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軒有些為難地說道:「小俞啊,不是我不想管,關鍵事情已經過了五年了,而且當時老俞又沒有提出異議,也就是說他當時已經認為東西是真品,本來就已經很難辦了,又是在我們這種特殊的圏子,他想再找於自明算賬,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說基本為零。」
孟子濤加了一句:「除非於自明自己親口承認他故意拿贗品蒙人。」
除非特殊原因,這種可能性肯定是沒有的。
俞高民的兒子搖了搖頭:「哎,還是算了吧,就當吃一塹長一智了。」
這個時候,俞高民拿着瓷器出來了。
只見這件瓷罐形制規整,製作精細。通體紋飾均以釉下青花線勾勒輪廓,並以釉上綠彩填繪。藍線綠彩,給人以清新典雅之感。腹部主題紋飾為雙龍趕珠紋,隙地飾雲紋,肩、脛部分別繪八吉祥及變體蓮瓣紋。底書青花「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書款,款字工整。
看到這件瓷器,王之軒的神色有些凝重,他先上手觀察,過了十幾分鐘,才讓孟子濤接着鑑賞。
王之軒等孟子濤鑑賞完後,說道:「子濤,談談你的看吧。」
孟子濤點了下頭,說:「在青花勾線內以一色綠彩填繪的工藝是鬥彩的一種裝飾,始見於明成化時期,傳世有成化卷枝紋瓶和雲龍紋盤。清代燒制的綠彩鬥彩器以雲龍紋蓋罐最為典型,並以此為固定模式從清康熙至以後各朝歷代相傳,僅形制略有變化。」
「而這一件瓷器符合當時的製作工藝,尺寸、圖案等方面,分毫不差,基本上光看不上手,沒幾個人能夠看得出這件瓷器有問題。而上手之後,其差別也非常小,只有色料方面的差別最為顯眼。」
「一般來說,乾隆時期官窯彩料的配置十分講究,而且經過月余的貯藏後方可使用,使用前還要儘可能地研磨得極細極勻,而且還要使用油料當調和劑,使色彩滋潤而微泛一層油光,而此器上的色彩黯淡不夠光亮,肉眼觀之,發色的明度及滋潤感均較真品遜色。這也正是其最大的破綻。」
俞高民苦笑道:「是呀,老魯也是這麼跟我說的,說這些都是民國期間的高仿,連岳彬、瀋吉甫、梁培這樣的大收藏家、大鑑定家都真假難分,現在又有多少人能夠予以準確鑑定呢?說我在這上面打眼其實也算不上丟人。」
王之軒說道:「是的,這件器物不出意外,應該是出民國時期京城德泰的劉勉之之手。」
清王朝覆滅後,受袁世凱之命,郭世五在瓷都聘用、集中了原燒造官窯瓷器的大量人才,花費極大氣力,燒造出了「不是雍乾官窯、勝似雍乾官窯」的瓷器。袁世凱倒台後,繼郭世五之後,又有京城劉勉之去瓷都仿製官窯瓷器,他在郭世五先期營造的攤底上,將雍正、乾隆的官窯仿製水平推上了一個新台階。
據說他從當時官方的古玩陳列所(故宮博物院前身)取出樣品,又經當時京城古玩行的著名鑑賞家指導,在十分秘密的情形下進行簽合同、限量仿製,每樣只仿一、二件。這種真正意義上的「民仿官」是從民國六年開始的,劉勉之當時是德泰細瓷店的副經理,被譽為「民仿官」第一人。
德泰仿製官窯瓷器在當時名氣很大,京城收藏家、古玩行人、故宮博物院的人都與劉勉之有來往。劉勉之為他們燒造了不少足以亂真的明清官窯瓷器,如給津門古董商仿製的康熙官窯青花群猴嬉戲圖鳳尾瓶(此瓶後賣給了北洋政府一位下野的督軍),給京城最大的古董商岳彬仿製的康熙官窯五彩鸚哥(後銷往美國,東瀛和法國也有五六隻,國外一直當作珍品收藏着)。
想想看,連國外的大博物館都不能分辨,普通人能夠辨別出真偽嗎?或許連於自明當初也沒有看出這件瓷器有問題,以他的性格就更不可能承認這件事情了。
王之軒說:「老俞,不是我潑你冷水,這件事情你要找於自明的麻煩,非常之困難。」
「是不是基本沒有可能?」俞高民見王之軒沉默,知道了他的答案,心裏很無奈,這可是他這輩子吃的最大的一個虧了,想想都覺得憋屈。
「其實,最令我生氣的還是於自明的態度,全程都沒給我好臉色看,最後我差不多是被他轟出門的。」俞高民憤怒之色溢於言表。
俞高民的兒子聽了這話也很氣憤,嚷嚷着以後有機會要於自明好看。
孟子濤心道,就於自明那個性格,你去問他要錢,他不轟你走才怪呢。不過,對於這件瓷器,他有點想法,於是說道:「老俞,這件器物你想怎麼處理?」
俞高民唉聲嘆氣地說:「哎,我現在開刀要花錢,先賣掉現說吧。」
俞高民的兒子不滿了:「爸,您這說的什麼話呀!治病的錢您就別想了,一切有我。」
俞高民說:「好好好,有你,不過我看到它,心裏很不舒服,還是早點賣掉吧。」
孟子濤說:「這件瓷器轉讓給我怎麼樣?我出五萬。」
「五萬?」俞高民有些驚訝。
孟子濤微微一笑:「是的,就這個數,至於原因我就不跟你多說了。」
俞高民看到孟子濤的笑容,誤會孟子濤準備拿這東西去坑人,不過這還真不是誤會,只不過想要坑人的不是孟子濤,而是鍾錦賢。
之前在京城,鍾錦賢就跟孟子濤說過,有個人他非常討厭,而這個人又搞古玩收藏,他想要拿件以假亂真的東西,忽悠那人一次,讓那人出醜,孟子濤覺得俞高民的這件瓷器比較符合標準,就算鍾錦賢當場被識破,也不會出多少丑。
俞高民對孟子濤出的價錢還是比較滿意的,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孟子濤付了錢,拿了東西,之後就跟王之軒一起下了樓,而俞高民父子倆則準備找關係住院治療。
王之軒回去睡午覺了,孟子濤返回古玩店,進店之後,看到孟宏昌跟胡遠亮在說話,他還拿着一個小本子在記着什麼。
看到孟子濤進來,孟宏昌搶先問道:「我看到你把人給拉進屋裏了,後來怎麼樣了?他為什麼要跳樓啊。」
「出於一些誤會吧。」孟子濤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孟宏昌有些忿忿地說:「所以說,誤診害死人啊!我上午還在網絡上看到一則新聞,說是三分之一的癌症是誤診,也不知道那些當醫生的到底是吃的什麼飯,給他錢賺不說,還胡說八道,一次誤診也許就毀掉一個家庭了。」
「這種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畢竟科學還不那麼發達,醫生水平不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儀器不先進,或者有些病症混淆性很大,以現有的科技不能分辨,所以也要區別看待。」
孟子濤說到這裏,換了一個話題:「不說這事了,你這是在記什麼呢?」
孟宏昌嘿嘿一笑道:「胡哥不是西蜀大學考古專業畢業的嘛,我這回要去蜀都出差,於是想請胡哥說說,那邊哪裏有可以撿漏的地方。」
胡遠亮笑着說:「我都有兩年沒有去蜀都了,說錯了你可別怪我。」
孟宏昌擺擺手:「那肯定不怪你。」
孟子濤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去蜀都出差?」
孟宏昌說:「還不是因為你。」
孟子濤有些莫名其妙:「我讓你去蜀都出差了嗎?我怎麼不知道我說過這樣的話。」
孟宏昌說:「你讓婉奕專心基金會那邊的工作,把店轉讓給小雲,難道我們不用給錢嗎?」
孟子濤笑着搖了搖頭:「這事你急什麼,難道我還差你們那點錢啊?」
孟宏昌一臉嚴肅地說:「話不能這麼說,你也知道我和小雲的性格,咱們親兄弟,明算賬,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好吧,我真服了你們了。」孟子濤笑道:「那我祝你能撿個大漏吧。」
孟宏昌要求不高,笑着說:「大漏我就不指望了,去一蜀都能賺個萬把塊錢,我都覺得已經燒高香了……」
陪了孟宏昌一會,孟子濤由於趕時間,便回去收拾行李了,晚上由何婉奕送他去了機場。
跟何婉奕依依惜別,孟子濤坐上了飛往京城的飛機。
這次在京城,孟子濤還是住在鍾錦賢的別墅,不過高賓實夫婦已經回去了。
翌日一早,孟子濤剛剛練完太極拳,看到昨天徹夜未歸,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並且睡眼朦朧的鐘錦賢,從車上走了下來。
「你小子昨天幹什麼去了,居然一晚上都沒睡覺。」
鍾錦賢苦笑道:「哎,別提了,昨天一位同學失戀,被她拉了喝一晚上的酒,你聞聞我一身的酒味。」
「我還聞到一股子香水味道呢,是女同學吧。」孟子濤嘿嘿冷笑道。
鍾錦賢抬頭看了看自己房間,聲音都放輕了一些:「你可別誤會,我和她就是哥們,完全不會發生些什麼的,而且說句實話,要發生早就發生了。」
「這事你別跟我說,關鍵要看萌萌她相不相信。」孟子濤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