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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墓中的幾個墓室已裝修好了,若不是還有一些腐爛的棺槨堆積在陵墓的入口處,這裏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陵墓。
桌椅床櫃一樣不差,地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琉燈時刻燃燒,這裏就好似沒有窗子的房間。
不住在軍帳中了,葉鹿搬進了陵墓之中,儘管這裏以前是人家的死後的睡眠之地,但眼下已經被她佔據了。
大床柔軟,這些軟件樣樣不比城主府的差,誠如申屠夷所說,除卻城主府,其他的都搬來了。
葉鹿已能下地行走了,神醫老頭很是得意,他認為這都是他的功勞。
葉鹿也懶得和他爭辯,他如此認為就認為嘍,其實追根究底,若不是他的話,她應當也不會好的這麼快。
申屠夷倒是很高興,而且對那神醫老頭的態度也明顯好了些,儘管仍舊沒什麼笑意。
隨着身體好了,葉鹿也依稀的能感覺到肚子裏那個小生命了,寂靜的時候她幾乎能聽得到他的心跳聲。
真的很神奇,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神奇的了。
如果這個時候要她放棄,她是萬萬不能的。
儘管處在深山之中,但是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帝都,太子大典已經結束了,小小的孩童還不過百天,便已經是太子殿下了。
而且麥棠和龍治也知道葉鹿有孕的消息了,她情況特殊,所以眼下一直待在深山裏,他們也知道。
龍治派人送來了許多的補品還有內務府的幾個嬤嬤,抵達申屠城之後,被陸續的送到了高頭山。
大概誰也沒想到葉鹿會在這種地方安胎,幾個嬤嬤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都說國師是老天的眼睛和耳朵,看來這話也並非空穴來風。
最新的情況還有大晉,大晉的兵馬仍舊屯在邊關,與周國很近很近。明明給了賠償,但是大晉這舉動也讓人猜不透,不知是不是不滿意那些賠償,還是另有目的。
而贏顏的行蹤不明,不知他是在大晉皇都,還是在邊關。
這些事情葉鹿倒是不關心,不過她可以肯定的是贏顏人在大晉,並沒有悄悄的潛到哪裏去。
因為,她曾在夢中見過他一次,但,他並沒有走近,隔着草場知道對方在那兒,然後便是各自相安無事的吹風看天。
儘管葉鹿不想入夢,但是往後入夢都能這樣她也就不擔心了。而且也很難想像,贏顏也會有這麼安靜的時候。
這些事情她獨自咽在肚子裏,可不能被申屠夷知道,他會被氣死的。
搖椅擺在陵墓入口一側的樹林裏,四周的樹木被砍伐,這裏便成了一小片空地。搖椅和桌子擺在這裏,葉鹿閒來無事就跑到這裏曬太陽,畢竟總在陵墓里也是不行,缺少陽光。
「吃。」簡單一個字進入耳朵,葉鹿睜開眼睛,入眼的除卻陽光,還有一隻手。
那隻手拿着水果,遞到她嘴邊,正等着她張嘴吃呢。
張嘴,吃掉,葉鹿眯起眼睛,「好甜。」
「多吃些,飯菜吃得少,多吃些水果也好。」申屠夷在旁邊坐下,將裝滿水果的盤子推到她旁邊。黑眸不眨,好似在盯着她。
自己拿着塞進嘴裏,葉鹿一邊點頭,「我飯菜吃得少其實也不餓,吃多了反倒胃不舒服。」人家有孕會害喜,她反倒沒什麼反應,這吃多了之後胃不舒服也是剛剛發現的,這大概就應該是她的害喜反應了。
「少食多餐,總是有法子的。」申屠夷看着她,陽光下,她的臉白皙通透,血色也回來了,看起來健康的很。
葉鹿挑了挑眉,她那模樣的確有精氣神兒,已看不到之前她流血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樣子了。
「再這麼吃下去,我非得變成豬不可。還說讓我苗條些,按照你這麼個餵法兒,我不變成豬也很難。」說着,她繼續吃,那紅唇和水果的顏色很像,讓人不禁垂涎欲滴。
沒聽見他說話,葉鹿抬眼看向他,發覺他在盯着自己的嘴。
抿了抿唇,葉鹿驀地笑,「你是饞水果了呢?還是饞我了?」
黑眸微微眯起,申屠夷抬手越過中間的小几捏了捏她的臉頰,「你說呢?」
「那我懂了,你饞我了。唉,誰讓我如此動人呢,即便模樣再糟糕也能惹得申屠城主情難自抑,來吧,我可以獻身。」拍拍手,她隨後張開雙臂,真的要獻身。
「別淘氣。」自然知道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申屠夷也不受她誘惑。
「你害怕?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麼?來,我有法子。」眼睛亮晶晶,更像兩個鈎子,勾的申屠夷愈發難以自控。
下一刻,他起身,果真信了她。
笑眯眯,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葉鹿也坐直身體,仰頭瞅着他,她驀地張開雙臂,「抱我。」
幾不可微的挑眉,申屠夷俯身將她抱起來,然後順着她的指示,朝着樹林深處走去。
安慰他的法子有很多,而且葉鹿也早就想試試了,但礙於沒有機會。
眼下,這就是實踐的機會,並且,很成功。
傍晚,申屠夷抱着葉鹿返回了陵墓,燈火通明,人也來來往往,眼下這裏看起來倒不像是陵墓。
從帝都送來的嬤嬤精通照顧孕婦,無論是吃的還是穿的,她們都準備的特別好。
湯,小菜,味道鮮美,即便葉鹿吃得少,但也讚不絕口。
由此,葉鹿對龍治可是誇讚不已,她這個姐夫別看日理萬機,這些小事做的也格外細心,甚至比麥棠還細心。
聽到她夸龍治,申屠夷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他不喜歡聽她誇別人,他兄弟也不行。
「幹嘛那麼看我?我只是順嘴夸一句而已,又不代表我會移情別戀。」躺回床上,葉鹿笑眯眯,她真的喜歡逗申屠夷,儘管他始終冷臉沒什麼表情。
「不會移情別戀也要閉嘴,這些話你在肚子裏對自己說一遍就行了,沒必要說給我聽。」不順耳的很。
噗嗤笑出聲,葉鹿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以後我只說給自己聽,有什麼話都說給自己聽。譬如,申屠城主如此威武這種話,我也說給自己聽。」
看向她,申屠夷的眼神兒化為了眼刀,葉鹿偏開身子作勢躲避,配合的萬分好。
笑意浮上眼眸,申屠夷走過來,旋身坐下,抬手罩住她的後腦,微微用力將她攬入懷中。
低頭,他在她額頭上親了親,「休息吧,我把今日送來的簡報處理一下,便過來陪你。」他很忙,只是一直在擠時間,擠出來的時間用來處理事物,剩餘的時間都花在了葉鹿身上。
「去吧,你不用整日不眨眼的盯着我,我現在沒事了。」葉鹿一手抱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則順着他的袍子往他腿間滑,嘴上說着正經的話,手上卻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兒。
申屠夷看着她,入鬢的眉緩緩揚起,「在我看來你也的確是好了,淘氣。」任她的手亂摸,他倒是沒阻止。
嘿嘿笑,葉鹿仰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處理完事情順便把鬍子也颳了,扎死我了。」
摸了摸她的頭,申屠夷起身離開,身形魁偉,而且看起來比前段日子輕鬆多了。
葉鹿也不禁眉眼彎彎,看他輕鬆,她心裏也跟着輕鬆了許多。
躺下,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幾分無力感襲來,其實她看起來精神不錯,但是力氣卻沒有太多。
就好像她的力氣被抽離了一大半似得,她現在除卻走走路之外,再做其他的事情完全做不了,因為沒力氣。
這種情況已經比流血好太多了,所以她也沒說出口,任何人都不知道。
因為申屠夷,他時時刻刻都在惦記她,所以,那咒也一直在尋找機會攻擊她。
所幸此時身處這個陵墓,能夠化去一些,否則,難以想像還會發生什麼。
輕撫着小腹,感受着肚子裏那個小生命,雖不知他此時是個什麼模樣,但想來應該很安逸,睡得很香甜吧。
翌日,深入陵墓深處的許老頭回來了,這陵墓很大,許老頭一去就是兩天。
身上都是灰塵,這陵墓年頭太久了,想乾淨的一塵不染那也是不可能。
「如何啊?陵墓深處住的是誰?」葉鹿撥弄着盤子裏的堅果,其實她不愛吃這東西,但是又必不可少。
放下拐,許老頭拍了拍衣服,灰塵四起。
「不管住的是誰也已經死了,但這地方確實不錯。只是,對於申屠城主來說,這裏的玄妙等同於無。」所以,也抵擋不了他的煞氣。
眨眨眼,葉鹿就知道是這樣,這裏的確奇妙,但是對於兩大絕命來說,如同無物。
「暫時住在這裏可以,但是日後可不行,還得再找找其他的地方。」若是到了葉鹿臨盆那一天,這裏的陰氣也鎮不住。衣築的咒,再加上從天煞孤星那裏轉嫁而來的,還有這孩子獨特的命格,哪一個都致命。
些許沉默,葉鹿點頭,「還是得麻煩師父您老人家了,你走過的地方很多,見多識廣。」若是要她找,肯定找不到。
許老頭自是擔下這個任務,目前來說,也只有他能做到了。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眾人陵墓中的生活似乎更安逸熟悉了。
葉鹿看起來更懶散了,明明她那時最討厭整日躺在床上,但眼下她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躺在床上。或是靠在搖椅上,懶洋洋的。
申屠夷倒是沒有過多懷疑,畢竟他也不清楚懷孕的女人是怎樣的狀態,而且神醫老頭每天都給葉鹿檢查一番,他也沒說有什麼問題。
靠在床上,葉鹿沒什麼力氣,她精神不錯,但就是沒力氣。
輕撫着小腹,葉鹿能感受的到他的生命力越來越強,靜心傾聽,她都能聽得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這是好事,他堅強一些,若是再有什麼危險的事發生,他不會那麼輕易的丟掉性命。
閉上眼睛,葉鹿的神思也緩緩陷入了迷糊之中,沒力氣還真的嗜睡,她也是現在才發現,畢竟睡覺是最省力氣的事情。
黑暗,這是睡夢之中的常態,不過,黑暗轉瞬間褪去,藍天綠草出現在視野當中,葉鹿就知道她又入夢了。
通常情況下,不過一會兒贏顏也會出現,因為這是他的夢境。
天上一碧如黛,陽光熱烈燦爛,通過這天氣能看得出,贏顏的心情應當是不錯的。
誠如她所想,不過一會兒,一個身影出現在視線當中,並且距離她很遠。
遙遙的看着,葉鹿不似之前那般每次入夢都激動憤怒的不行,這次她反倒安寧的很。
看着,贏顏緩步的走過來,微風吹襲,他的衣袍也在翻飛,看起來他好像就要乘風而去了似得。
葉鹿不禁撇嘴,他真的一點仙氣兒都沒有,若說有的話,那也是殺氣。她在他身上,能看得到無處不在的肅殺之氣,懾人的很。
終於,贏顏走近了,他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笑意,沒有一絲的殺傷力,圓潤的沒有稜角。
「真是稀奇了,怎麼又入夢了?你很閒麼?」這是白天,葉鹿很清楚確定,儘管她住在陵墓里,不代表不知道白天黑夜。
「你也很閒。」看着她,贏顏似在打量,她有沒有缺胳膊少腿兒。
「我的確很閒,每天不是睡覺就是睡覺。看你這樣子,心情不錯?」身體沒力氣,以至於她在夢裏也沒力氣。
「最近有件大事要做,自然開心。」贏顏旋身坐下,這草地如同最柔軟的毯子,坐在上面很是舒坦。
葉鹿也坐下,她正好沒力氣。
「要做什麼?」雖然她沒多大的興趣,但是此時此刻更無聊,一時半會兒又不能輕易走出這夢境。
「我的父親終究是老了,身體意志都垮了,也是時候該退位了。」贏顏輕聲的說着,但意思明顯。
葉鹿不禁挑眉,隨後扭頭看向他,「你這意思是說,以後再見你,我得稱一聲陛下了!」
笑,贏顏看了她一眼,「你例外。」
撇嘴,葉鹿才不領情,「我是不是要叩拜行大禮謝主隆恩呀?恭喜你吧,終於夢想成真了,儘管我不知道那位置坐上去有什麼好的。」每天忙的不行,當然了,前提是他心繫國家。
也有坐在那個位置上輕鬆的例子,但下場都不怎麼好,不是亡國就是被取而代之。
「不用這麼客氣,皇上這兩個字還真是陌生。」若是她說出來,估計聽起來就更陌生了。
葉鹿不置可否,不止陌生,還將自己推到了一個任何人都攀不上去的高處。從此以後,孤家寡人。
若是像龍治還好,他有麥棠,以及一些他欣賞的女性陪在身邊,而且她們也十分貼心。
像贏顏嘛,他估計只有他自己,怕是也不會和任何人交心。
其實這麼一想,還真是挺可憐的。
「你最近如何?看你的精神不錯。」他不在,她還真活的好好的,足以證明她那時說的是真話,並非讓他離開的託詞。
「用眼睛不就看出來了?我好的很,多謝關心。」葉鹿撥弄着身邊的青草,軟軟的,一個一個像是髮絲。
「那就好,有時對於女人來說,生孩子如同受刑,一個不好就丟了性命。」他出生時母親就死了,自然深知。
「說真的,你這種話聽起來比較有好感。」葉鹿看向他,儘管這廝不招人喜歡,但是某些見識還是不錯的。
笑,贏顏轉頭看着她,「我並非妄言,一切都是實話,畢竟我經歷過。」只有經歷過,才有資格說。
「我知道,你和申屠夷一樣,絕命出世,往往都會殺人。而殺的,也通常都是孕育他們的那個人。」說着,葉鹿心下一沉,她肚子裏的這個生命出生時,不知會怎樣。
眼下許老頭一直都在想辦法,她能做的只有等着,以及希望自己的命能大些,她剩餘的幾條命和那幾個替身能保護她。
贏顏看向遠方,藍天白雲,如此靜謐,這是他的夢境,只有在夢裏,他才會來到這兒。
葉鹿一時也幾分迷茫,雖然在這世上總是有無數未知的危險,但是她得來這一世,就是為了這些麼?
她認為她是為了申屠夷而來,但與他相伴為他生子,怎麼就這麼困難呢?
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似乎也應該吃了足夠的苦了吧,可是還沒到頭。
「怎麼不說話?在為申屠夷悲傷麼?」她不說話,贏顏也覺得稀奇,畢竟她最喜歡嘰嘰喳喳。
「悲傷個鬼啊,我現在開心的很。沒話就不要找話,我想休息一會兒,真是的,睡個覺也這麼累,真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輕鬆的事兒。」抱怨着,葉鹿直接躺在草地上,看着藍天,眼睛也不眨。
看了她半晌,贏顏沒有再說話,也緩緩躺下,與她共同看着同一片藍天。
若是每次睡着時的夢境都是這樣的,那也很不錯。
吹着風,葉鹿緩緩的閉上眼睛,在夢中睡覺,不知是什麼滋味兒,畢竟以前她每次入夢都緊繃着。
似乎知道她閉上了眼睛,贏顏轉過頭看向她,褐色的眸子清楚的倒映着她的臉,甜美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