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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怔怔的看着張牙舞爪不知天高地厚的荀麗,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她不禁恍然一笑,這才明白原來荀麗昨日言之鑿鑿「舉報」的那位「陳女醫」就是她,要麼然荀子怎麼那麼理直氣壯呢,一開始陳嬌還真被她唬住了,以為荀麗神志不清認錯人了呢。樂文小說
陳嬌這一笑反倒讓荀麗來了脾氣,她哼了一聲道:「真是大膽,本美人面前你還敢坐着,這是你這等卑賤下人該坐的地方嗎,來人把這個手腳不乾淨的女醫拖過來,拿邢棍來加她的雙手,看她在罪證面前還敢不敢抵賴」
「喏。」
荀麗的四個侍女異口同聲毫不含糊的走上來,小雪見狀又急又氣上去就打了那為首的侍女一巴掌,她不敢違拗陳嬌的意思說出身份只得喊道:「顯星,這些賤婢造反了,你快來」
名叫俏喜的侍女被小雪打蒙了,被荀麗罵了一句才反應過來,立刻就要衝上去跟小雪拼命,小雪也不懼,哪個敢上前她就打哪個,慌亂中還把俏喜猛的推到了荀麗的身上,搞得荀麗差點跌倒,連髮髻都有些亂了。
小雪畢竟只是個普通的婢女,以一當四哪裏擋得住,可就在這時顯星趕了過來,她功夫在身不肖片刻就把那四個侍女擋在了一邊。那四人連顯星的一招都接不住,趴在一旁的草叢中又是手疼又是腿疼,站起來都費勁。
荀麗見狀簡直氣炸了,等着眼珠把陳嬌她們挽了一遍,因為生氣指着陳嬌的手指都有些發抖:「你你你,違背宮規拉幫結派,來人,羽林軍,羽林軍快來人將她們拿下」
荀麗這一嗓子聲音真是響亮,將周圍宮殿值守巡邏的羽林軍都驚動了,很快羽林衛隊長就帶着一隊羽林軍趕了過來。
荀麗遠遠的看到羽林軍過來心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表情又得意起來:「好,你們敢冒犯天子寵姬,今天一個都活不了今日我要是做主收拾了你們這甘泉宮就沒有規矩了」
說話間羽林衛隊長就來到了荀麗身邊,荀麗按捺不住興奮的快感哼笑一聲對御林隊長道:「快,把她們都抓起來,每人先掌嘴五十下」
羽林衛隊長先看了一眼趾高氣揚的荀麗,又看了看幾步遠的鞦韆,也來不及管荀麗說了什麼,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拜見皇后娘娘。」
衛隊長一拜緊跟着整隊羽林軍都跪了下來,嘩啦啦一片甲冑聲響中荀麗徹底傻了。
她是皇后荀麗的大鬧一片空白,她冷冷的站在原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再次看向陳嬌。
「荀美人,本宮雖然不問瑣事,可是,這甘泉宮還用不着你來立規矩。」陳嬌終於開口,帶着一絲極淡的笑意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平淡中又帶着一絲令人不敢違拗的雍容威勢。
荀麗聽到這個清傲的聲音,看着鞦韆上容色淡淡神態自如的陳嬌渾身都打了一個機靈。幾天前就在安靜的湯浴殿裏,這個只屬於皇后的清冷聲音曾經清清楚楚的從屏風後面發出,讓她忌憚又敬畏,這個聲音絕不會錯
「皇后你是,你是皇后」荀麗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她還是很難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整個人卻已經不受控制的微微發抖。
「還不向皇后娘娘行禮」小雪終於能名正言順的教訓這個膽大妄為的美人了,就等陳嬌一聲令下衝過去親手賞荀麗五十個耳光,讓她有眼無珠黑心得意
荀麗終於反應過來,普通一聲跪下道:「妾身,妾身眼拙,衝撞了皇后娘娘,娘娘恕罪。」
陳嬌輕輕一笑道:「不知者,無罪。」
荀麗聽到「無罪」二字真是又驚又喜別提有多高興,可惜她這驚喜勁兒還沒過去就聽道陳嬌的聲音再次傳來。
「荀美人,你的罪過不在於衝撞本宮,而在於黑白顛倒嫁禍於人,信口雌黃挑撥是非。本宮今日才知道,原來那個挑起我與陛下不和的陳女醫就是本宮自己,而荀美人這條天子御賜的金鍊也是神奇,竟然自己長了腳,讓美人的侍女在隔空就在本宮身上搜到了,荀美人,你說,本宮會不會覬覦你的金鍊呢」
「是,是妾身失察,娘娘」
「失察」陳嬌笑出了聲,輕盪這鞦韆道,「美人剛剛可是一口咬定罪證確鑿啊,本宮還納悶呢,那侍女都不曾近身本宮,是怎麼搜出來的難不成荀美人的侍女會妖術不成」
「是,是俏喜有意編造,妾身受了蠱惑。」
荀麗確實是懵了,事到如今她連一句想要的託詞都沒有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想要借皇后之手除掉的「新歡」就是後宮之主。如今她的謊言她的所設計,所有的一切都像個笑話一樣呈現在陳嬌的眼裏,簡直愚蠢的可笑。
陳嬌不笑了,停住鞦韆冷冷的看着荀麗肅聲道:「蠱惑好,既然這侍女嫁禍於人在前蠱惑主上在後,那本宮幫你處理,顯星,賜她一百鞭逐出宮禁。」
俏喜一聽要挨一百鞭,那就鐵定沒命了,性命攸關她說什麼也不能再為荀麗背黑鍋了,伏在地上帶着哭腔道:「皇后娘娘饒命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按荀美人的吩咐,是荀美人讓奴婢乾的,不信,不信娘娘問她們,她們知道,她們都是按荀美人的主意」
陳嬌凜然的目光看向另外三個跪地發抖的侍女,見她們還在猶豫冷笑一聲道:「既然是同黨理當共罪,每人一百鞭。」
這些其他三個侍女也徹底垮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忙招供荀麗是如何設計指示她們陷害「陳女醫」的。聽她們招供荀麗跪在地上更是抖如篩糠,一直叫嚷着自己冤枉,是侍女們誣陷她。
陳嬌走下鞦韆,緩步走到荀麗前面,看着跪伏在腳邊的荀麗彎下腰輕聲道:「荀美人,到了這個時候,就別再推脫了,本宮還記得那日你跟本宮說,你親耳聽到陳女醫詬病皇后,一詞一句,本宮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些話是荀麗親口說的,這個時候徹底無話可說了,伏在地上半晌才戰戰兢兢的說:「妾身要見陛下,請娘娘開恩。」
「不急,荀美人聽了本宮的發落回到宮裏再見陛下也不遲。」陳嬌恢復了傲然的站姿平聲道,「美人荀麗不修德惠品行不端,構陷他人蓄意犯上,今除去美人封號降為宮婢,遣返回宮遷居永巷。其餘宮人免去鞭刑貶去浣洗局。」
「娘娘,沒有陛下的旨意你怎麼可以廢除妾身的封號」荀麗一聽陳嬌要除了她的封號自然又驚又憤,她自恃得寵不肯就範,心知去了永巷便再無翻身之日,再怎麼樣也要為自己拼上一拼,於是不顧一切抬頭道,「荀麗雖然有錯娘娘卻也處罰太過,有妒忌寵妃之嫌,娘娘這樣做難道不怕後宮眾人不服嗎」
陳嬌哼笑一聲道:「等你去了永巷就會慢慢知道後宮服不服了。」
「不,我要見陛下沒有陛下的旨意,恕妾身不能領旨」荀麗見羽林護衛上前要將她拖走大叫到,「你們到底是天子的羽林還是皇后的羽林,難道皇后的旨意凌駕在天子之上嗎」
荀麗倒也不算傻,她這話一出那些羽林護衛也有些犯難了,帶頭的衛隊長尷尬的看向陳嬌,似乎在無聲的詢問皇后要不要請示天子。
「今日這梅林好熱鬧啊。」
陳嬌還沒開口便聽到轉角處傳來劉徹的聲音。
荀麗回頭一見天子的儀仗,立刻就像回了魂一樣,連滾帶爬的膝行過去,拉住劉徹的寬袖哭道,「陛下救命,陛下救命」
劉徹剛從前殿而來,身上還穿戴着天子的玄黑冠冕,他輕瞟了一眼哭訴求饒的荀麗淡淡一笑朝羽林衛隊長微一擺手道,「下去吧,沒你們的事了。」
荀麗終於放心了,她篤定天子一定是站在她這邊的,就算她有錯也不會罰的那麼重,天子是喜歡她的,他一定不會讓她受那麼大委屈,就算皇后有理他至少也會為她說幾句話。
「別哭了,你怎麼在這裏,怎麼了」劉徹低頭溫聲詢問荀麗。
荀麗被劉徹這麼一問簡直要委屈死了,哭哭啼啼的說:「妾身有罪,不識得皇后娘娘又偏聽了俏喜的一面之詞誤以為皇后娘娘是藏匿臣妾金鍊的宮婢,本是妾身有錯不敢推脫,可是娘娘竟要因此除去妾身的封號貶到永巷去,妾身怕王后不能伺候陛下,抵死不願,求陛下開恩。」
陳嬌一語不發,保持着傲然的姿態聽荀麗哭訴,她不想說話,跟荀麗這樣的辯解只會讓她覺得自降身價,而劉徹他如果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那麼陳嬌這一次就真的沒有必要再給他面子。
「皇后對你的發落是不太公平」劉徹聽了荀麗的哭訴微微點頭,他看着荀麗梨花帶雨的美麗面孔薄唇勾起淡淡的笑意,他的聲音很溫柔,卻用這曾經繾綣訴請的語氣說出了世上最冰冷的話,他說,「那朕就賜你一仗白綾,自盡吧。」
荀麗睜大了眼睛仿佛沒有聽明白劉徹剛剛的話。
「不必謝恩了。」劉徹一甩被荀麗拉住的衣袖昂然道,「曹小北,帶荀美人下去,賜賞。」
曹小北一躬身便有兩名身強力壯的內侍上前,架起完全愣住的荀麗脫了下去。不多時小徑上就傳來荀麗叫聲的呼喊,「陛下,陛下不要」
只可惜她的呼喊聲還沒說完就消失了,夏日的午後又恢復了它的寧靜。
劉徹揮退侍從走到鞦韆架上坐下,微笑着看向站在原地的陳嬌道:「怎麼了,今日這鞦韆讓給朕一個人了」
在劉徹輕易說出「賜你自盡」四個字的時候陳嬌忽然覺得心口無端一涼,仿佛憶起了前世那紙廢后詔書上的四個字:罷退長門。
同樣的簡單也同樣多出乎意料,更是同樣的冰冷入骨。
「阿嬌」劉徹喚了一聲失神的陳嬌,「到朕這裏來。」
陳嬌沒有理會劉徹的溫言軟語,她回頭正色道:「荀麗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陛下為什麼要處死她,難道陛下對她一點舊情都不念」
劉徹聽了陳嬌的話竟然有些意外的笑了,他不解道:「舊情朕什麼時候對她有情」
陳嬌看着神色自若甚至有些無辜的劉徹心裏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郁堵感覺,他的一句話,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處死了一年來朝夕相伴的侍妾,而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就像當年一樣,一紙廢后詔書就略去了十一年全部的夫妻之情,而那時的他正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耳鬢廝磨溫情繾綣。
「怎麼了」劉徹覺得陳嬌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走過來攬住她道,「你惋惜荀麗的死」
「她不該死,你不會覺得可惜嗎」陳嬌反問。
劉徹一笑道:「阿嬌,你還記得大婚那日你打碎了一隻並蒂瓷瓶嗎當時你也很惋惜,可是朕當時就告訴過你,碎了就碎吧,天下之大朕坐擁四海,這些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少了一個有什麼好可惜阿嬌,不要婦人之仁,她冒犯過你那時朕卻讓你委屈了,現在當然會變本加厲的為你討回來。」
劉徹的理由讓陳嬌覺得不可思議,她看着劉徹義正言辭的說:「陛下,讓我委屈的不是荀麗,是你。」
劉徹挑了一下眉道:「哦,那朕跟你道歉,阿嬌,對不起。」
劉徹的語氣很輕鬆,他說完就在陳嬌的額上落下輕輕的一吻,然後輕輕點了一下她臉頰微笑道,「前殿還有點事沒處理完,朕晚膳再來陪你。」
劉徹再回到前殿時兩邊亂鬨鬨朝辯的大臣都停了下來,躬身攏袖向天子行禮。
劉徹看着殿下為首的薄儀和竇長豐微微一笑,落座主位道:「你們繼續,朕更衣前鄭不時說到哪了鄭不時,你接着說,是定寧侯有理還是章武侯有理。」
鄭不時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今日庭辯他兩邊都不敢也不願得罪,只得一邊說章武侯有理一邊又說定寧侯所言似乎也對。
都是牆頭草的言論,這幾天劉徹已經聽得不耐煩了,不過今天他已經不在意這些人說什麼了。
玉冕下劉徹的薄唇始終噙着一抹淡笑,他以一個悠閒的姿勢靠在曲木倚靠上,單手支額像看戲一樣看着那些各執一詞的大臣為薄竇兩家抗辯。
「啟稟陛下,荀美人已經奉旨自盡。」
在你一言我一語的朝臣辯論聲中曹小北略尖細的聲音似乎與眾不同,清晰到每一個在場的大臣都聽得清清楚楚。辯論聲戛然而止,很多大臣都驚訝的看着主位上的天子。
「朕知道了。」劉徹沒什麼大反應,仍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抬頭看了一眼停止辯論的大臣們笑道,「愛卿們怎麼不說了,接着說啊,朕聽着呢。」
大殿內忽然安靜的有些嚇人,階下的眾大臣們面面相覷,心中都有了一點不太好的感覺,最後還是竇長豐小心的出列道:「陛下,荀美人伴駕一年有餘恩寵有嘉,不知今日所為何事竟被陛下下令賜死」
劉徹笑了一聲無所謂道:「章武侯還關心這些,呵,朕往日寵她榮寵賞賜冠絕後宮那是朕願意,朕今日賜死她也只是因為朕不想再縱容她了。朕,今天就是看着她不太高興,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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