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鶯兒一睜開眼,只看到陌生的房頂,他躺在一個大通鋪上,兩側都睡滿了人。
他穿了。
余鶯兒這麼想着,他扭頭看了幾眼,驀然愣住了。
他穿了,而且穿的是個女人。
余鶯兒無聲地罵了句三字經,已經有人起來了,他便也跟着起來。
有個年長的女人在床下溜達着,檢查着她們的被褥收拾得整不整齊。余鶯兒見了,只好把隨便疊好的被子又拆開,細細地疊了一遍。
梳洗的時候,余鶯兒才瞧見了他現在的長相,嗯,不錯,挺漂亮,不比他本來的長相差。而長得漂亮,總是有好處的,就看你能不能受得了那代價。
他自然是受得了的,既然要給,就要給這裏最尊貴的男人。
除非,他穿到了女兒國,那就要給這裏最尊貴的女人了。
余鶯兒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跟着人群到了屋外,吃了一頓半涼的早飯。每人一個饅頭,四人共分兩碟小菜。余鶯兒餓極了的時候,還翻過垃圾箱,這頓飯在他眼裏,也算得上是美食了。
吃了飯,被分配了差事,余鶯兒跟着三個宮女去園子裏修剪花草。
半天的時間,足夠他收集到有用的資料了。
他竟然穿到了雍正朝,雍正剛剛登基,選秀才剛結束。
穿來前那兩年,正好央視出了一系列電視劇,從康熙一直到乾隆,是清帝三部曲。余鶯兒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會瞟幾眼,只記得康熙朝有個n()b的太皇太后,乾隆朝有個n()b的太后。前一個老太婆叫啥他忘記了,但是後面那個,他記得,叫甄嬛。
他那時候跟的人正好在收集清朝的古董,他也跟着那人各個拍賣行轉,想看看能不能從裏面趁機撈點油水出來。
穿來的前幾天,那人要拍一個長命鎖,據說是雍正的第一任皇后純元給自己早夭的兒子打造的。那人家裏的母老虎發了危,他就把拍賣的事委託給了余鶯兒,自己先回家安撫後院了。
拍到長命鎖後,余鶯兒好奇地把玩了會,按着拍賣行人說的,扭動了機關。那個暗盒彈出的一瞬間,余鶯兒眼前就白光一閃。
想起來了,他就這麼穿過來的。
余鶯兒摸着下巴,看來,要回去,還要從那長命鎖上下功夫。
余鶯兒眼睛眯了眯,這玩意,不在現任皇后手裏,就是皇上手裏。皇上,呵呵。
余鶯兒玩味一笑,不當回寵妃,真對不起他身上這幅殼子了。
在電視劇和拍賣行的輪番轟炸下,余鶯兒對於這裏的事還是有些了解的。
現任皇后害死了純元皇后,而甄嬛長得又像極了純元皇后。甄嬛得寵後,扳倒了不可一世的年世蘭,被皇后害得出宮祈福,之後又成功勾搭上了皇上,借着肚子裏的龍種回來。之後,甄嬛撫養了未來的乾隆爺,查清了純元皇后的死因,扳倒了皇后。皇上死後,甄嬛就當了太后,一直活到了八十歲,差點就活過了她那便宜兒子。
野史都說,甄嬛和雍正的弟弟果郡王有私情,最大的證據就是,雍正死後,甄嬛將果郡王的獨生子過繼給了慎貝勒,將自己唯一的兒子過繼給了果郡王。
若說是怕乾隆猜忌,甄嬛為何不直接把兒子過繼給娶了親妹妹的慎貝勒,還非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呢。
剩下的事情,就順利成章了。余鶯兒成了皇上的新寵,同時,也發現了另一個穿越者的存在。
在收集了有關那個叫剪秋的宮女的消息後,余鶯兒想着,這,是個s()b吧。
百分之百是個溫室里的花朵,瞻前顧後猶猶豫豫還帶着一顆不可救藥的聖母心。
看着勸自己安分過日子的剪秋,余鶯兒再次印證了自己的這一想法。竟然還想着送他出宮,宮裏的日子有什麼不好的,出宮做什麼?他這麼漂亮的一張臉,這麼低微的一個身份,出宮不就浪費了嗎!他為什麼要出去吃苦!蠢貨!
余鶯兒開始自顧自地把剪秋納入了麾下做小弟,他有意識地針對起了蘇培盛,蘇培盛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只是謹慎地防守着。
剪秋既然是皇后的貼身宮女,那自然能有法子接觸到長命鎖。但是剪秋雖然蠢,也不會蠢到把長命鎖真的偷渡給自己。余鶯兒只能曲線救國,只要長命鎖能到了雍正手裏,那就和在自己手裏沒有分別了。他需要的,就是等。
之後的日子,余鶯兒只覺得無聊。這樣子爭寵吃醋,和上輩子,又有什麼區別呢?
唯一的樂趣,似乎就是嚇唬剪秋和捉弄剪秋了。
他看着剪秋,滿宮亂竄,幫襯這個,幫襯那個,在景仁宮裏慢慢地失去了地位。
原來剪秋,並不是只對他這個穿越老鄉一個人好啊。余鶯兒頗不是滋味的想着,尤其是他發現剪秋似乎更加倚重蘇培盛那個老貨後,心情更差了。
哼,真是個沒眼光的蠢貨,你出事的時候,蘇培盛可是半點忙都沒幫,都是老子撈的你!
余鶯兒憤憤地想着,伺候雍正的時候,也帶了氣,把他身上抓了好幾道血印子。
結果雍正似乎很吃這套,只是他身上不能隨意見傷,這可就苦了余鶯兒了。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余鶯兒真是知道了。
瑾汐給他上藥的時候,余鶯兒疼得爆了粗口。瑾汐震驚的臉,他至今都還記得。
余鶯兒見了,心裏氣的慌。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罵三字經啊!
要是換了剪秋,哼換了剪秋的話……
若是剪秋也能來養心殿陪他就好了。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剪秋若是來了,豈不是要時不時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至於自己這個樣子是什麼樣子,余鶯兒不願意深想。他知道,剪秋見了,只會可憐自己,他不要剪秋的可憐。
那他要剪秋的什麼呢?
這個問題,余鶯兒更加不敢深想了。
他夜裏睡不着,跑出來溜達,結果還偏偏見到了讓他夜不能寐的人。
看着剪秋受了驚嚇的蠢臉,余鶯兒就一肚子氣。
臭娘們,大半夜不睡覺,在這瞎溜達啥!
唯一的一絲理智告訴余鶯兒,他不能真對着剪秋亂來,一不小心會真的害了她。無辜的流朱就這麼倒霉地被投入了慎刑司。
第二天,剪秋就來找了余鶯兒。
剪秋竟然猜到,他在生氣。余鶯兒的心情好了點,忍不住就把之前琢磨的那念頭說了出來。說完他就後悔了,別說雍正不可能答應,他也不想剪秋來了。
可是剪秋不依不饒,鐵了心要哄他開心。
他隨口說了個法子,只想着剪秋肯定要氣呼呼地走了。
他是真沒想到,剪秋竟然真的照做了。
只是為了,哄他開心而已。
在宮裏奔跑大喊,這是要殺頭的罪名啊。
余鶯兒怔怔地看着剪秋跑遠了的身影,和她打了那麼久的交道,才真的第一次把她這個人看進了眼裏。
這個後宮這麼大,卻一瞬間仿佛只剩了他們兩個人。那一刻,他覺得,他們倆的心,離得是那麼的近。他們都是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尊嚴的靈魂。或者說,剪秋是,他曾經也是的。
他對剪秋說要送他出宮的建議,第一次有一點點動心了。
他暫時出不了宮,但是剪秋可以。
余鶯兒攛掇雍正給剪秋和蘇培盛指了婚,他臉上帶着揶揄的笑打趣着蘇培盛,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老子穿的不是宮女是太監,哼,哪裏輪得到你。
剪秋知道要嫁你,肯定難受死了。
剪秋她,知道自己是在保護她吧。雖然她蠢,但有時候,也是很聰明的。
她能出宮,雖說只是每天晚上,但怕也是很開心的吧。
宮裏吃什麼都是有規矩的,出了宮,可就不需要那麼講究的了。也不知道,剪秋上輩子是哪的人,喜歡吃鹹的辣的還是甜的鮮的。
莊親王府的王妃,讓人管內務府的人要之前送去王府的下人的名冊。余鶯兒聽說了,心裏一動,去內務府轉了一圈。一個剛死了女兒,自己病得七死八活的女人,要這個做什麼?
打探了幾句,余鶯兒聽着那人結結巴巴重複着王府的命令,那語氣,熟悉得讓余鶯兒幾乎要哭了出來。
姐姐。姐姐來了。姐姐竟也來了。
余鶯兒打聽清楚姐姐在莊親王府的境遇,想着她該是能處理好的。
皇上要動年世蘭了,剪秋那招禍體質太危險,被他打發到姐姐跟前,讓姐姐幫着照看去了。
余鶯兒想着,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剪秋,他前腳剛算計完年世蘭,剪秋後腳就從案發現場路過了。
他急急忙忙跑回了養心殿,看着一臉「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的剪秋。真是,一下子沒盯住,就要闖禍!
虧得他穿了來,護了她這麼久,否則,光憑她一人單打獨鬥,多少條命也要沒了。
明明是該生氣該煩惱的,余鶯兒卻覺出了一絲甜蜜來。
他被自己的感覺嚇到了,發作了好幾個人,才勉強把火給壓下去了。
他才沒有喜歡剪秋呢。
那樣一個愚蠢的聖母,對誰都是爛好心,不但對着自己,對蘇培盛,對沈眉莊,對那個什麼東子,這宮裏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憑什麼要喜歡剪秋。
他要把剪秋弄出宮去!一想到那張蠢臉,他就生氣!
余鶯兒托人給姐姐帶了話,姐姐果然很快就把人給弄出去了。
出了宮,總不會再闖禍了吧,而且還有姐姐盯着。
不對不對,自己怎麼又想她了呢!
終於有了機會能接觸那長命鎖,余鶯兒卻有些怕了。
他怕什麼?
是怕穿不回去,還是在怕,能穿回去呢?
余鶯兒咬咬牙,拿起長命鎖,打開了那暗格。什麼也沒發生。
余鶯兒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用。他脫力地靠在牆上,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窗外飄起了雪花,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
剪秋出宮後的第一個新年,不知道她在外面,打算怎麼過呢。
余鶯兒想着,鬼使神差地和雍正求了旨意,說要回家探望雙親。
小夏子帶着他出了宮,一直把他送到了蘇宅門口。
余鶯兒敲敲門,有個面善的婦人過來開了門。他越過那婦人,往裏面看去,看到了剪秋驚訝的臉。
余鶯兒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起來。
這是他的魔障,無法逃離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