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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啪地一聲,大門從外被人踢開,熊思謹一手提着馬鞭,俏臉生寒,大步走了進來。
劉繼雲醉眼乜斜,看到是熊思謹,「哎呦」一聲,趕緊縮到桌底,躲了起來。
樓里姑娘早見識了熊思謹手段,此時驚叫連連,忙不迭四散逃開。
萬友民端着酒杯,遲遲不敢放下,雙眼看着熊思謹,兩腿直打哆嗦,連酒灑了也渾然未覺。
文放卻渾不在乎,伸手從萬友民手中拿過酒杯,滋溜一聲喝了下去,然後又提過酒壺,將酒杯斟滿,遞到戰戰兢兢的紫宸嘴邊,示意她喝下去。
熊思謹一身勁裝,外面披件斗篷,將一副曼妙誘人的身軀,盡數掩住。她腳蹬馬靴,板着臉孔,雙手負在身後,馬鞭梢兒輕輕擺動,一雙水杏眼兒,死死盯住文放,咬着牙一言不發。
萬友民抖抖索索站起身來,正要招呼熊思謹。熊思謹馬鞭一指,唬得他話到嘴邊,咕嘟一聲又咽了回去。
熊思謹將鞭梢輕移,指定文放,冷冷地道:「你出來,我有話與你說!」說罷目光在紫宸身上梭巡一番,哼地一聲,馬鞭一揮,在空中帶出一聲銳嘯,也不等他回答,挺直了身子,扭身走了出去。
萬友民呆呆看着熊思謹走出門去,半響才回過神來,問道:「她叫你出去幹嘛?」
文放自顧自吃酒,一振眉頭,道:「我哪知道。」
劉繼雲從桌底爬出來,酒醒了大半,也是大惑不解:「這隻母老虎,我還當她又要打人呢,怎地就走了?文放你別去!怕是她又要找你麻煩。」
文放哼了一聲,道:「我還怕她不成,難不成她還敢再次傷我?」
萬友民道:「這倒不會。上次我老舅聽到袁主任匯報,回到公館大發雷霆,把水杯都摔了。後來讓下人把她鎖在房間,待了三天。這可是我記事以來,老舅第一次向表妹發火呢。老舅回頭還囑咐了袁主任,讓他在軍校平息此事,想來表妹再不懂事,也不會冒着老舅怒火未平,再傷文放一次。」
劉繼雲奇道:「那你表妹有什麼話要跟文放說?我看還是最好不要去。」
萬友民苦着臉,嘿嘿笑道:「我表妹言出必行,要是文放不去,她惱怒起來,我估計今日這聞香樓,被她生生拆了都說不定。」
文放看着仍被摟在懷裏的紫宸,笑道:「她不就是有話要說麼,怕她怎地,我去去就來,你們接着喝。」說着在紫宸臉上親了一口,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文放看似豪邁,其實是裝的。他一百個心思不想去,但不去就是自認膽慫,所謂男兒立身在世,爭的就是一口氣,要文放當眾認慫,自認丟不起這個臉。
他在路上磨磨蹭蹭,實在猜不出熊思謹心思,臨到門口,索性把心一橫,捨得一身剮,也就不費腦筋了,看似氣定神閒地邁出了聞香樓大門。
熊思謹騎馬立在聞香樓處不遠,神情早已不耐,看着文放晃晃悠悠走出門來,眼中恨意更甚,罵道:「都是賤人!那窯姐兒就那般迷人?要你生離死別的,到現在才肯出來。」
文放一愣,心下大怒:你打我一槍,半句道歉也沒有,劈頭蓋臉又是臭罵,我迷戀窯姐兒關你屁事啊。他心裏這樣想着,於是哼了一聲,將臉扭向一邊,做出一副要你管的無賴表情。
熊思謹氣急,催馬過來,揮起鞭子就勢抽下,文放一哆嗦,條件反射般地把頭一偏,雙手伸出,作勢格擋。
卻聽「撲哧」一聲輕笑,熊思謹坐在馬上,嘴角噙着輕蔑的笑容,揶揄道:「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文放見她馬鞭沒有抽下,膽氣不由壯了一分,挺直了胸膛道:「我這不是怕,就好比聞着了臭屎,伸手掩住口鼻一樣,純屬應激反射而已。」
當着門口一眾看熱鬧的人群,熊思謹聽到文放將她比如成臭屎,臉色刷地慘白,身子氣得發抖,再也按捺不住脾氣,用鞭梢指着文放,說道:「你好,你好,看我今天不整治了你。」說着從馬背刷地抽出一柄長刀,當頭作勢劈下。
文放大駭,心中暗道:這姑娘還真是不管不顧,當着這麼多人面,就真敢殺了自己?
剛才事出突然,文放見她催馬上來,以為就要一鞭揮下,所以舉手格擋,現在二人相距既近,且在公共場合,文放索性膽肥一回,賭她不敢當街劈殺自己,是以神色坦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隨着眾人驚呼,長刀帶着呼嘯之聲,如匹練般劈了下來,文放只見眼前刀光一閃,後背冷汗嗖地全冒了出來,緊接着脖頸一涼,刀鋒已挨着了皮膚。
熊思謹居高臨下,冷冷地道:「這次你怎麼不躲了?」
文放撇撇嘴,哼道:「屎既然是臭的,用手捂着也擋不了幾分,索性就乾脆不擋了。」
熊思謹怒道:「你還饒舌,當真不怕死麼?」
文放笑道:「我當然怕死,只是篤定了姑娘不敢殺我而已。」
熊思謹奇道:「你這痞子,上次的事沒跟你算賬,現在你又惹惱了我,殺你一百次都嫌少,我有什麼不敢殺你的。」
文放伸出指頭,神色坦然地道:「一,父命難違,我是熊長官的心愛學子,你殺了我怎麼向父親交代?二、當街行兇,這裏鄰里街坊都是證人,姑娘的命可比我的命值錢;三,不顧孝道,姑娘殺了我,殺人償命,你讓年邁老父情何以堪?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為人子女的孝道?」文放不假思索,說出一二三來,其實他心裏明鏡兒似的,熊思謹率直衝動,真要暴脾氣上來,哪還顧得跟你掰扯一二三啊,直接劈殺了事。
熊思謹端坐馬上,眼中波光流轉,心中矛盾之極,不知道這刀是劈下還是不劈。
原來那夜熊思謹在聞香樓大鬧一場,回去後被熊秉節關在房間禁閉三天。她待在房間,起初是對文放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出去將他撕碎了餵狗,但靜處一久,腦子裏除了恨外,不自覺地竟胡思亂想起來。那夜文放趴在身上的情形,就如放電影一般,在腦海回放,那粗重的喘息聲,濃烈的男子體味,不可遏制地竄入耳膜,湧入鼻翼,讓她揮之不去。乃至雙乳在擠壓廝磨中挺拔俏立,大腿根部被文放死命抵住,那種酥麻的滋味,竟是從未有過的美好,她年方十八,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靜處幾日,胡思亂想之下,恨意竟然悄然無蹤,剩下的全是那晚地上摟滾糾纏的零碎片段,弄得她意亂情迷,羞惱不已。
父親本來今日囑她當面向文放道歉,熊思謹心中不屑,卻鬼使神差地來到軍校,結果竟然發現他請假外出,於是猜想着直奔聞香樓,發現他三人果然在這裏公然狎妓,心裏對文放生出的莫名情絲,被眼前情景沖得一乾二淨,於是才說了句「都是賤人」的話。
眼前這人,本來應該是面目可憎才對,卻偏偏再恨不起來,依着以前脾氣,這刀早輕鬆劈了下去,可是,看着眼皮子底下這張俊秀的面孔,熊思謹手上的刀竟再進不去分毫。
文放不知熊思謹此刻天人交戰,情知自己再行無賴,惹得這女煞星脾氣上來,這刀說不定就真往抻着的脖子砍過來了,當下苦着臉,拱手作揖道:「熊姑娘,那日我在你馬前攔阻,實在是軍令所在,迫不得已,你將我打傷,咱們兩相抵消,就此各不相欠,可好?」
熊思謹看着眼前文放清秀俊雅,腰杆筆直,微風漸起,掀動他的長袍下擺,頗有些玉樹臨風的味道,眼中秋波盈盈,卻兀自嘴硬道:「你向我認輸了?」
文放看看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小聲道:「認輸認輸,姑娘借一步說話,我向您好好賠罪。」
熊思謹看看周圍湊熱鬧的人,哼了一聲,收了長刀,道:「跟我來吧。」
於是兩人一個騎馬,一個步行,一前一後,走入右首燈光寥落的長街之中。二人信步而行,也不說話,堪堪走了一盞茶工夫,文放眼見長街盡頭快到,熊思謹還沒有停下的意思,於是咳嗽一聲,指着旁邊一小酒鋪,問道:「熊姑娘,要不我請您進去坐坐?」
熊思謹在馬上瞥了他一眼,抬眼看那酒鋪,門帘低矮陳設破舊,這時已是掌燈時分,小酒鋪里影影綽綽也沒幾個人,平時這種地方她是正眼也不會瞧一下的,但今天卻是例外。
她將馬拴在外面柱子上,與文放進去找了張臨街的桌子坐下,文放叫來一壺茶水,二人看着酒保將杯子斟滿,靜默着都不說話。
文放偷偷打量對面的熊思謹,只見她臉色平靜,一縷長發從額前垂下搭在桌上,在搖曳的燭光掩映下,竟有一種嫻靜的氣度,與之前暴烈的舉動判若兩人。
文放乾咳一聲,低聲說道:「怪我莽撞!那天確實不該,阻了姑娘座駕,你打了我一槍,槍傷至今未好,也該消氣了吧。姑娘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
熊思謹畢竟是熊秉節愛女,文放想着無論如何不應該與她鬧僵,所以藉故找個僻靜所在,向她致歉,希望自己低聲下氣,服軟認輸,這個任性姑娘不會再找自己麻煩。
熊思謹聞言冷哼一聲:「我的槍法准着呢,真要打死你,早命中你眉心了。看你現在活蹦亂跳,還有精力去聞香樓,我這氣能消的了嗎?」
文放心中腹誹不已:我去聞香樓,又關你什麼事了。終究不敢說出口,想說:咱們既往不咎,以後手拉手做好朋友吧。話到嘴邊,卻說道:「這不是萬友民拉着我嘛,非得叫我過來。這煙花之地,我一向非常痛恨的,尤其是些有錢人,笙歌夜舞花天酒地,不見日本人的子彈,都快打到撈刀河畔了。國家危亡,豈能坐視!姑娘您再喝杯茶,我課業要緊,這就回學校了吧。」說着就欲起身。
熊思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給我坐着!你文少爺風流倜儻,是那聞香樓的常客,別當我不知道!以前你如何,我不管,只是你要記着,以後你再敢踏進煙花之地一步,我一定劈了你!」
這話透着奇怪,這以前以後,分界點是什麼呢?瞧她的意思,難道是以她出現為分界點?可是這又憑什麼呢?
文放乾笑道:「不敢不敢。在軍校,熊長官就曾三令五申,嚴令學員不得斗酒狎妓,我們不過是逢場作戲一番,偶爾調劑一下。」
熊思謹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收了囂張氣焰,重新坐回椅子。其實她叫他出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今天早上,父親命她當面向他道歉,並將那隻勃朗寧手槍收走。她想着那晚情形,不甘受辱,特意在馬上備了長刀,心裏暗暗下着決心,只要跟文放一照面,二話不說,就一刀劈下,將這心煩之人劈成兩片。可是臨了,看見文放擁妓笑談,自己竟然沒有大打出手,他兩次三番出語傷人,也沒勇氣將刀劈下,這是怎麼了?
熊思謹看着文放的眼神,漸漸迷離,她咬着紅潤的嘴唇,艱難地道:「我叫你出來,是有話說。」
文放神情一肅:「您說,該要我怎樣賠罪,我一定去辦!」
熊思謹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雖覺臉頰火熱,仍是繃着個臉,隨手丟過去一張帖子:「你今天回去,知會你家人,讓你父親明日拿着名帖,過來向我爹提親吧。」
「哦,好!什麼?提親?提什麼親?」
熊思謹終究是個女孩兒,臉皮子薄,只覺耳根發燒,臉頰燒紅,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你那麼大聲幹嘛!提親麼,當然是求我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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