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 第十二章 替身

    胡小芹堅定地說：「今世的事今世了，不管怎麼樣，我要看看到底有沒有替身，否則，我死也不甘心。」

    鬼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你已經死了，還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人間有一句話說，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可以給你機會，還可以多給你一點法力，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雖然喝過黃婆湯，但是還依稀記得我以前也是被惡人害死的，所以我也看不慣人間的惡魔。反正陰間一日，陽間一年，我在奈何橋那邊喝茶的功夫，陽間應該已經好幾個月了，這樣吧，我邊喝茶，邊等你的消息，我再來是時候，你一定要跟我走的，如果耽誤了去閻王殿報到的話，會有魂飛魄散的後果，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胡小芹謝過鬼差，正要起身，嘆息鬼叮囑道：「萬一......雖然找到替身的機會很渺茫的，也就是不大可能找到替身的，但是什麼事情都有意外，萬一給你真的找到了替身，你可要記住了，千萬不能胡亂殺人傷人，被鬼的替身殺死殺傷的人，陰氣特別的重，會傷替身的肉身，那是得不償失的。但是既然要報仇，免不了要傷人性命，你要記好了，每天死傷也不能超過三個，傷人多了，會損害你自己的陰德，以後投胎會投到畜生那裏去的。知道現在世界上為什麼畜生越來越多的原因嗎？就是現在缺德的人越來越多的緣故。也就就是說有這麼多畜生，那都是那些沒有陰德的人投的胎。想以後不做畜生，一定要記住死傷不過三……」

    嘆息鬼又嘆息了一聲，說：「我要喝茶去了，你自己好自為之，等我喝完茶，再來找你的時候，不管了沒了斷你的恩怨，都要乖乖的跟我走了，我是個文明的鬼差，不想動用手銬腳鐐一類的刑具。」嘆息鬼話音剛落，就不見了鬼影。

    胡小芹起身站了起來，發現自己的屍體居然在擔架上，上面雖然蓋着白布，可胡小芹知道這是自己的身體，跟自己朝夕相處了一輩子的身體，現在忽然要分開了，而且是永遠的分開，不覺感到傷心難過，失魂落魄地跟着抬擔架的人走着，依依不捨地望着自己的屍體。

    就在這個時候，老駝喊：「喂，等等。」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她的鬼魂人家是看不到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存在，可是老駝卻看到了，胡小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駝竟然點了點頭，胡小芹想，難道老駝就是她的有緣人，她的替身？這個時候，居然高興蓋過了悲傷。

    胡小芹來到老駝身邊，老駝居然以為她是死裏逃生的，還叫她裝瘋賣傻，防止惡人的再次陷害，胡小芹已經死了，也不怕再死一次了，但她為了確認老駝是不是她的替身，所以也迎合了老駝一下，老駝看到人家沖他們喊瘋子，以為是叫胡小芹，心裏還暗暗得意自己這個高明的主意，他做夢也想不到原來人家喊的瘋子是沖他來的，因為他一個人自說自話的，不當他瘋子才怪呢。

    老駝聽了胡小芹的敘說，嚇得心裏呯呯亂跳，難道這個女人，會真的是一個鬼？一個在自己身體裏的鬼？

    老駝本來也是怕鬼的，怕鬼是人的天性，有的人嘴巴上說不信鬼不怕鬼，可是心裏說不定比誰都害怕。老駝想不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害怕鬼的，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居然會害怕，老駝也不明白這種荒唐的道理。

    可是現在胡小芹竟然說她自己就是鬼，老駝從一開始的驚嚇，到慢慢的接受，居然能平穩地過度了下來。現在老駝除了驚訝已經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他看到的胡小芹，跟以前看到的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有時候覺得她神秘一點而已，其實老駝的心裏一直想胡小芹是死裏逃生的，不大容易把她跟鬼聯繫在一起。再說了，胡小芹根本就沒有傷害自己，老駝甚至覺得當這替身後，吃得好了，吃得飽了，關鍵的是還找到了一點英雄男人的感覺。

    胡小芹雖然是鬼了，可是她同樣有迷惑不解的問題。那個鬼差的意思是，找一個鬼的替身是很難的，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胡小芹卻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難道這個鬼差也會騙鬼？胡小芹忍不住問：「你難道真的給雷電劈打過？」

    老駝搖了搖頭，他印象之中根本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但他想起小時候觸電的事，便說：「不知道給電電過算不算？雷電沒劈打過，不過我爹用扁擔打過，沒有我爹的一扁擔，我老早就沒命了。」

    胡小芹想雷電也是電，天打爹打也差不多，馬馬虎虎說得過去，老駝沒有胳膊，骨頭應該也不全，最後一條，是自己死的時候，要跟老駝四目相對，完成心靈溝通，要不然老駝是根本看不到她的鬼魂的，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胡小芹忽然想起就在她摸兒子的臉時，耳朵中聽到「哐」的一下砸窗戶玻璃的聲音和一個老男人沙啞的喊「救命」的聲音，當時她是往外望了一眼，但外面很黑，根本沒有見到人，光感覺好像有一雙眼睛盯着她，難道那是老駝的眼睛？就這麼四目相對了？正是無巧不成書，那天的確是老駝砸的窗戶玻璃，也是老駝喊的救命的，冥冥之中，胡小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老駝這個替身。

    胡小芹記得，她當時就上了老駝的身，老駝的身體幾乎完全被她掌控了，並沒有很強烈的排斥反應。鬼上身要是排斥的話，也是非常危險的，就好比做器官移植，不排斥什麼都好，萬一排斥的話，那就除了兩敗俱傷，其他的什麼也不要說了。她用鬼遮眼的法力，輕輕鬆鬆地瞞過了那幫看熱鬧的人，進了自己那個已經破碎的家。

    胡小芹從老駝身體裏下來，老駝渾然不覺，還傻乎乎地站在那裏發呆，胡小芹也不去管他。胡小芹看看四面都是黑乎乎燒焦的屋子，感覺說不出的靜，幾乎叫她窒息，心裏很是難受，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跟欒文化一邊做飯一邊吵架一邊等兒子放學的情景，忍不住淌下了眼淚。胡小芹的眼睛，望向兒子的那個房間的房門，丈夫欒文化就是被三個人摁在那裏捅死的，她還眼睜睜的看着捅死欒文化的那個人的黑影一搖一擺地進了兒子的房間的，她的心猛然一痛，差一點就要暈過去。她忽然明白了欒文化為什麼要去砍小偷的手指，是小偷害了兒子，欒文化只不過是為了兒子出一口氣而已，可自己竟然傻不唧唧的去投案自首，結果反而害了一家人。想到這裏，胡小芹的眼中露出一絲寒光，更堅定了報仇的決心。

    人都是有精神依託的，比如老駝的精神依託就是吃飽飯，睡好覺，第二天還能平平安安地醒來，鬼也一樣，只不過鬼的叫法是靈魂依託。鬼不能一直在替身身體裏，那樣對替身的肉體和鬼自己的靈魂都是有傷害的，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上替身的身體，平常的靈魂都依附在一樣生前最最在乎的東西上，胡小芹生前最在乎的就是那張獎狀和那兩樣獎品——一把烏黑髮亮的鐵鈎子，一把雪亮的殺豬刀，她把這三樣交給老駝，等於就靈魂給了老駝，所以她會說老駝到那她就到那，其實正確地說，現在她控制了老駝的身體，她想到那就到那，老駝只不過跟着而已，小芹感到慶幸，能找到一個像老駝這種意志薄弱的替身，也是一種運氣。

    老駝是乞丐，可不是傻子，他以前只不過沒有想到鬼魂這一點，雖然隱隱約約記得胡小芹似乎跟他說過，自己身體裏的另外一個人是胡小芹，可是老駝根本沒有往鬼魂那方面去想，而且他一直以為胡小芹沒有死，現在他一下子明白了，原來他身體裏的另一個人就是胡小芹，怪不得明明跟他不相干的人，他居然有仇恨的感覺，本來殘缺不全的一個身體，居然能飛檐走壁，原來那是胡小芹在他身體裏面作怪。

    老駝雖然是乞丐，低三下四地做人，可他認為只要吃飽睡好就可以了，對於惡人，他也是深惡痛絕的，可也沒有想過去殘忍地對付他們，畢竟惡人也是人，不是豬狗，就算豬狗也不能說砍就可以砍的，畢竟那也是一條生命，生命怎麼可以胡亂的踐踏呢？那樣跟那幫惡人又有什麼兩樣呢？老駝覺得應該勸勸胡小芹，不能讓她利用自己的身體去胡作非為。

    胡小芹似乎看穿了老駝的想法，幽幽地說：「其實我以前雖然是殺豬的能手，可是殺人肯定是不敢的，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害我們一家的惡人，我就象看到一隻只豬一樣，殺他們就象是在工作，可是鬼差交代我，儘量不要傷人性命，我已經是非常克制自己了，鬼差說胡亂殺人，會對我的替身，就是你有害處的，要不然我是根本管不了自己的。」

    老駝是個乞丐，沒有理想沒有什麼奮鬥的目標，他只不過就是要吃飽飯，睡好覺就可以了，他不想幹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可是這兩天，小芹利用了他的身體，干出了這麼多的事來，雖然有時候看着人們驚訝的表情，他心裏會產生一絲得意，感覺很是威風，但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胡小芹要是一走，留下的爛攤子老駝自己要收拾，也有可能老駝是沒有能力解決好這種問題的。所以，老駝決定跟胡小芹攤牌，他這個身體不想再借給她了，他要回到原來的自己，過他以前那種快樂的無拘無束的生活。

    看着胡小芹淒涼落寞的神情，老駝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他猶猶豫豫地說：「你看，害你一家的壞蛋，差不多都完了，你是不是考慮離開了……」

    胡小芹嘆了口氣說：「這兩天你都醉醺醺的，卻也知道我們幹的事？」

    老駝吃驚道：「我醉了兩天？我們又幹過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