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妾身擔心陛下的安危,所以……」荀麗笑得很不自然,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索性看了陳嬌一眼道,「都是曹宮監胡說,臣妾以為陛下眼前沒人伺候,沒想到陛下這裏有人,恩,不知,不知這位是?」
荀麗說話的時候目光就像黏在了陳嬌的身上,借着燈火荀麗只覺得天子榻前這人姿容美艷卻不露媚態神情冷淡態度從容,只是她着衣素淡簡單毫無配飾妝點,若是仔細打扮一番一定是個艷壓群芳的美人。
美女看美女,天生就帶着一股挑剔,何況荀麗眼前的這個素顏美人還與她的陛下單手交握獨室相處,這樣淡然的姿態都能得到天子的青眼,若是日後裝扮起來送入宮中,肯定專美於前將天子迷得暈頭轉向,到那時候她荀麗的盛寵還能維持得了嗎?
得寵的日子太美妙了,荀麗只要這麼一想就覺得如墜雲端,看陳嬌就更不順眼了,恨不得立刻把她趕出去。可是畢竟在天子面前,她還不敢擅作主張,只好用餘光狠狠的盯着陳嬌。
陳嬌對荀麗的目光不閃不必,她杏目微轉,只是緊了緊與劉徹相握的手然後帶着極淺的笑淡淡的回看荀麗。
荀麗對陳嬌的那道目光的反應極大,她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對荀麗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挑釁和刺激,荀麗甚至沒有忍住一時的激動指着陳嬌咬牙恨道:「你……」
劉徹身上帶傷心緒不佳,他沒心思觀察女人之間微小的表情變化,但他本就對荀麗的擅自闖入十分厭惡,再見她聖駕之前不但不行禮請擅闖之罪反而越發放肆,就算因為謀劃利用荀麗不計較她往日的驕縱,眼下也無法再忍她言行無狀無視天子威儀。
劉徹沒有發怒但他的聲音卻冰冷刺骨,他虛眯眼眸看向站着的荀麗道:「荀美人,朕往日是不是對你太過縱容了,以至於朕要見什麼人還需要你來過問!」
荀麗一怔,如夢初醒,她自從入宮一直被天子捧在手心疼寵有加,從來沒有被天子這樣訓斥過,劉徹的態度讓她全身一涼,意識到自己舉動的僭越,也不再管陳嬌連忙跪下道:「妾身不敢,妾身,妾身只是關心陛下。」
陳嬌冷眼看着跪地的荀麗,忽然就露出一抹瞭然而淡定的笑意。
擊敗一個妒忌的女人真是太容易了,她方才那一個小小的動作淡淡的眼神甚至比她用皇后的身份罰荀麗跪一整夜更能讓她坐立不安憤憤難平。
呵,前世衛子夫就是這樣擊敗她的吧。陳嬌諷刺的想,前世她也懲罰折磨過衛子夫無數次,可是她還是輸了。那時,當她懷着滿腔的妒忌前去找劉徹興師問罪的時候,衛子夫只要跪在劉徹身邊楚楚可憐的紅了眼眶就足夠讓劉徹動容,足夠混淆他的視聽讓他認為妒火中燒的陳嬌做錯了一切。
而當時令陳嬌真正失望和痛苦的也不是什麼訓誡和爭吵,而是劉徹對衛子夫的態度,溫柔的,疼愛的,為他阻擋一切傷害的庇護。
果然,還是這個辦法來的簡單而直接,卻最能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分享她男人的荀麗更痛苦:你想佔有他是吧,可他心疼的,深愛的,願意保護的,根本就不是你。
劉徹冷淡的看着跪地抽噎的荀麗,她低着頭眼淚抽抽搭搭的落下來,咬着下唇嗚嗚咽咽的說:「陛下,妾身,妾身只是怕陛下身邊無人,妾身只是想,想服侍陛下。」
劉徹沒有做聲,他閉上眼睛,胸口的起伏慢慢平復,半晌才冷聲道:「沒有朕的旨意,你不准再擅自見駕,滾出去。」
「陛下……」荀麗沒想到劉徹會剝奪她面聖的權力,雙目含淚不敢相信的看着劉徹,「陛下,妾身只不過……」
「曹小北!」劉徹顯然不想在聽荀麗說下去,他睜開的眼眸中銳光一閃,對匆匆進來聽宣的曹小北道,「讓韓嫣帶兩個人送荀美人回去,朕若在被打擾,你的腦袋也不用留了。」
曹小北連聲應着,連拉帶拽的把怔住的荀麗扯了出去。
「真是無法無天。」劉徹轉過頭煩躁的哼了一聲,他確實沒什麼力氣再跟女人耗,往日神采奕奕的俊臉上儘是疲憊厭惡之色。
陳嬌對劉徹的話不做評論,只是起身為劉徹掖了一下被角道:「陛下早點休息吧,傷好一點就回宮去養着,別在這裏耗了。」
劉徹一概方才的冷戾和煩躁,在陳嬌面前他沒有必要掩飾,露出鬱悶的神色,睜眼都沒什麼精神還勉強振作道:「你在陪朕一會,朕知道你不能久留,明日一定就要回去了。」
「我在這裏你又不肯好好睡覺。」陳嬌笑了一下道,「我可以明日下午再走,我猜明日我母親也不會去甘泉宮。」
「好,說好下午走,朕派人送你回去。明早你還要來看朕。」劉徹對陳嬌流露出一絲男孩般的眷戀。
這種儘量避人耳目私下與陳嬌相會又不想讓她離開的感覺讓劉徹想到四年前他悄悄帶傷爬上堂邑侯府的院牆去看她的事。一晃就是四年的時光,而那種小心又甜蜜感覺,他想這輩子別的女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帶給他了。
機靈的曹小北早就為陳嬌和顯星準備好了休息的營帳,待他把陳嬌送到營帳後便告知陳嬌,出獵隨性的侍女太少且都有職務,天子擔心內侍宦官伺候不周,特意讓他留下來聽後陳嬌差遣。
陳嬌當然不會在劉徹受傷的時候留下他最貼心的宦官,她身邊自幼顯星隨侍,於是勒令曹小北回去,在曹小北離開時又問明了衛青的住處,表示按天子的意思讓顯星過去賜藥給衛青。
衛青也是天子的近侍,他的營帳在距離陳嬌營帳不遠的地方。曹小北走後陳嬌在帳中坐了一會,見天色尚不算晚打算親自去看一看衛青,也好撫平自己心中隱隱約約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