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海把他帶來的盒子拿了出來,放到桌上,邊打開邊解釋道:「家裏出了些事情,我有一對祖傳的清代雍正時期的青花碟,想要轉讓。√∟」
孟子濤聽了這話,心裏頓時有些奇怪,張右年和老楊的關係可非常好,如果是別的東西,或許張右年有可能介紹漆雕海過來,但瓷器,他直接介紹給老楊不就行了?
如果說太貴重的話,漆雕海把東西拿到大型拍賣公司,那不是能夠得到更多多的收益嗎?
但如果東西有問題的話,張右年怎麼可能讓漆雕海到自己這邊來?
因此,孟子濤心裏就開始懷疑起來,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問題。不過,他表面卻不動聲色,看着張右年把一對青花瓷碟從盒子裏拿出來。
「孟掌柜,你先看看東西對不對?」漆雕海笑呵呵地說道。
「行,那我先看看。」
孟子濤笑着點了點頭,就把青花瓷碟拿到了手中。不過,東西一入手,他就驚訝起來。
這對青花瓷碟胎骨晶瑩潔白,在 20 倍放大鏡下呈糯米飯狀。胎壁薄而堅硬,瓷化程度很高,用手指輕叩,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音。釉呈青白色,純淨潤澤,釉薄而精純,釉中密含氣泡,釉汁溫潤瑩白,撫之如玉。
青花呈色極為純正,潔淨無瑕,明亮鮮妍;另外,器物底足內寫青花「大清雍正年制」六字楷書款,字體清晰、秀麗、工整,是典型的宋體小楷,字與字之間排列要比康熙官款緊密得多。從這幾點來看,具有典型的雍正特點。
再看紋飾,其外壁繪青花梵文。內壁青花雙圈內繪四把金剛寶杵作十字形排列,結以飄帶。用筆精細纖柔,筆筆有神,構圖疏朗、明快,紋飾簡潔清晰,強調主題突出。也是雍正官窯的典型特徵。
孟子濤把這對瓷碟仔細端詳了一番,確認它們確實是一對真品,而且瓷碟雖小,但修胎一絲不苟,看不見旋削痕,繪畫十分精湛,款字端莊秀麗,其工藝彰顯雍正御瓷不同凡響的品格,成對保存完好。殊為難得。
孟子濤估算了一下,以現在的市場行情來說,這對瓷碟的價值應該在五十萬左右,如果上拍賣會的話,成交價可能更高。
這一點正是孟子濤覺得奇怪的地方,張右年雖然不怎麼收藏瓷器,但看到這麼一對精品之作,張右年難道會放棄嗎?
況且。這個價錢,老楊肯定是負擔的起的。張右年卻讓漆雕海過來找自己,這也有些不符合常理,況且他和張右年可還沒那麼深的交情呢。
正因為有着這樣的疑惑,孟子濤就打算試探一下,笑着說道:「這對青花碟張老師看過嗎?」
漆雕海點頭道:「看過,不過我們之間沒有談妥價格。他之後就讓我到你這來了。」
看着漆雕海坦然的模樣,孟子濤覺得他好像沒有說謊,不過,他心裏還是有些想不通張右年為什麼要介紹他到自己這來。
想不出頭緒,孟子濤就把這個問題先放到一邊。問道:「漆雕先生,這對瓷碟我很喜歡,麻煩您給個價吧。」
「八十萬!」漆雕海比劃了一下手勢。
看到漆雕海擺出了你愛買不買的架勢,孟子濤算是明白,張右年為什麼沒和這人談妥價格了。但讓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既然漆雕海是因為家中有事才轉讓這對瓷碟,那為什麼要給出這麼一個高價呢?
孟子濤笑着說道:「恕我直言,您這個價格,除非是兩三年後或者有可能,現在無論拿到哪個地方去,都不可能有人給你這麼高的價格。如果您下定了決心,那我也愛莫能助。」
漆雕海皺着眉頭說:「可是有人跟我說,可以出這個價格啊。」
旁邊的舒澤插話道:「說句不好聽的話,誰給你這個價格,你就去找誰,看他能不能給你這個價格。」
漆雕海肯定地說道:「我朋友應該不會騙我吧,不過,就是因為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有錢,所以我才沒有答應。」
孟子濤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問:「您那位朋友是不是在拍賣公司工作?」
漆雕海說:「是的。」
舒澤笑了起來,說:「我可以肯定,你那位朋友是騙你的,無非是想要賺你各種鑑定費,手續費之類。你如果覺得我說的不對,你可以把東西拿去香江蘇富比,如果他能給你的東西估價八十萬,那我可以多花一倍的價錢買下來。」
漆雕海見舒澤說的這麼信誓旦旦,內心也有些動搖了,有些遲疑地說:「難道我的朋友真的騙我了?」
孟子濤說:「想要知道他有沒有騙您,其實很簡單,您只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是先交費還是後交費就行了,如果是先交費,您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了吧?」
「行!」
漆雕海站起來,走出門外就開始撥打電話。
見舒澤把瓷碟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孟子濤笑道:「你喜歡這對瓷碟?」
舒澤笑道::這不是明擺着嗎?這么小而精的東西,在雍正官窯瓷器裏面可不多見,讓給我怎麼樣?」
孟子濤裝作不舍地說:「可我也很喜歡啊。」
舒澤笑道:「你小子剛得了一件哥窯魚耳爐,吃了肉,也得給我喝口湯吧?這樣吧,我拿一個消息跟你換,這總行了吧?」
「什麼消息?」
「你先答應。」
「你先說……」
兩人就像小孩那樣,翻來覆去的就這兩句,讓旁邊的大軍都不覺莞爾起來。
「孟掌柜,快幫我看看這件花卉碗。」
正在這個時候,孟子濤聽到了老楊的聲音,而且人未至,聲先到,孟子濤轉過頭去。才看到老楊氣喘吁吁地從門口跑了進來。
「楊老,先坐會,喝口茶再說。」孟子濤笑着說道。
老楊擺了擺手:「不了,那邊還等着我呢,你先幫我看看這是宣德本朝的,還是康熙仿的?」
孟子濤應了一聲。就拿起了老楊放在桌上的花卉碗,而楊喘了口氣,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那對瓷碟,眼睛就轉不動了。
「楊老,東西現在還不是我的,你想看的話,暫時不能上手。」孟子濤注意到老楊的動作,就笑了起來,心道:「要是老楊知道了。這是張右年推到我這來的,不知道他會是什麼表情。」
「嘿嘿,你幫我拿着應該沒問題吧。」老楊有些不好意思地提了這個辦法。
「那你這隻花卉碗呢?」孟子濤笑問道。
「嗨,讓他再等一會唄。」老楊無所謂地說。
孟子濤笑着搖了搖頭:「行,反正是你的事情,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不過,正當孟子濤拿起瓷碟時,漆雕海陰沉着臉走進店裏。他看到屋裏又多了一個人,微微一怔。不過也沒太在意,就回了原位。
孟子濤問道:「漆雕先生,我這位朋友想看看您這對瓷碟,不知道可不可以?」
「沒事。」漆雕擺了擺手。
老楊臉上樂開了花,連忙表示了感謝,之後就把注意力轉到了這對瓷碟上。
孟子濤開口問道:「不知道您朋友那邊怎麼說?」
漆雕海鬱悶地嘆了口氣。說:「就像你說的,他那邊確實要先出錢,而且東西如果被鑑定是真品,什麼前期展覽費啊,保管費啊。這個費那個費雜七雜八加起來,居然要我五萬塊錢!」
「後來,我又找別的朋友打聽,結果他除了騙我之外,還騙其他人,而且加起來,已經被他騙去了將近十萬。想想一個人為了錢,居然連親朋好友都騙,想想都覺得可恨。」
對於經常在古玩市場聽到奇葩事的孟子濤來說,這種人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因此只是符合了兩句,就問道:「漆雕先生,現在價格方面怎麼說?」
「這個……」漆雕海有些遲疑,說道:「我還真沒什麼數,要不您給個意見吧,行不行?」
孟子濤搖了搖頭:「您還是先說說您的心理價位吧,如果相差不大,咱們再商量。」
雖然東西不錯,大家都喜歡,但他還是恪守規矩,畢竟他又不認識漆雕海,誰知道到底是賣古玩,還是摸行情估價格?
漆雕海撓了撓頭,說:「我是真不太了解行情啊!」
老楊聽了這話,回過神來,笑道:「也就是孟掌柜不計較,要是別人的話,你說這種話,非得把你打發走不可。」
「為什麼?」漆雕海訝然道。
「很簡單啊……」老楊把相關的規矩說了一遍:「而且,如果買賣雙方因價格分歧沒有成交,賣家另找下家洽商仍未成交返回第一位買家那邊時,第一位買家一般也不會購買了。」
漆雕海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真不知道有這樣的規矩。」
「不知者不怪嘛,您這……」孟子濤笑了笑,又看向了那對瓷碟。
「容我想想。」漆雕海沉默了片刻,說:「六十萬,如何?」
孟子濤正準備開口,老楊就搶先說道:「這位先生,請你稍等片刻,我和孟掌柜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
「可以。」
老楊向孟子濤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就走到了隔壁的會客室。
「楊老,你不會是想要那對瓷碟吧?」孟子濤笑着問道。
老楊嘿嘿一笑:「想是想要,不過我可沒那個膽子。」
老楊的話讓孟子濤有些摸不着頭腦,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楊並沒有賣什麼關子,直截了當地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對贓物,你說我敢不敢要?」
「贓物?」孟子濤有些目瞪口呆。
「是的。」老楊點頭道:「我一位廬州的藏友,他有一對一模一樣的瓷碟,不過半個月前,和家裏的一些東西,一起失竊了。我剛才看到它們的時候,心裏還有些奇怪。還以為是同一窯出的。」
「不過,我朋友那對瓷碟,做過科學鑑定,在碟底各取了一點樣本。剛才那對瓷碟底部,不但有相同大小的取樣痕跡,連位置都一樣。你說如果不是相同的話,怎麼可能?」
孟子濤沉思了片刻,說:「其實,還有一件奇怪的地方,他先前跟我說,是張右年老師介紹他到我這裏來的。」
「不可能!」老楊直接搖了搖頭:「像這樣的精品瓷器,哪怕我買不起,老張再怎麼樣也會通知我一聲,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直接把他推到你這來的。」
「不過。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孟子濤奇怪地說。
「我打個電話問問他。」
說着,老楊就拿出手機,撥打了張右年的電話。
「老楊,什麼事啊,是不是叫我喝酒了?」
「喝酒的事情一會再說,我問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叫……」
「漆雕海。」孟子濤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對,漆雕海的人。」
「認識。怎麼了?」
「那你有沒有讓他到孟掌柜這來?」
「我確實讓他到孟掌柜那去了啊,有什麼問題嗎?不會是他拿的是『高老八』吧?」
老楊聽了這話。整個人都愣了愣,接着就氣不打一處來,說:「好啊!你個老張,虧我這麼相信你,你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張右年聽的一頭霧水,說:「老楊。你是不是搞錯什麼是了,什麼叫我居然做出這種事情!我讓漆雕海帶着他的端硯去找孟掌柜,難道還礙着你啦。」
「你……什麼!端硯?不是一對雍正青花瓷碟?」
「嗯?」張右年也是一怔,說:「這傢伙搞什麼鬼呢!東西有問題嗎?」
老楊說:「開門到代,但卻是黑貨。和我一位朋友半個月前丟的一模一樣。」
張右年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急了:「這傢伙不是陷我於不義嗎?不行,我馬上過來。」
「哎……」老楊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張右年就把電話給掛了。
「張老師說是端硯?」孟子濤問道。
「對,他說是因為漆雕海拿去的端硯,這才讓他找你的。」老楊回道。
「嘿嘿,這到有些好玩了。」
孟子濤哂笑一聲,以漆雕海的所作所為,八成就是衝着他來的。
可能有人認為這麼做意義不大,但想想,如果漆雕海把不少髒物出售給他,到最後,又報警說髒物在他這裏,哪怕不可能把他當成是罪魁禍首,光是髒物被收繳,也能夠讓他損失一大筆錢。
這筆錢,最終很可能有一部分流到了自己敵人的手裏,想想都覺得憋屈。
也幸虧他運氣好,在事情發生之前,知情的老楊正好過來,不然的話,這事他也只能吃個啞巴虧了。
「楊老,先謝謝了。」
孟子濤向老楊拱了拱手,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就出了門,假裝跟漆雕海道了聲歉,就把舒澤叫進了會客室,期間,他還給大軍使了眼色,讓他把漆雕海注意好了。
「是不是你又惹上什麼事情了?」舒澤雖然還不知道實情,但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孟子濤把事情說了一下,嘆道:「哎,我都不知知道我的運氣到底是怎麼了……」
「等等。」
舒澤打斷了他的話:「誰說一定是衝着你去的,興許是衝着我來的呢?你想想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到你這裏的時候來了,你覺得這其中有沒有關聯?」
孟子濤沉默了下來,說起來,他剛才確實也有所懷疑,因為他的仇家也就那麼幾個,而喪心病狂到想出這種主意的人,也就薛文光和耗子兩個的嫌疑最大,但這兩人,為了教訓他想出這種主意的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
道理也簡單,他倆都不是什麼有錢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就對幾十甚至幾百萬的財富放手?
而如果換到舒澤的身上,那人選就多的多了。雖說最後損失的錢,對舒澤來說只是毛毛雨,但如果舒澤真上了當,或者連累他上了當,都是一個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