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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宇戴着頭套出現在攝像頭底下,他先對着三尖點頭示意,又看向主星,輕聲道:「您就是先生?」
主星竟然一下子笑了,他嘆了一口氣,多打量了繆宇幾眼,才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如果說是猜測,三天前就有了,但兩分鐘之前,您進入這個房間,我才真正確定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繆宇說道,他嘴裏咬着變聲器,吐出的聲音又悶又沉。
他終於找到了從小到大困擾着他的疑問,但同時也確定了先生是他敵人。繆宇沒有矯情地悲秋傷春的愛好,但他此刻也確實情緒複雜。
不等主星說話,繆宇便主動問道:「是您一手創立了冥王星,為什麼又要背叛它?」
主星對冥王星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他只有在談到冥王星時才會流露出真情實感。
主星默然半晌,還是回答道:「我沒有背叛她,這才是她誕生的初衷。」
繆宇對此早有猜測,但總不如主星親口所說的詳細真切,便做出傾聽的姿態。
「美國曾經有一項天才國防計劃,網羅本國有天賦的年輕人並進行秘密培養——我和天狼星都是第三批,被選中時我十歲出頭,他大我十三歲,當時已經是業內小有名氣的少年黑客了。」主星講述道,「將近十年後,這項計劃因為種種原因被擱淺了,但我們已經學有所成,之前幾批投放入灰色世界的人要麼被害,要麼沒有混出名堂,都算是失敗了。我們的能力實在出色,政府抱着最後一搏的念頭,把我們秘密派遣下去。」
三尖對着繆宇點點頭,表示這跟冥王星成立的時間能夠對得上,這番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主星繼續說道:「誰沒有年輕氣盛的時候,我們選擇了『冥王星』作為組織名稱,我是主星,他是卡戎,是冥王星的衛星中最為與眾不同的那一顆——我們都有能力,蘇聯解體又為灰色世界提供了大量商機,再加上官方暗中扶持,冥王星的名聲漸見響亮了。」
三尖插話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美國有一陣還私底下懸賞過你們的命,誰想到原來你們才是一家人——不過也是,估計早二十年你們就徹底斷了聯繫,費這麼大勁兒養的狗,總得咬死最恨的那個人才值得,下嘴前可不能走漏了風聲。」
「抱歉,我聽不懂你們中國的成語。」即使面對三尖刻薄的話語,主星仍然彬彬有禮,「小有名聲後,至少有三十年我沒有收到官方指示。我和卡戎以無國籍人士的立場發展冥王星,我們不避諱美國,下手時也不介意損害美國的利益。」
繆宇重複道:「三十年?」
主星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坦然道:「是的,孩子,我跟兩刃的遇害沒有丁點關係,我是走灰道的人,跟暴力無緣,就算美國要除掉這兩位大名鼎鼎的義警,也不會讓我去做,這是派一隻天鵝咬死一匹豺狼,我們擅長的領域並無交集。」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我撫養你,也是出於個人意願,而並非出於某個命令。」
繆宇輕輕撇開了眼。
「在兩刃有關的事情上,幾天前我基本同你說了實話——我通過一些渠道得知了兩刃入獄時已經懷孕的消息,於是關注起那個即將誕生的嬰兒了。」主星倒不介意跟他講明白,既然繆宇都有本事把他逼到這一步了,給點獎勵也是理所應當的,「我也收到了三尖故意傳出來的視頻——畢竟在灰色和黑色世界中,那時的我已經很有分量了,但我相信那個孩子不是他真正的骨血。」
期間當然經過一番功夫來反覆驗證的,但主星不打算詳說,他只撿重點:「兩刃出獄後不久便慘死,事先她覺察到了危險,把嬰兒藏在某個地方,自己把人引開——我那時在同一個城市辦事兒,聞訊而來卻晚了一步,兩刃已經被帶走,卻在安全屋中發現了一個嬰兒,他的後背上有三顆連成一線的小痣。」
壓根沒有什麼兩刃遇害幾天前有疑似三尖的男人抱着一個嬰兒離開的視頻,這個嬰兒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段錄像中。
主星當時還不確定這是不是又是三尖為保護親子放出來的煙|霧彈,他帶着孩子離開,當天得知有人在郊外的小木屋殺死了十多個特種保鏢,次日再去安全屋查看,發現了幾處凝固的血跡,驗證dna跟幾名死亡的保鏢相符,顯然是三尖為妻子報仇後來試圖尋找孩子,無果後離開了。
主星看着繆宇道:「我當時沒打算把孩子還給三尖,在查不到殺死兩刃的罪魁禍首時,交出孩子很容易讓當時已經殺紅眼的三尖瞄上我……」
三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當然啦,你把孩子還給我,我們是朋友;不把孩子還給我,你說你是我爺爺,我也得認。」
繆宇倒是很平靜,他沒覺得因此被傷害了感情,那時候他對主星來說就是個剛撿到的嬰兒,很有利用價值。主星又不是慈善家,捏着三尖的軟肋,用好了日後說不定能救命。
主星沒理三尖,繼續說道:「我把孩子寄養在中國,給他安排了合適的身份,在恰當的時機安排人手向中國警方舉報,讓人把他從乞丐窩裏救出來。」
「您不想讓徐燕——真正的繆宇的親奶奶養我——而是把我安排在孤兒院裏,又近距離跟我接觸,是為了什麼?」繆宇問道。
這是他猜測到真相後一直都想不通的一點,從主星面對三尖的態度來說,可以肯定他們沒有私仇,再說這又不是什麼「我把你兒子養大,讓你兒子親手殺了你」的狗血倫理電視劇,若不是主星的悉心培養,繆宇此時不過是個普通人。
——可他是三尖兒子的事實,不因他有沒有能力而改變,照樣能禁錮住三尖。
換一句話說,主星培養他費時費力不說,還是在挖坑給自己跳,要繆宇是個普通人,今天絕不會有本事把主星給困住。
主星平和道:「我是在美國天才訓練營中長大的,我見過各種各樣的天才,我知道其中最特別的一部分從小就會展現出某種特質——有意思的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樣的東西——我開始試探着培養你,我開始好奇有一對這麼出色的父母,你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繆宇不自覺多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把主星給看笑了:「不然呢,孩子,難道你以為我在二十多年前就意識到總有一日我會不得已離開灰色世界,於是開始親手培養冥王星的繼承人?」
原來繆宇的腦洞也很大,這孩子不知道自己暗搓搓腦補了些什麼。主星實在樂不可支,笑得都弓着背咳嗽起來了:「不不不,有天賦不代表什麼,不瞞你說,你不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那個——跟我同在天才訓練營長大的孩子,也不乏掃地工、乞丐——我憑什麼早二十年就篤定這個掛着鼻涕滿街跑的男孩兒一定能夠成才,值得我花費二十年的心血在他身上?」
繆宇多少有些尷尬地搓了搓自己的鼻尖。比起他之前的種種腦補,確實主星的說法更符合實際。
先生教授他所想要學習的知識,卻沒有干涉過他三觀的確立。先生是他的授業、解惑恩師,卻不是他的傳道恩師,連繆宇大學報考警察學院,也是受另外一位恩人肖老頭的影響更大。
主星繼續說道:「甚至到了十多年後,當我真正意識到我的身體已經不能支撐着冥王星繼續向前發展時,我也沒有考慮過你,我以為在s市經營一家偵探所就是你能力的極限了。」
繆宇展現出來的一直都只有斷案方面的才能,固然很引人矚目,但跟主星所需要的根本不符。
肖白的出現是一個轉折點,對繆宇來說是,對主星來說同樣也是。
「有幾年時間我一直都在尋找合適的繼承人,直到你和x先生的第一次交鋒,我才意識到原來你可以做得比預期得更好,而當我逐漸意識到你也可以被列為繼承人候選時,我發現很難找到比你更優秀的人。」
主星輕聲道,「說來奇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親的影子,你們在不同的環境中長大,有着看似截然相反的個性,但你們的行為模式極為相近,充滿攻擊性和侵略性,將自負自傲和謹小慎微完美融合在一起,我只能相信,是有同樣的東西在你們的血脈里傳承。」
繆宇聽到這番話心情頗為激動,暗暗往三尖身上看了看。三尖看似漫不經心地也往他這邊斜了一眼,發現繆宇正在看他,忙輕哼一聲,轉開了眼。
繆宇笑了笑,問道:「x先生賭氣和我同居了,我想您知道我們兩個關係緩和不過是時間問題,這時候藍黑情報在亞洲區招收情報員了,您開始安排我和先生的第一次接觸?」
「我想要收攏你進入灰色世界,但又不希望你有朝一日通過種種小細節意識到我就是撫養你長大的先生,所以在你有這個念頭之前,得先拉出個嫌疑人來給你。」主星看向三尖,「美國方面一直都在懷疑藍黑情報的安和三尖的關係,而我恰好知道這個猜測。美國動用在亞洲的力量,敲掉了幾位情報員,亞洲區人手不足,便開始招收新人,這時候我把你推了過去。」
主星在繆宇生日時,得知他實現了畢業四年內賺取三百萬人民幣的諾言,承諾會給他一個小驚喜。
——轉眼間繆宇就從肖白處得知了藍黑情報招人的消息,這也是他報名參賽的主要原因。
主星走這一步棋,並沒有很清晰明確的目的,他深知自己就算安排好了劇本,繆宇和安都不是會按照他的規划走的人。
那個時候的繆宇還在考察階段,主星希望進一步考驗他的能力,如果他真的有能耐成為藍黑的情報員,花幾年乃至十幾年的時間磨練自己,也是很不錯的。
——何況他給了繆宇一個「安可能是先生」的暗示,繆宇會想盡辦法試探安的,一旦有所發現,主星也會第一時間察覺。
若是兩人真的表現出了父子之間的親密,而繆宇是三尖的兒子,自然就可以肯定三尖和安是同一人了。
繆宇苦笑了一聲,他一直以為藍黑招生只是一個恰逢其會的引線,讓主星抓到了暗示「先生是安」的契機,但原來藍黑招生也是主星的手筆。
三尖這時出聲道:「這就得從我這頭說起了,四兩和五斤學有所成,我需要讓他們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出道,決定拿恩基打響第一槍。」
跟繆宇猜測三尖成立情報組織是為了尋找殺害兩刃的兇手不同,三尖在兩刃死後幾個月就找到了真兇並以滅門報仇了。
他花費十幾年的功夫建立起藍黑情報,一個是希望尋找不知道是否活在人世的孩子,另一個是要為以後的四兩五斤提供情報支援。
所以藍黑情報本來就是為三尖的理想鋪路的,他對藍黑傾注了心血,但從未真正放在心上,對於將藍黑情報三繼承人當成四兩五斤的墊腳石,也絲毫沒有猶豫——尤其恩基的種種行徑他看不上眼許久了。
三尖說道:「恩利爾和恩基都在m先生和x先生手上吃了虧,當我得知兩位報名參加了一個本土競技節目後,我發現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他要對外營造藍黑和四兩五斤勢不兩立的假象,來為自己的真實身份打掩護。再者,三尖的仇人若想借刀殺人,通過藍黑散步四兩五斤的情報,他這邊能先一步做出反應。
「我以亞洲區負責人的位置為彩頭,讓恩利爾和恩基報名參賽——藍黑情報和冥王星新生代的較量,確實吸引了許多有心人的注意。」三尖說着做了一個持槍的手勢,「我本來以為四兩一槍幹掉了恩基就是這場無聊比賽的收穫了——但誰知通過攝像直播,我發現了你,這是另外一個大收穫了。」
四兩和五斤是他花費二十年培養出來的心血,但三尖得承認,刻意培養的遠比不上機緣巧合的——這也是美國天才國防計劃失敗的原因——四兩五斤很優秀,但比不上他和兩刃,他們兩個想撐起一個兇悍的義警組織,還得承擔上一任三尖兩刃積累的仇恨。
誠然現在三尖利用藍黑情報和自己所掌握的高超駭客技術可以為他們提供後勤支援,但這樣的發展模式是不健康的,三尖希望看到年輕人獨當一面,他總有老糊塗的一天,他不能讓四兩五斤對他產生依賴性。
既然兩個人不成,那就想辦法給他們增加人手,可惜三尖只培養了四兩五斤兩個人——藍黑的三個繼承人他都沒有用心培養,可也管着他叫爸,得管吃管喝管埋——在養五個娃的同時還得經營藍黑情報,三尖也累得夠嗆。
這個時候繆宇憑藉在《巔峰腦戰》時的表現入了他的眼——當然,比起三觀已經徹底定型的繆宇來,三尖更看重的其實是肖白,這個年輕人是典型的後勤人員,又天生有正義感,只要稍加引導,就可以逐步取代他的作用。
繆宇也不差,就是三尖不用想就知道,他跟四兩不會相處得很好,但也值得一試,便讓四兩五斤幾次去試探他們兩個。
四兩當着繆宇的面在s市殺人,繆宇錄口供時幫忙遮掩,這讓可能性更大了,於是在冥王星選拔中,四兩五斤也出現搗亂了。
三尖不無遺憾道:「但是那次正面接觸也讓我意識到,你不可能成為我意志的繼承人。」
當然,那次接觸讓他現在想起來還物有所值,從主星嘴裏冒出來的「三星連珠」,讓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孩子還存活於世。
三尖頗為不客氣地指着主星:「四兩把你送走後,我們兩個見了一次面,那時候他告訴我自己因為某些原因,得知了我孩子後腰上三顆痣的特徵,而他比我更早認識你——通過x先生,還為你安排了一次特訓,機緣巧合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
主星輕輕笑了一聲:「這是一步好棋。」
他不能左右三尖的想法,但他不能容許三尖挖牆腳,尤其在他費盡心機已經暗示繆宇「先生=安=三尖」的等式之後,一旦繆宇加入了新三尖兩刃,他早晚能看出來這個等式是不成立的。
三尖難得點頭同意了他的話:「這倒是真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有可能知道我孩子的身體特徵,對於你人品的認可也讓我相信了你的話,是機緣巧合之下才讓你知曉了我孩子的真實身份。」
當時情況並不算緊急,四兩沒有傷害繆宇和肖白的意思。如果主星對三尖有惡意,完全沒有必要把這個可以好好利用的秘密直接告知三尖。
別說是沒有跟主星打過交道,只能通過基本邏輯來判斷的三尖,就連繆宇都一度以為三尖是在特訓期間得知自己身份的。
三尖把頭轉了過來,緊盯着繆宇:「初聽到這個消息,我又驚又喜,可也擔心是故意設計的陷阱好引我現身,經過相當一段時間的偵查,我才確定了主星話語的可信度——也真是這次偵查,讓我發現m先生身邊,有一位『先生』的存在。」
在主星告知三尖繆宇的身份後,仍然以先生的身份照常跟繆宇聯絡,這也使得從一開始,三尖就排除了主星的嫌疑。
他費了相當的功夫來查「先生」,三尖自己是最頂尖的駭客,卻仍然查無所查,所幸這位神秘的先生只是跟繆宇遠程聯絡,從來沒有真正出現在繆宇的生活中。
既然這位不知道能量如何的先生沒有就近監視繆宇,三尖成功弄到了繆宇的dna,檢驗後確認了他的身份。
三尖道:「我沒打算跟他相認,不論是以三尖的身份,還是安的身份,相認後對他都只有壞處。我還告誡四兩五斤,讓他們不要再打擾m先生。」
這些部分肖白曾經推測過,三尖通過「三星連珠」四個字知道了繆宇的真實身份,他不願意把上一代的沉重枷鎖壓在繆宇身上。
繆宇接話道:「x先生曾經提出過這種可能性,他是半開玩笑說的,但給了我很大的啟示。」
要沒有肖白,繆宇不會想到先生和他一直認為的三尖不是一個人,但只要他想到了這種可能,以他的觀察和推理能力,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主星從他的話語中明白了什麼,苦笑道:「看來我實在不該把你叫到愛爾蘭來,我小看了你。」
繆宇在灰色世界中算是新人,但在偵破斷案上不是,他在初中高中年代就迷上了推理偵破,大學時代全身心沉浸在推理學習中,研究各種各樣的案例,才導致了紅燈高掛差點被勸退,其後更是有將近四年的實踐經驗積累,在推理領域,他算得上是專家了。
繆宇卻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功勳,反而道:「讓我說,您是擅長順勢、借勢而為的人,您不擅長攻擊。」不是他眼睛毒,而是主星確實出現了硬傷。
就像二十多年前的主星不會料想到繆宇長大後的才能,主星也沒有想到營救繆宇的肖警察的孫子竟然會是一名極為出色的電腦天才。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巧合,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主星的能耐在於利用所有的巧合,讓它們為自己的目的鋪路。
他不在乎事情如何發展,因為不論怎麼發展,他都有把握將其利用起來,這樣的人做計劃,是長遠的、審慎的、細緻入微的。
這種特質在一定程度上與繆宇的行為模式相合,他畢竟是先生養大的,除了來自三尖的血脈里的傳承外,從他身上也能夠看出主星悉心栽培的影子。
主星和繆宇最大的不同,在於主星是平和的、安然的,他厭惡過於戲劇化的衝突,不喜歡毫不留情的進攻,他不是撲入海面的鷹,而是順流前進的魚。
但這次,主星邀請繆宇和肖白前往愛爾蘭,當他開始主動出擊時,就失去了原本以靜制動的優勢。
主星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切都源於紐約,四兩和五斤無意中拿到了一份名單,從根源上,局勢發生了改變。」
繆宇偏了偏頭:「嗯……」
當時還不覺得如何,現在想來真是一身冷汗,拷貝了名單的四兩五斤成了美國人不惜一切代價要剷除的流亡人士,而他竟然一個電話把這麼重要的消息泄露給了主星。
「掛了電話,我知道m先生惹上了大|麻煩,但那時我還不清楚是什麼,直到後來我得知了四兩五斤被cia設局圍捕,這才知曉他拿我的安全屋是幹什麼的。」主星緩緩道,「本來這一切都跟我無關,cia丟失名單一事兒即使在灰色行動小組都是絕對的機密,更沒有義務向我匯報——但兩個多月後,我第一次收到了來自中情局的最高指示,他們讓我不惜一切代價活捉三尖。」
cia的灰色行動小組組長代號湯米,但湯米並不知道主星的存在,是退休的上任局長聯絡了主星。
繆宇聽到這裏皺了皺眉頭,抬眼看向三尖。
三尖面對他時態度要緩和許多,懶洋洋道:「五斤把唯一的晶片交給了你——當然,這個舉動非常不妥,我先前已經通過電話傳達了歉意,我們在此就不再車軲轆多說了——但你可能不知道,她有過目不忘的才能,事後又把名單給我默背了一遍。」
這事兒他當然沒有告訴繆宇,剛剛跟兒子相認,他不想讓繆宇再為他的安危擔驚受怕。
同樣的一份名單,繆宇只得出了cia要插手灰色世界的結論就放置在一邊不管了。而三尖掌握藍黑情報,他對政治有絕佳的敏銳度,順着手頭的線索他一步步追查,查到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大秘密。
當他說到這裏,便頓住了。
主星也先一步看過來,目露警告之色,他不知曉究竟什麼秘密讓cia不惜啟用他這顆埋了三十年的釘子,但那秘密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否則等同於把繆宇也置於危險之下了。
現場出現了一段不短的沉默,主星半天后才道:「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拿你當引子,要有一個順理成章的事件,使你置身於危險之下,我再以求援的藉口把三尖引出來,灰色行為小組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只要他為了你來到紐約,不可能有機會活着離開。」
三尖能活到現在,很大一部分是依賴於他的身份一直都保持神秘,一旦他被鎖定了身份,就算能暫時逃脫,被滅口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主星覺得自己今天說得實在是夠多了,頗有興趣道:「你呢,m先生,你的問題我都已經解答了,希望你投桃報李,能為我解疑答惑,我倒想聽聽,在這次愛爾蘭之行中,你都收穫了什麼。」
現在到了繆宇的主場,他說道:「最開始讓我覺得疑惑之處,應該是三頭地獄犬的突然離開——在這個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有人不願意跟cia背後的美國硬頂,選擇退出,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但據我所知,地獄犬一直都是冥王星中除了您之外最神秘的一位,也一直都是您單方面跟他聯繫的,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偽裝技巧,本不需要這般草木皆兵,在還沒有明顯徵兆時就草草退出。」
繆宇以學習為名,反覆詢問了肖白他在冥王星中時幾十次行動的過程和細節。他發現地獄犬並不是每次行動都會出現,只有在某次行動不得不需要極為專業的偽裝時,地獄犬才會按照計劃在特定時間和地點出現,來去匆匆,從來不跟除主星外的任何成員打交道。
「地獄犬偽裝過老人、小孩,偽裝過男人、女人,偽裝過黑人、白人,你們需要他偽裝成誰,他就可以完美地變裝成誰。」繆宇緊盯着主星,這算是他很得意的一環推理了,「如果說兩年前我對灰色世界一知半解時,我聽到只會震驚於他的能耐。但到了今天,我見識了灰色世界頂尖人物的能耐,也見過國際級的偽裝大師,可沒有人能像地獄犬那樣出神入化,似乎他是單細胞生物,拿到了偽裝對象的資料,就可以快速分裂出一個完全相同的個體。」
因為激動,他的聲音微微抬高:「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神奇的事情,某一天我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也許地獄犬不是一個人,而是至少兩個人,而只有當他們完全聽命於您,您也有意為他們遮掩時,才能讓其餘冥王星成員一直被蒙在鼓裏。」
主星沉默以對,繆宇對此也並不介意,他繼續說道:「但如果您真的對地獄犬有完全的掌控力,為什麼地獄犬會在這個多事之秋毫無義氣地退出?當我和x先生站在愛爾蘭廢棄工廠地下的房間裏,聽到您說這次的主戰場在紐約,您要對自由女神像動手時,我才意識到,地獄犬退出,是您需要他們退出。」
「他要找一個合適的藉口,讓你參與到這次行動中來。」三尖註解道。
繆宇點了點頭:「那時候我以為您通過某種渠道得知了我掌握有名單一事兒,」畢竟主星對外展現的形象一直都是高深莫測、無所不知的,就算是這種絕對的秘密,他知道了似乎也不稀奇——事實上,主星確實對名單晶片在他手裏這事兒門清,「您想要藉助我和成員們的接觸,找出可能存在的叛徒。」
主星回道:「我知道怎麼跟疑心過強的孩子們打交道,你拿到名單不久,對外界一切可疑的舉動都會聯想太多,什麼都喜歡往名單上扯,所以我在覺察到你對我隱隱的戒備後,直白地告訴你,我確實懷疑冥王星中有叛徒。」
「為了對付我的疑心病,您扔出了許德拉和冥河作為懷疑對象,老實說這一步棋幾乎將死了我,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繆宇道。
主星忍不住笑了起來:「滑頭,你可是反將了我一軍,得了便宜還賣乖,難道你還想聽我表揚你?」
「在想了一夜仍然不清楚如何鑑別他們兩人忠奸後,我意識到我沒有能力完成您給的任務,我得另外想辦法——既然我不能鑑別,那就讓他們自己來證明,我直接把這事兒告訴了冥河。」繆宇對此確實頗為得意,他用實際行動向主星證明,他不僅有疑心病,還有極強的攻擊性,他不會按照主星設想的去糾結,而是一股腦把難題拋給了加西亞。
說到這裏,繆宇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老實說,冥河的表現真不像是心裏有鬼,我本來對他的信任度頗高,這倒沒什麼……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對冥王星有內鬼一事兒毫不知情。」
繆宇絕對相信加西亞的能力,當加西亞表示詫異後,從邏輯上來說,進入了一個死循環。
——假設1:加西亞不是內鬼,他不該對內鬼的存在毫無察覺,即使在繆宇提醒後仍然沒有回憶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加西亞是內鬼。
——假設2:加西亞是內鬼,他一味裝傻「夭壽了,我家沒內鬼啊」,邏輯推理過程見假設1,只能讓知道他能力的繆宇對他更加懷疑,這反應不對——所以加西亞不是內鬼。
這個死循環讓繆宇糾結了好久,他至今想起來還感覺不寒而慄,連忙一語帶過:「當我再三確認加西亞說的是真話,他是真的沒有覺察後,我試圖把問題簡單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三尖替他下結論道:「既然冥河說沒有,在相信他有能力的前提下,那就是真的沒有內鬼,那讓你去查內鬼的主星就有鬼了。」
「對,當我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主星時,許多疑點似乎都能講得通了。」繆宇很滿意親爹的一句話總結,看向主星道,「尤其過後幾天,您一直都只讓我跟冥河重點接觸,我都沒見過許德拉幾次——如果您真的像您最開始說的那樣,要我從冥河和許德拉中二選一給出答案的話,該為我提供跟兩個人同樣多的見面機會,但您只讓我見冥河,似乎在有意引導我用排除法懷疑許德拉,這更加讓我意識到,這兩個人都不是內鬼。」
「那為什麼不能是天狼星叛變了呢?」主星問道。
「天狼星是內鬼,大概是除了您有鬼外,唯一能解釋得通為什麼冥河會一無所覺的了。」繆宇笑道,「但我想您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這一點,是在我向冥河和盤托出後,您迫不得已做出的後備計劃。」
主星本來想軟禁繆宇和肖白,事情結束後冥王星其他成員對前因後果仍然一無所知。但既然繆宇明確向加西亞表示「主星說你們中間有內鬼」後,主星就必須拋出一個內鬼來,好在事後打消加西亞的懷疑。
「這是天狼星自己的主意,他不惜犧牲名譽也要為我的疏忽負責。冥河過于敏銳了,為了不讓他有疑慮,我不得不接受了天狼星的建議。」主星說起這個來,一瞬間似乎老了十歲,「我故意當着卡戎的面演了一齣戲,把他送到安全屋中,本來來到這間別墅,讓天狼星給三尖發出你有危難的消息後,就該去救助其他成員了。」
本來出現了叛徒會打擊大家對冥王星的歸屬感,但如果背叛的是前成員而不是現任成員,那還可以勉強接受。何況主星在危難時第一時間救助組織成員的行為,也會把大家的心黏在一起。
他做了周密的計劃,只可惜棋差一招,在別墅中就被堵住了。主星好奇道:「你是怎麼跟三尖秘密聯絡上的?」三尖沒有跟繆宇相認,更不可能留下聯絡方式,這本是為了繆宇着想,但也給繆宇主動聯絡三尖帶來了困難。
「說來還要感謝您,您為了讓我應下偷竊自由女神像的行動——好達成在紐約抓捕我的目的——很明確地告知我,我是三尖的孩子。」主星拿名譽發誓這條信息的真實性,繆宇是傾向於相信的,他們走到這一步是立場所致,並不代表主星人品敗壞。
在隱隱感覺到主星不懷好意時,他惶惶然不知該如何自處了,先生——那時的繆宇還不知道他和主星是同一人——善惡不辨,要想求助,不如拼一把聯絡極可能是他父親的三尖。
繆宇不知道怎麼聯繫三尖,但他知道怎麼聯繫安。繆宇道:「這事兒得感謝冥河,他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在紐約也有朋友。」
不知道有沒有眼睛在暗中盯着他和肖白,繆宇沒敢貿然行事,是加西亞暗中聯絡了一位朋友,加西亞被監視的可能比他要小得多。
是普通朋友,對灰色世界一無所知,是加西亞在大學任教期間的學生。他跟遠在中國的麥永志取得了聯繫,麥永志收到消息後找到了一起比賽過的恩利爾,恩利爾又找到了安。
繆宇當然不肯定安和三尖的關係,所以經過幾重傳達,聽到安耳中的只是一個經緯坐標,四兩和五斤負傷後躲藏的冷庫就是坐標所指的區域。
「你賭對了,安就是三尖。」主星把一切都串了起來,「但考慮到可能存在的監視,你讓冥河來找我,告知了我你們想要藏匿神像的計劃,同時也讓我看出冥河是知情人。為了不讓他起疑,我不可能同意藏匿神像的計劃,必須要重新做計劃,天狼星被指派去幫助冥河。」
真的需要感謝加西亞的能力,要不是這個,不敢在加西亞身邊做小動作的天狼星就不會放鬆對繆宇和肖白的監視。
果然天狼星忙起來了,繆宇和肖白入住的房間迎來了訪客。
安或者說三尖一聽到通過重重轉達的消息後就懵掉了,能讓繆宇冒險直接拿三尖的消息來試探安,那肯定是遇到了麻煩了,還不是小麻煩。
在提前派人踩過點後,他就帶着四兩五斤來了。雙方驗證過dna,確立了父子關係後,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主星並不這麼認為,再次追問道:「天狼星呢?」他不關心灰色行動小組是怎麼被打敗的,反正三尖跟他們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但對天狼星悄無聲息被捉,他是接受不能的。
「他是最好的駭客——我曾經有機會跟他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可惜我沒能專精。」三尖道,「只通過旁敲側擊我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但沒規定我要抓到他,就一定要在駭客領域打敗他才行。」
天狼星年紀太大了,他精神上是個強者,體力卻不能支撐太長時間的專注了。在幫助加西亞完成新一輪計劃後,他很長時間緩不過勁兒來,三尖就是利用這個空隙奪取了控制權。
具體的過程他懶得多說,技術層面的較量也沒什麼說頭,三尖看看時間有些不耐煩,道:「還有要說的嗎,沒有要說的我動手了?」
繆宇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我很感謝您將我撫養長大的恩情,很遺憾最終走到這一步,您還有什麼心愿嗎?」
誰都知道三尖一旦帶走主星,不會再給他自由,主星就算脫離了冥王星,也仍然極有能力,他被監視控制就是一輩子了。
主星平和地看着他,輕聲道:「別告訴他們真相,我沒想過毀掉冥王星。」
他看出來繆宇還有些話猶豫着要不要說,鼓勵道:「孩子?」
「上一次您以先生的身份跟我面對面,告誡我要遵守灰色世界的規則——」繆宇說着就皺起了眉頭。
這一茬他真不想提起,好像在控訴什麼一樣,但主星這一次的舉動完全不符合灰色規矩。
主星一下就笑了:「我也深覺遺憾,冥王星是我的孩子,我盼着她好,但美國……當她需要我時我就必須要站出來,這是義務。」
三尖在一邊點了點頭:「狹隘的民族主義者。」
「你兒子也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主星頗為不客氣地回擊了一句,說完後笑笑,覺得自己這不肯認栽的舉動挺幼稚的,「走吧。」
擺在繆宇面前的電腦自動關閉了,他把電腦銷毀,腦袋上的頭套面具都摘下來,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