨空異象出現的時機,利用北斗七星的力量將中土陷入滅世浩劫之中。
蓬萊遺族篩選了七對男女用於血祭,男子俱是當世驚才絕艷之輩,身帶莫大的陽盛之力,而女子卻分別經歷佛家七苦,身負世間大苦的陰怨之力。七對男女分別在分佈極廣的七處祭台進行血祭,以中土大地為媒,佈設一處無與倫比的陣法。
陰陽偉力的融合,勾動北斗七星的力量,將中土大地從崑崙到蓬萊生生撕裂,那時的人間猶如煉獄,大地震動坍塌,山崩地裂,漫天血光妖異,生靈塗炭。在這場浩劫中喪生之人不計其數,更甚者引發了人心底的惡性,人禍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天下將傾,乾坤覆滅之時,一位武林奇人橫空出世,識破蓬萊遺族的計謀,遂率領全武林的高手與之抗衡。這位奇人擊敗了蓬萊高手,然後以大智慧大定力利用祭台改動萬象搜靈陣,讓大地複合,拯救了天下蒼生。
由於異象消失,北斗七星的星辰之力變弱,無法再次佈設萬象搜靈陣,蓬萊遺族只好蟄伏不出,懷着刻骨銘心的仇恨等待千年之後的到來。中土人士無人知曉蓬萊到底處於何方,想要清除這一隱患,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與蓬萊高手大戰中武林奇人身受重傷,無法治癒,卻仍舊心懷天下,擔憂蓬萊遺族不甘蟄伏,為禍武林,遂坐鎮中土,不再避世隱居。整個武林感念其再造之恩,遂建立武聖殿,塑其雕像,以求流芳百世,然而千年之後,這段江湖歷史被傳為神魔大戰。
那位奇人憂慮自己身亡後無人能化解浩劫,遂創立龍門一脈,一則維護芸芸蒼生,不被蓬萊遺族仇殺,二則在新的浩劫來臨之際能夠力挽狂瀾,拯救天下。千年間,龍門秉承隱居避世的宗旨,嚴格遵守門規,以保傳承不斷。
千年的等候,似乎很漫長似乎又很短暫,雙月的異象開始慢慢出現,蓬萊遺族等待的契機開始出現了,龍門代代相傳的浩劫將會由他們一手挑起。龍門背負的使命就是阻止這場浩劫的發生,避免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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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都沉浸在莫子虛的聲音里,雙月的異象似乎更加明顯了,星光中的赤色又好像盛了幾分。任何人初聞第一時間都會認為這只是一個故事,因為它太像故事了。蓬萊遺族,大地裂開,這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可是天空之上確實出現了異象的苗頭。
雖然存着莫大的疑惑,但是每個人的心都是沉甸甸的,若蓬萊遺族真的要以天下人為敵,使人間化為煉獄,那場景當真難以想像。觀世間繁華,江湖崢嶸,一旦陷入血火之中,秩序混亂,相互傾軋,山河破碎,命如草芥,那世道豈能容存?
張元宗呼出一口濁氣,然後淺淺一笑,頓時光華流轉,神彩泫然,他雲淡風輕道:「若這浩劫是假,我們倒可浮生百年,逍遙紅塵,若這浩劫是真,我們也躲不過,只需盡人事,聽天命就好。」
雲崢受其所感,不由豪氣頓生,直抒胸臆道:「大哥說得好!管他什麼蓬萊遺族,什麼千年浩劫,我還不信以全武林之力,還不能平息了去。好男兒在世,當快意江湖,有酒當喝,有友當交!」
秦少游與梁臨川也胸臆激盪,遂以茶代酒,同張元宗、雲崢一飲而盡。莫子虛拈鬚微笑,望着幾人頗為欣慰,尤其是張元宗本是龍門傳人,其身上的責任猶如泰山壓覆,可是他心無點塵,身似輕羽,當真令人驚嘆。
張元宗眸光微微一閃,道:「蓬萊之劫,師父幾語帶過,並未詳談。師伯可知那七處祭台分別處於何處?」雲崢幾人也不由心生好奇,紛紛側目,莫子虛略一沉吟道:「五大派開宗立派之地就是其中之五,另外兩處,一為九幽山,一為一線天。」
幾人瞬間睜大雙眼,心神狂震,祭台竟會在這些眾所周知的地方。莫子虛恍若未見,又道:「由於年代久遠,武林中無人知曉這七處深藏的秘密。因為這七處祭台不到天生異象之時,毫無用處,所以這些門派勢力最初建立的時候,龍門並沒有阻止,甚至希望將來有一天他們能夠守護山門,共同對抗蓬萊。」
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消息,五大派畢竟是名門大派,若是蓬萊開啟滅世浩劫,他們必定會戮力同心。而九幽山是天下第一等的勢力太一教的所在地,其雖為正道之敵,但是面對蓬萊遺族一視同仁的復仇,只怕不得不齊心協力。此外最後一處祭台一線天,是最龐大最神秘的殺手組織所在地,這個殺手組織也以此為名,也是最難招惹的勢力之一。
張元宗不由贊道:「這七處皆是物華天寶之地,以此為陣基,佈設無窮大陣,那位蓬萊奇才,當真令人佩服。」莫子虛微微點頭,道:「怪就怪世人的無情,不然也就不會結下這等深仇宿怨。若當年蓬萊所蘊含的底蘊傳入中土,不知現今的江湖將是何等的繁盛。」
雲崢忽疑道:「既然需要利用祭台佈設萬象搜靈陣,那為何我們不事先毀了它們?」莫子虛輕嘆道:「這也是當年老朽乍聽此事所產生的疑惑,聽了師父的解釋我才知道它們雖名為祭台,但所指的並不是一處如祭台一般的建築。」
雲崢問微一沉思,急迫道:「難道整座山都是祭台?」莫子虛不由多看了他幾眼,然後道:「確實如此。以崑崙為例,整個崑崙山都是祭台,以秘法進行血祭,利用崑崙蘊含的自然之勢,與其它幾處相互牽引激發,影響北斗七星的運行,其產生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
若整個崑崙山都是祭台,又豈是人力可以毀去的,幾人不由生出一絲意興闌珊之意,看來一切都是避免不了的。這七處祭台散落中土各地,若真的以陣法連接起來,幾乎是利用了整個大地的勢,雖不甚明白,但也隱隱覺得動心駭目。
秦少游對星象一無所知,只覺難以置信,遂問道:「北斗七星遙不可及,真能對大地產生這麼大的破壞嗎?從小到大,星辰還是那些星辰,跟我們幾乎沒有什麼關係,怎麼可能會讓大地崩裂,這不是天方夜譚麼。」
莫子虛神情淡然道:「乾坤本為一體,這天穹星辰和山川河流就好像同處一碗的水,若碗中一邊的水被攪動,那另一邊的水還能保持不變嗎?你肉眼望去,漫天星辰一動不動,其實它們都是按照固定的軌跡在移動,因為陰陽契合,保持了微妙的平衡,才未導致大地出現異動。若有人要擾亂北斗七星運行的軌跡,那麼平衡必定被打破,大地就會陷入萬劫不復。」
幾人聞言皆是恍然大悟,想明此處,不由感嘆人有力窮時,而智慧卻是無窮盡。梁臨川此時有些激動道:「龍門祖師在最後改動萬象搜靈陣,讓大地複合,豈不是說天下也存在與萬象搜靈陣抗衡的陣法?」
莫子虛忽然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道:「天下唯有一人能夠抗衡萬象搜靈陣,你可知是誰?」梁臨川久居竹海,捫心所思近日所聞,瞅了一眼張元宗,遲疑道:「難道是張兄?」莫子虛笑容一斂,正聲道:「是你!」
梁臨川聞言比旁人更是驚詫莫名,莫子虛解釋道:「當年祖師乃是利用造化棋盤,改動萬象搜靈陣,阻止了滅世大劫。」梁臨川露出難以置信之色,結巴道:「可……可臨川才蔽力微……」莫子虛截然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既然龍門先賢將造化棋盤交於粱家,可見冥冥中自有天定。你在陣法一道天賦卓絕,是力阻浩劫的最後希望,我龍門必將護你周全。」
梁臨川一時間竟呆住了,而秦少游卻大呼小叫道:「哇!梁兄,原來你竟是真人不露相!」梁臨川頓時生出窘迫、尷尬之意,他籍籍無名,本想終老山林,若不是遇到龍門張元宗,他也不會步入江湖,得知這等驚天的隱秘。
莫子虛望着這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道:「江湖是屬於你們這一代的,也需要你們去守護。你們每一個人都會在這場浩劫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只希望你們能夠同心協力,阻止乾坤淪陷,蒼生魂滅。」
張元宗幾人熱血沸騰紛紛稱是,似乎莫子虛覺得氣氛有些沉重,笑道:「這浩劫是否屬實,還需拭目以待,畢竟已過千年,說不定傳來傳去會有什麼出入。就算屬實,也不是立馬就面臨危境,也許需要幾年,幾十年,也許你們這一生都不會遇到。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還是輕鬆一些為好。」
幾人聞言皆是面露笑意,遂揭過這茬,品茶談天,忍不住再仔細仰望,天空的異象似乎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