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深咳了一聲,總算是平下了呼吸。【本書由】她頹喪地躺在床上,渾身無力地看着門口的男子,有些慌『亂』地扯過被子想要掩蓋住自己中衣上的鮮血。
鳳持清披了一件白衣,抱着琴,垂着眼睛看着她。
林妙香匆匆坐起身來,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想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一些,她努力地扯起一抹笑容,輕聲道,「持清,我沒事。」
「嗯。」鳳持清點點頭,不冷不淡地答道。林妙香驚yà 地睜大了眼,她以為看過昨晚的戲後鳳持清會想起更多關於趙相夷的事,可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麻木的鳳持清。
「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鳳持清靠在門邊上,他的眼睛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林妙香,看着她,眉頭微微地蹙在一起。
林妙香心裏覺得奇怪,不由多看了鳳持清一眼,這才起身,看着衣上的血跡,她目光一沉,想起了之前姜陌和賽華佗都曾暗中對自己說過的話,不着痕跡地抿緊了唇。
門外明黃的陽光滲了進來,給鳳持清渡上了一層金『色』,他打量着林妙香的一舉一動,沒有開口,只是握着醉夢琴的手『露』出了粗大的青筋。
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麼。
約莫片刻,他闔起了眼,再緩緩睜開,「香香,你還記得宋遠山麼?」 傻婦240
林妙香的動作一頓,雙手拉在腰帶上miàn ,怔怔地轉過身來,「怎麼了?」
「告訴我,是誰殺了他。」鳳持清斟酌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晶亮的琴弦已經陷入了他的掌心。
林妙香定定地看着他,「你記起來了?」
「不多。」鳳持清垂下了睫『毛』,有一下沒一下地勾着琴弦。
林妙香看着他,將腰帶系好。總覺得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似乎從那日在幽谷將鳳持清帶回之後,自己就一步步地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收拾好後,拿了包裹朝着鳳持清走去。「人死不能復生,持清,不要再追究了。」
以鳳持清現在的武功來看,根本不能和姜秋客匹敵。所以與其讓他涉險去為宋遠山報仇,不如先行隱瞞着他,自己練就七殺心經之後,前去解決所有的恩怨。
鳳持清沒有再答話。
掌心的鮮血沿着手腕流入了衣袖,他把手從琴弦上miàn 鬆開,有些艱難地沖林妙香笑道,「我相信你。」
香香。我想再相信你一次。
只要你說沒有,我就相信。我是真的不願失去你。
日頭高掛,街上已是人來人往。
林妙香與鳳持清二人策馬沿着街邊緩緩晃過。周圍小販的招徠聲絡繹不絕。
鳳持清走在前方,忽然停了下來,望着一旁的鐵鋪。彎起了眼,「香香,你的無情已經沒了,要不再打一把劍防身吧。」
林妙香望着那有些殘破的鐵鋪,嘴角含笑,勒住了馬韁,「好。」 傻婦240
打鐵鋪。
鐵匠指着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長劍對着鋪子裏面的來人小心翼翼地介紹着。他佝僂着背。忐忑不安地看着為首的男子,吃吃問道,「這位公子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怎麼不請人專門打造一柄寶劍呢?」
他這小鋪出售的兵qì 都是出售給一些獵戶防身用的罷了。
鳳持清眼睛一一掃過牆壁上的長劍,心不在焉地答道,「定情信物自然是要特別一些。」
鐵匠的笑容一僵。見一旁的女子並未出言反對,聰明地噤聲不言。心裏卻暗自嘀咕着這些富guì 人家的喜好還真是古怪。
頓了頓,見鳳持清還在挑選,似乎是在猶豫不決。他低頭在腳下的柜子翻,弄一陣後才找到了一柄有些蒙塵的長劍。他擦乾淨上miàn 的灰後,遞到了鳳持清的身前。
「這位公子,這柄劍小的已經私藏多年,它是防止江湖上最有名的一柄寶劍無情製成的,無情,你們知道吧,當年公子夜重便是依仗此劍成名。這劍無論是材質還是形狀都和無情一模一樣,只是沒有刻上無情二字。」他壓低聲音道,「不過你若是想要,我也可以幫你刻上去的。」
鳳持清的表情有些怪異,「這劍又什麼用處?」
「嘿嘿,不瞞你說,我看你買劍也是為了裝個樣子,對吧,說到裝樣子還有什麼比得過這無情呢,拿出去你不說,只要亮出此劍,天xià 誰人不認為你是公子夜重,是行走江湖的必備物品。」鐵匠『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一隻白玉般的手接過了這柄青銅的長劍。
鳳持清隨着那手的主人望去,「香香,你喜歡?」
林妙香不言,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貼在劍身上,然hòu 輕輕一彈。
只聽得「嗆」地一聲脆響,長劍從中而斷。斷掉的上半截劍落在櫃枱上miàn ,又是一聲脆響。
鐵匠霎時間怔住,半晌,他才結結巴巴道,「小姐,這柄劍……三……三兩銀子。」
林妙香默默地掏出銀子,然hòu 低頭將劍撿起來,準備走。
鐵匠的聲音顫抖着響起,「小……不,女俠,需要小的……小的把劍給你修好麼?」
「不必了。」林妙香抱着兩截殘劍,瞥了一眼滿是深意地望着自己的鳳持清,皺了皺眉,「還不走?」
「來了。」鳳持清眯起了眼。
林妙香和鳳持清出了鐵鋪,還未上馬,鐵匠便是抱着什麼東西急急忙忙地從鐵鋪裏面跑了出來,「兩位等等,等等。」
林妙香牽着馬韁,停住身子。鳳持清還是笑眯眯的模yàng ,「還有什麼事麼?」
「小的……小的這裏還有一樣東西,不知道兩位需不需要?」
「什麼?」
「公子夜重的精仿面具。」
「……」
出了鎮子,林妙香見鳳持清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不由嘆了口氣,打破了沉默,「說好要買劍,怎麼又不高興了?」
「我沒讓你買這把。」鳳持清垂着嘴角,死死地盯着路邊的芳草,看也不看林妙香。
林妙香咬了咬下唇。解釋到,「我只是用習慣了無情,一時間改不過來罷了。」
鳳持清的臉終於轉了過來,眼眶有些發紅。「劍習慣之後捨不得換,人呢,習慣之後你也會捨不得麼?」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鳳持清仍jiù 是僵硬着臉。
林妙香拍了拍手裏的斷劍,「劍是拿來用的,人,不能用。」
鳳持清一怔,想要笑,卻又拼命忍住,可一看見林妙香滿是笑意的眼,還是忍不住嗤笑出聲。一時間。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初始之時,毫無顧忌地玩笑鬥嘴的時光。
這樣,也許也不錯。忘記過去,只要現在。鳳持清笑得連眼睛都找不到了。
林妙香眼含笑意地望着他。
鳳持清伸出手來,就要將她帶到自己馬上。突得,他感到後頸一涼,仿佛一陣風正在吹過來。
當下一個靈機,頭一偏,朝旁邊躲去。
不過他的動作快,林妙香的動作更快。就在他側頭的剎那,兩根纖長的手指從衣袖裏面伸出。分毫不差地夾住那把劈過來的厚背刀。
鳳持清坐直身子,回頭去看着黑『色』面巾外,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的主人,「你是誰?」
黑衣人握着刀,身體還維持着剛才劈砍的姿勢,「殺你之人。」
鳳持清道。「為何殺我?」
黑衣人眯起了眼,「死人不需要那麼多話。」
「你說得對,死人不需要那麼多話。」林妙香清冷的聲音不帶感情地響起,黑衣人看着她,只見那雙眸子裏全無感情之『色』。只有無邊無際的殺戮,心頭一跳。
還不待他抽回刀來,林妙香手指一轉,刀在脆響中斷開,夾着斷刀的手指輕輕一彈。斷刀順勢飛去,輕輕擦過黑衣人的脖子。
血珠飛濺。
黑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鳳持清表情愣了下來,「香香,你沒有必要殺他。」他幾近驚駭地盯着林妙香眼裏的殺意,不肯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他要殺你。」林妙香收回了手,眼裏的冷意漸jiàn 淡了下去。
鳳持清低下頭去,地上的黑衣人割破的頸部還不停冒着鮮血。他不忍地閉起了眼,「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不要多管閒事。」林妙香沉下了臉,方才那人身上森然的殺意讓她有些不安,究jìng 是什麼人要對鳳持清下手。
是姜秋客,那個神秘人,還是說……夜重?!
鳳持清臉『色』頓時一變,他深吸了一口氣,提高了音調,「好,我不管你,我再也不管你了!」
說着,他騎着馬就掠了出去。林妙香反應過來的時候,鳳持清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愣了愣,苦笑一聲,正欲追上去,卻頓了一下,翻身下馬,將地上那人扶了起來,一根銀針扎在了他的脖間,那原本不停湧出的鮮血竟然奇異地止住了。
「說,誰派你來的。」林妙香眯起了眼,一手拿過方才在鐵鋪裏面買的斷劍,橫在了黑衣人的脖頸上。
黑衣人咳了幾聲,驚懼地看着林妙香,方才那些鮮血從自己體內緩慢流走的感覺讓他心有餘悸,他能察覺到自己生命漸jiàn 離開的步伐,卻無能為力。
他看着斷劍上miàn 反『射』出的自己的臉,再不敢有任何隱瞞,訥訥地吐出了三個字來,「姜秋客。」
林妙香猛地起身,扔下了黑衣人,朝着鳳持清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姜秋客怎麼會對鳳持清下手,她找不到任何理由。但眼下她也沒有任何時間過多考慮,她怕自己遲了半分,鳳持清便會陷入危險。
姜秋客可是將夜重都算計進qù 的人,對上他,鳳持清肯定沒有絲毫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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