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踏民國 第40章神仙法術

    八角亭德政路14號,交通銀行經理魏循理家中,此刻賓客雲集,從雲千居請來的管弦樂隊,正演奏着《春江花月夜》。

    趙廣學與魏識博二人坐在客廳的一角,此處燈光昏暗,照的二人面目晦暗不明。

    在安化縣城,趙廣學雖暫時鎮住了徐言勝,但他深知,自己在軍統無根無底,想要長久立足,光靠吳欽煥的賞識是不夠的,還得要拿出些手段與成績來。

    這次能夠誘使錢兆康變節,讓他成為自己的棋子,以後中共在湖南的信息,都將盡為自己掌握。作為對敵鬥爭的王牌,自己在吳欽煥心中的地位,將不可或缺,到那時,鳥盡弓藏這樣的事,想來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魏識博卻沒了這種恓惶,他在湖南禁煙委員會特監總處供職,日子過得頗為滋潤。此時全國遵從蔣介石「兩年禁毒,六年禁煙」的命令,各省相應成立禁煙委員會,禁煙委員會下設禁煙督察處、轉運所、教化所等機構,其中禁煙督察處設有緝私辦公室、巡緝團等,擁有自己武裝,負有禁煙特權,處長向由蔣介石親自任命,大多為軍統人員。蔣介石以此名為禁煙,實則將盈利豐厚的煙土運銷,由各省私運,改為督察處公運,從中獲取高額特稅。為保證特稅為己所用,還特別成立了農民銀行,由曾協助蔣介石在上海開辦交易所的郭外峰任總經理,特稅一切收支都經由農民銀行,保證了全國煙土的運、稅由蔣一手掌控。

    特監總處就是負責監督指導各地轉運所運輸煙土的機構,大多也為軍統所控制。魏識博在其中如魚得水,利用監運的機會,截留煙土在政府特許經營的土膏行店出售,無本萬利,由於大部分所得均上供給督察處處長閔建業,因此頗受閔的器重。

    魏識博見趙廣學愁眉不展,只顧喝着悶酒,二人本是同窗,又均是變節之人,心路相似,於是勸解道:「耿靖兄,你初來乍到,下面的人有所不服,也是意料之中。想我剛投過來,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你才學猶在我之上,以吳站長識人之明,不會埋沒你的。那姓徐陳的不過是仗着尤文聲的提攜,所以對你冷言冷語,這樣的小人,假以時日,以勢相逼或以利相誘,自然馴服,無須擔心。就是尤文聲,不過是資歷厚、人手足,要是你早日投了過來,那行動隊隊長的位置,還不是非你莫屬。退一步說,你要真覺得在情報部門待不下去,到時我跟閔處長說一聲,調你來督察處,憑你的才能,一樣的大有前程。」

    趙廣學嘆息一聲:「這裏終不比在那邊,那邊同志純潔友愛,互不猜忌,互不傾軋,雖然日子過得苦些,但活得自在。到了這邊,就如掃地出門的走狗,不僅見不得光,還要拿別人的命來保自己的命,活着也是窩囊。」

    趙廣學喝一口酒,續道:「我跟尤文聲,其實並沒有什麼過節,好幾次出差,我撞見行動隊的人拿公車來倒賣私貨,我看不過去,查處了幾次。下面弟兄心裏記恨,許是在尤文聲面前倒我苦水,現在我搜捕共產黨人有功,他心中嫉恨,所以我與他面上客氣,實則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魏識博聽罷也是一嘆,感同身受之下,他也只能勸道:「你也無須太認真,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這個黨國,早已千瘡百孔,咱們犯不着去較真,得過且過吧。御下太嚴,弄得手下弟兄離心離德,小心有人背後打你黑槍啊。」

    一席話畢,趙廣學心中頓生警兆,看來,懷裏揣着的一萬元經費,是要找些名目,花給那些嗷嗷待哺的軍統特務了。

    吳欽煥還真是了解他的這幫手下呀。

    這時卻聽大廳中一陣驚呼,二人轉臉過去,卻見大廳中央不知何時圍了近百名賓客,個個伸長了脖子,在看一名道士裝束的人在表演法術。

    為方便觀看,魏循理特意命人將客廳中央桌椅搬走,抬來一方形站台放在中間。卻見那道士裝束的人,大概四十來歲,面目清癯,鬚髮黑亮,挽着流雲髻,穿一襲質地上乘的青袍,腰間系條黃絛,足纏白襪,腳納雲鞋,倒也有一番仙風道骨的味道。

    只見他嘴中念念有詞,隔空竟抓來一隻又一隻活蹦亂跳的腳魚來,在賓客們的驚呼聲中,不一會兒就將身邊一隻放滿清水的木盆裝滿了。

    趙廣學覺得好奇,就與魏識博二人一起走了過去。只聽主人魏循理帶着微醺的酡紅,踏上站台,介紹道:「今天敝人生日,承蒙各位至親好友捧場,有幸將小瀛洲的周神仙請了來,為大家表演些玄門道術,此為亘古未有,大家可要瞧仔細了。」

    這周神仙本名周重屏,他方才一手隔空取魚,先聲奪人,贏得了陣陣喝彩,頗為得意,只見他微一點頭,朗聲道:「貧道幼年遍訪名山,得良師授業,習得至上法術三十六般,隔空取物、由無變有、煉金生財,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娛眾而已,既然大家喜歡,貧道就再為大家來個『密室逃脫』吧。」

    說着就有幾個道童上來,給周重屏身上披掛上數條拇指粗的鐵鏈,然後還用銅鎖,將鐵鏈鎖了,又有人抬上一個大檀木箱子來,將鎖住的周重屏放進箱子裏,由人從外又將箱子鎖住,然後抬進樓梯下的一個封閉房間。魏循理在旁拿着三把鑰匙,興奮地介紹道:「這可是周神仙的拿手本領,他將要從鐵鏈、箱子、房間裏面逃脫出來,大家拭目以待吧。」

    其實,周重屏表演的這些所謂法術,在今天看來,不過是未經包裝的魔術而已,但在當時民智未開,世人見了卻如見志怪,所以周重屏表演幾次,就博得了「周神仙」的稱號。

    眾人正在睜大眼睛,準備看周重屏如何從密封的房間內走出來,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在人群後響起:「諸位,貧道在此,給大家稽首有禮了。貧道習得奇門遁甲,所謂五鬼搬運、奇門大法、隱形遁地,不過爾爾。」

    眾人回頭一看,卻見周重屏施施然從門廳照壁外轉了進來,一捋頜下長須,笑吟吟地看着眾人。

    這一下就如炸開了鍋一般,驚訝者有之,歡呼者有之,心羨者有之。魏循理趕緊打開之前鎖着的房間,只見房內檀木箱子銅鎖完好,打開木箱,裏面鎖鏈如人形般躺在箱內,跟周重屏剛躺進去那會一般無二。

    賓客們見周重屏如此神通,都鼓掌喝彩起來。周重屏微笑受禮,信心滿滿。

    一時音樂響起,賓客們各歸己位,意猶未盡,紛紛談論起周重屏的神通來。魏循理自虛托周重屏手臂,挨個與人介紹攀談。

    趙廣學與魏識博二人重返座位,趙廣學心中滿是驚駭:「識博,你說這周神仙是真是假?能虛空抓物、密室逃脫,這等手段,離白日飛升也差不多了吧。」

    魏識博卻只是冷笑:「耿靖兄,你被他騙啦。這些把戲,在《三國演義》裏早被諸葛孔明用濫啦,不過是些障眼法罷了。我曾在漢口租界看過外國人表演的魔術,跟這個就差不多,周某人吹噓由無變有、隱形遁地,不過是製造煙幕,以此抬高身價、增添神秘罷了。」

    趙廣學猶自不信,魏識博哂然一笑,道:「他這障眼法很容易破解,待會兒他過來攀談,且看我如何試他。」


    不一會兒,魏循理攜了周重屏,向着省政府秘書廳孫主任那邊走去,正好經過趙廣學他們這邊。魏識博待二人走近,站起來攔住道:「魏經理,我與廣學在此恭候多時了,難得有周神仙在,還請為我二人指點一二。」

    魏循理聽說趙廣學在,轉眼看去,見趙廣學果然在暗處坐着,不禁嗔怪道:「哎呀,廣學老弟,你怎麼躲這裏啊,害我一晚上好找。來來,我與你介紹,這是小瀛洲的周神仙,老哥哥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請了來的。周神仙,這是我們交通銀行的趙廣學趙經理,燕京大學的高材生呢,您可得認識一下。」

    周重屏一笑,就趙廣學對面隨意坐了,微一打量,突地神色一肅,皺眉道:「看趙經理面相,近日似頗有挫折呀。」說着也不理眾人詫異,低頭掐指算了半響,方喟然長嘆,起身就欲離開。

    魏循理在旁見了,忙拉住周重屏,不解道:「我這位老弟面相如何?神仙為何有話不說,急着要走呢。」

    周重屏背着身子,嘆息道:「與一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可說的,不如且作不知,還可以懵懵懂懂快活幾日。」

    魏循理驚道:「如此更要神仙施下妙法,予以化解啊。快坐快坐,我這老弟年少有為,不同凡響,縱有劫難,總有法子渡過去的,看我面子,神仙怎能撒手而去呢。」

    魏識博看着周重屏作為,只當他是欲擒故縱,也想看他如何說教,當下站起來勸道:「周神仙法力無邊,眼看我這兄弟有難,要是袖手不管,有違慈悲根本呀,還請不吝賜教,佑我兄弟平安無事,事後我自當奉上金銀重謝。」

    周重屏無奈,只得重新坐下,他吁一口氣,向着趙廣學道:「這位趙經理,貧道方才看你面相,面容枯焦,神思不屬,氣機全無,就如死灰一般,試問死灰如何復燃?貧道有心不說,也是心有不忍,想着趙經理趁此有生之日,心無旁騖開心過些日子。須知螻蟻尚且偷生,既知將死,就不免心生恐懼,惶惶不可終日,到頭來於事無補,白費心力呀。」

    魏循理急道:「照神仙這麼說,難道我廣學老弟,就沒一點法子可想了?」

    周重屏嘆息道:「將死之相,再沒一點法子可想了,除非……」

    魏循理急道:「如何?」

    周重屏道:「除非偷天改命!」

    魏識博來了興趣,問道:「那如何偷天改命呢?」

    周重屏雙眼似開似闔,聲音飄忽不定,高深莫測地道:「偷天改命乃上乘法術,為我師獨傳之秘,因其有違命數天理,施法者須以自身三年陽壽為引,方能導神識出九宮,於幽冥中篡改命書。世人皆有命書,上載人一生之喜怒哀樂、吉凶禍福、生老病死。如學業未精、心術不正、神鬼不敬,心境不寧,則在偷天改命過程中,施術者與改命者皆有性命之虞。是以家師在傳授此術時,曾再三告誡,不可輕易用之。」

    魏識博聽出他的故弄玄虛之意,哈哈笑道:「這神鬼之事,誰人知曉。周神仙這一番話,當去騙那些愚夫愚婦,在這裏鼓弄唇舌,卻是沒用。」

    趙廣學連日來殫精竭慮,不僅奔波於各市縣之間,身體疲累不說,還要費勁心思在軍統內部的傾軋中苟且保命,更要時刻提防中共地下黨紅隊的鎮壓,而每夜輾轉反側,還有對變節的悔恨,如此情感交織,怎能不叫他面如死灰?

    他深知自己已到強弩之末,亟需精神**來麻痹自己,現在每日掙扎於生死邊緣,言之將死,也不為過,如能求得些許平安,心靈或可安寧不少。因此他對周重屏所言很是上心,擺手制止魏識博再言,說道:「周神仙大道通天,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敝人最近深感不適,怕是被神仙不幸言中啊,既然如此,還請神仙施以援手,敝人感激不盡。」

    周重屏心中大定,微笑道:「施此法須要齋戒三日,三日後方可沐浴更衣,起壇作法,這三日內趙經理千萬稍安勿躁,須深居簡出,靜思己過,如此,方能有效。不過天理昭昭,非人力所為,貧道逆天改命,只能是盡力而為,趙經理心中須做萬一打算。」

    魏識博聽罷,更確信其是欺名盜世之輩無疑,笑道:「周神仙這話兩頭圓滿,滴水不漏,成或不成,都歸於天命,好個遁詞啊。只是要有個萬一,豈不砸了神仙您這金字招牌?」

    周重屏眼見趙廣學已然入彀,不想魏識博猶自糾纏,心中不免有些慍怒,臉色一沉,出言斥責道:「這位先生不敬神鬼,褻瀆天命,可知三尺之上有神明,他日業火燒身,悔之晚矣。」

    魏識博更是有恃無恐,大笑道:「業火乃是佛門弟子用語,不知周神仙您這道門高德,如何搬動佛門業火,來燒我呢。」

    魏循理見二人起了衝突,連忙勸解。周重屏臉色黑沉,冷笑一聲,右手在空中一晃,兩指間不知何時竟拈了張黃符,只聽他嘴裏念念有詞,突地兩指戟指,「斥」地一聲暴喝。魏識博只覺口舌僵硬,竟然話不能言,他啊呀怪叫,口水漣漣,臉上終於露出驚恐之色。

    周重屏冷哼道:「不給你些教訓,你不知道爺手段。你口吐穢言,冒犯神明,這淨口咒可讓你噤聲寧言,你好好呆去一邊,靜思己過吧。」

    趙廣學見狀大為駭異,忙拱手道:「周神仙息怒。我這兄弟魯莽無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還請小施懲戒,給個教訓也就是了。」

    周重屏斜睇他一眼,鼻中重重哼了一聲。

    魏循理見他仍是怒氣未消,忙悄聲勸道:「這位魏兄弟,在禁煙委員會供職,是督察處閔處長得力愛將,周神仙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放過這次吧,等明日讓他帶些上好煙土,登門賠罪也就是了。周神仙方外之人,大人大量,些許冒犯就饒過了吧。」

    魏循理知道這周重屏有煙癮,早晚必吸,以此為餌,周重屏果然動容,鬆口道:「既有兩位經理求情,貧道不以己甚,這次就此饒過,你回去後早晚暖水敷臉,三日後自然痊癒。」說着從懷裏掏出一錦囊,遞與趙廣學,囑咐道:「三日內,趙經理但凡遇有危難,可立刻拆開此錦囊,可助你趨吉避凶,平安無事,善哉善哉。」說完也不再理會趙、魏二人,自往孫主任那邊走去。

    趙廣學手裏拿着那個錦囊,忙不迭拱手致謝,眼隨着周重屏飄然離去,心中更是敬佩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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