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樊狸覺得自己這輩子就算是完了,沒想到那股熱流呼嘯而過,從背部滑了過去,就像從天而降的老鷹在戲弄他這隻小白兔一樣。只聽一連串奇怪的叫聲,他回頭一看,那小丑全身冒火摔倒在地,不停地打滾,之前和倪梓瓊對峙的噴火男雙眼通紅,不停地搖晃着腦袋。
「這到底是什麼魔法。」面前的撲克男看到這一場面甚是驚訝,樊狸轉過頭對着他,一臉自豪的笑容。
「人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人生里最大的障礙也是自己,你永遠都逃不出自己給自己創造的圍困城堡。」樊狸本想舉刀衝着撲克男撲過去,這時身後一聲警笛長鳴,兩名拿着鞭子的人朝着一處猛衝過去,撲克男緊隨其後,那噴火男恢復了意識,拉着因為重傷而失去意識的小丑跟在最後,小丑身上的火焰已經熄滅,不過持續了那麼長的時間,他應該嘗到了苦頭。
「走。」倪梓瓊對着樊狸點點頭,兩人閃進附近的胡同,瞧着這座燃燒的飯店。
很快,火警的水壓槍就衝着火焰處噴射,幾個火警還不顧一切衝進去,拽出幾個幾乎被煙嗆暈的人。樊狸不禁開始佩服這群救火英雄,像他們這樣的人能夠上刀山下火海是因為有自愈的能力,可是這群火警卻沒有,進去了就是進去了,出不出得來,靠技術,也要靠上帝。
「憑空冒出這麼幾個有點神經病的非凡人,看來『司令』有了二手準備。」
「但是他小瞧了我們騎士團。」樊狸看着倪梓瓊。「真不知道雨凝那邊怎麼樣了。」
黑色的制服,在路燈的映照下反射着帶着迂腐的光澤,那頂和面具連體的女警帽,在黑暗之中若隱若現,好似暗夜之中心存僥倖的人們朝拜的月神,那一束微弱的光澤,照亮了寒夜裏人們冰冷的心。
六年前,多少個午夜,她穿梭在煙城的大街小巷,尋找着遊蕩在街頭的流氓,那個時候的她還是一個問題少女,若不是閒暇時光的特殊愛好,她一定會糾結至死,可是如今,那段黑暗無邊的日子已經過去,眼前的此人,卻又喚起了充滿腐朽和黑暗的一刻,加上故地重遊,難免讓她的內心波濤起伏。
煙城的中央公園裏,他站在樹林邊上,月光下,雨凝能看到有東西在他身後的小樹林裏徘徊。
「如此大膽,就算你能藉助黑暗離開煙城,也會在各個路口留下蛛絲馬跡,在地鐵里不是更好,為何要選擇一條如此艱辛的路?」葉雨凝同樣站在黑暗之中,午夜的公園裏黑兮兮一片,她藉助面前的月光看到眼前這個穿着帶帽衫的男子。
「我想這足以證明我並不是來搗亂的,我獻出誠意,只想弄清楚一些事,這些事困擾着我,好幾年,讓我不得停息。」
「說吧,趁我還有耐心能夠按捺住這顆殺你的心。」葉雨凝朝着他身後看,又多出一個影子,估計是那頭棕熊來了,動物都是有靈性的,能夠感受到這股殺氣。
「我曾在長白山做過一段時間的護林員,我不喜歡群居,所以獨自一人看守一座比較深入的哨站。有一次我跟隨一群偷獵者的腳步,想要阻止他們獵殺白虎,卻沒料到他們竟是經驗豐富的戰士,差點要了我的命,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我在六年前就死了,我想這件事你一定不會陌生。」
男子說完後,雨凝無動於衷,良久,她搖了搖頭。
「我想你認錯人了,我的確是『煙城女警』,卻不是你找的這個『煙城女警』。」
「自從那次我負傷離開長白山,就在世界各處尋找你的影子,你的資料並不多,但是我所能收集到的所有資料都指向一個人。那是穿梭在暗夜之中的藍色魅影,那是一抹淡淡的魅藍,足以讓整個煙城的罪惡聞風喪膽,倘若那人不是你,那麼今天你為何要打扮成女警的樣子。」
「恐怕這要讓你失望了,你走吧,鑑於你不殺人的原則,我放你一條生路,但你若還想威脅煙城,那麼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葉雨凝轉過身,但是卻聽到了一聲悶響,那隻老虎突然從叢林裏跳出來,繞到她面前,擋住去路,卻沒有發動攻擊。
「那幾年,我通過稀缺寒磣的人脈尋找你的影子,資料中的你,穿着性感的藍色制服,戴着面具,騎着摩托從天而降,威風凜凜。可是我大腦中的女警卻是另外一番景象:微黃的長直發,高挺的鼻樑,若不是當年戴着護目鏡,我一定能夠找到她。你們的個頭差不多,都很高挑,所以當你出現的時候,我覺得那百分之百就是你。」
「哼,百分之百……」葉雨凝轉過身。「我是出生在瀟湘大地的人,並非是你夢中的女警,或許她冒用了我的名字罷了,對不起,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等等!」看見葉雨凝不顧老虎的阻擋要走,男子喊道。「你若不是,你又如何來證明自己呢?」
「對我而言,那一年是最為黑暗的一年。那一年,我曾一度失去自我,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活在這個世上,我又怎麼可能長途跋涉前往長白山呢?」雨凝側臉對着他。「你找的人並不是我,而且按照你的描述,她可能是個外國人,而我是個中國人。」
「我從小就能夠聽到動物的言語,我可以和動物交流,因此周圍的人都覺得我是個異類。那一年,通過尋找女警的蹤跡,我慢慢發現,原來女警和我是一類人,後來我也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和我一樣與眾不同的人,可是他們大多都因為自己的天賦墮落在糜爛的生活里,能夠稱得上英雄的,也只有『煙城女警』了。後來,我在長白山的日子開始趨於平淡,我開始思考我存在的意義,我覺得,只有『煙城女警』能夠給我建議,我需要她的建議,若不然,我也不會同意來這兒,因為煙城對我而言也有着不同的意義。」
葉雨凝再一次轉過身,望着黑暗之中的男子,他大膽地摘下連衣帽子,那是一張乾瘦的面孔,卻時時透露着一種來自大山之中的剛勁。
「當年我花費了很多精力才找到關於你的一丁點消息,我也納悶,就算我的救命恩人冒用了你的名字,長白山與你相距很遠,你又是常常活躍在午夜的幽靈,警察找不到你,媒體上也沒有你的痕跡,那位非盈利動物保護協會的外國女人到底是如何知道你的,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非盈利動物保護協會?」聽到這,葉雨凝好像想到了什麼。「六年前……」她突然覺得大腦一陣疼痛,一些陰暗的回憶刺痛了她。「六年前我的確沒有走出煙城,我一直在和煙城之中的一股黑暗勢力作鬥爭,可是我過於大意,害死了摯友,還被一個特殊組織盯上。我夾在兩股勢力中間,善惡難分,我知道,無論是好是壞,這些組織都希望我為之效力,而我,真真切切不想捲入是非,我只想做個安靜的歌手……」
「你是歌手?」男子問道。
「不,我曾是歌手罷了。」葉雨凝搖了搖頭。「微黃的搖滾長直發,高挺鼻樑,兩顆很有特色的小虎牙,長着一副加拿大的面孔卻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同時還是非盈利保護動物協會的副會長……」
「你說得沒錯,難道你認識她?」聽到葉雨凝這一串話,男子突然激動起來,他似乎想要撲到葉雨凝身邊問個究竟,但是理性還是壓抑住了心底的獸性,他站在距離葉雨凝很近的地方,等待着她的回答。
「沒錯,我認識她,她……和我們一樣與眾不同,而且她本身就是一種信仰,但是礙於我們的職責,我不能告訴你這些。」
「我懂了,但是我不會放棄找到他的,也不會放棄找到你,果然,我的直覺沒有錯,『煙城女警』果然是打開我人生里光明大門的一把鑰匙。」他說完,再次戴上帽子,轉身朝着樹林裏走去。
「既然我告訴你如此多的訊息,那麼你是否也應該做出回報?」葉雨凝對着那片黑暗說道。
聽到雨凝的話,男子站住腳,老虎卻沒有停下,一溜煙跑到叢林裏,同時,那隻棕熊也消失了,面前瞬間空蕩蕩一片,除了樹林就只有這個男子。
「僱傭我的人叫太攀,他曾是一位特種兵,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成了一位傭兵,他曾經救過我的命,我欠他的,所以我要還,不過我有自己的原則,他也知道我的原則。」
「『司令』這個人我想你也聽說過吧。」
「沒錯。」他輕嘆一聲。「『司令』是他的僱主。」
「我明白了,後會有期,朋友。」
「我想我還會來找你的,等到一個我們並不用與之為敵的時刻,後會有期,也許這一刻能快就會來臨。」男子走進黑暗,消失在幽深的樹林裏,這一刻,葉雨凝望着那一片神秘,好似自己置身在茫茫雨林之中,那男子就像是宮崎駿老爺爺筆下的幽蘭公主,渾身充滿了野性和純真,追求着和野獸一樣的生存之道。
她知道他們並不是敵人,但也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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