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一滿,文放回到軍校。
文放就讀的湖南陸軍幹部學校,其前身為湖南軍官講習所、湖南團防訓練所、第四路軍幹部教導大隊等軍事教育單位合併而來,乃是當時的湖南省主席何健為自身發展需要,為在軍中培養中下級軍官而設立的軍校,學校設有操典、野外條令、戰術、兵器、射擊教範、內務條令、築城、地形學等基礎課程,其他課程還有軍制學、馬術和山野炮戰術等;另外還有稱為「精神講話」的三民主義課。
文放就讀的地方原屬於湖南團防訓練所,現在為軍校本部所在。軍校每天八點出操,上午主要以操典、射擊、馬術、山野跑戰術等為主,到中午十一點半結束,然後集合吃午飯,午飯後可以午睡一會兒,下午二點又集合,進行室內作業,主要是戰術講解、地形分析、工事構建、思想政治等等,晚飯後則有段自由活動時間。
文放進了軍校,起初很不適應。每天早上從起床到出早操,半個小時內要完成起床、穿衣、扎皮帶、扎綁腿、穿布襪、穿膠鞋、洗臉、漱口、整理內務等一系列動作,尤其是整理內務,須將被子疊成方塊,還要臉盆、毛巾、漱口杯、牙刷等等一條線,開始文放總是忙中出錯,超出規定時間。在站軍姿走方陣時也是身子定不住,老是東倒西歪,好在大學時有過一個月的短期軍訓,文放對這些也不陌生,克服幾日,也就適應過來了。
對於下午的室內作業,文放由於從沒接觸過,就很是好奇。從基本的工事構建、火力配置,到戰術運用、沙盤製作,再到各類槍械的使用、部隊調度,他都聽的很認真,並仔細做了筆記,遇有不懂還舉手提問,他的這些舉動,卻讓身邊的劉繼雲等人很是訝異。
劉繼雲、萬友民、方子敬與文放能混在一塊,很大程度上基於大家的家世、身份都較為相似,加之大家投軍目的一致,所以意氣相投。劉繼雲家中世代經營皮貨,方子敬家中也是鄉間大戶,萬友民家在四川,家世更為顯赫。他們從軍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在軍校拿個證書,在地方上謀個差事,混個太平安樂日子。至於前線,那是肯定不去的了,拋頭顱灑熱血,那自然是別人的事情了。
所以對於文放現在求知若渴的勢頭,劉繼雲等很不以為然,這日晚飯過後,劉繼雲在宿舍攛掇文放道:「我說,文放,你這身子也好了,看你訓練時龍精虎猛的,咱們也該去聞香樓逛逛了吧。」
文放早從他們嘴裏聽說過聞香樓的名字,知道那是個喝酒聽曲狎妓的地方,對於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文放來說,這樣的地方自然有些嚮往,他心痒痒的,卻猶豫道:「我們晚上出去,不怕違反了軍校紀律?要是被教官知道,會被罰的。」
萬友民嬉笑道:「就你規矩!第一次可還是你攛掇我們去的,怎麼,現在就知道軍校紀律了?有我在,誰敢罰我們呀。」
文放苦笑道:「即便如此,我身上也沒多少錢啊,要不改日,我去柜上取了錢來,咱們再去不遲。」
劉繼雲揶揄道:「你推三阻四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要沒有我們弟兄幾個,你不是掉在水裏淹死了,也早就被高燒燒死了。那天在醫院聽到你死了,你們許家二小姐氣急敗壞,把我這臉撓的,現在還沒好呢,怎麼着也得補償下吧。」
方子敬也附和道:「嘿,那個小姑娘,發起怒來簡直是個母豹子,我的襯衣都被她扯爛了,現在物資緊缺,我那襯衣都沒地兒去買呢。」
萬友民打圓場道:「你們兩個就別叫苦啦,勉之也沒說不請大家去嘛。勉之啊,之前你生病了,大家忙前忙後的,你也都看到了,這個心意嘛,總還是要表示表示的。至於錢嘛,誰不知道你文大少就是一面金字招牌,往那聞香樓一站,那**歡喜還來不及,哪會上趕着問你要錢啊,等有空了讓祁爺過去結下賬就行了,以前你可都是這樣乾的。怎麼,高燒一場連少爺威風都沒了?」
文放架不住他們再三勸說,只好點頭道:「行吧,那咱們早去早回,明天一早還要訓練呢。」
劉繼雲譏笑道:「耽誤一次沒關係的,就你這身板,且有得練呢。」說着四人再不遲疑,換了身便裝,出了宿舍,與校門口站崗的衛兵打過招呼,就直奔聞香樓而去。
門口的衛兵都認得這四名紈絝少爺,當下也不阻攔,接了萬友民丟過來的一包香煙,放任他們出了校門。
那聞香樓位於嶽麓區,臨江而建,登到樓上高處,可遠眺湘江中心橘子洲,在此擁紅摟翠,賞景怡情,最好不過,因此深受各界人士歡迎,每日客似雲來,笙歌不斷。
一行四人進了聞香樓,早有**笑臉相迎,捏着一塊繡花手絹,拿腔作勢地招呼道:「喲,這不是文少爺麼,您可有些日子沒來光顧了,快請快請,先去上房坐着說話。」
說着就引了四人上樓,尋個雅間推門進去。一路上,文放只見那些**描紅敷粉,個個生得妖嬈多姿,挽着恩客的手言笑鶯鶯,也不理會男人們的搭肩撫臀。
文放在樓梯上與那些**擦肩而過,鼻中聞着習習香風,心裏竟有些緊張起來。
進了門,萬友民早按捺不住,在**那被旗袍包裹住的豐盈翹臀上拍了一記,嘻嘻笑道:「老姐姐,這些日子不見,有沒有想我們哥幾個呀。」
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姣好的臉蛋上滿是笑容,順勢一屁股坐在萬友民腿上,點一點他額頭,笑罵道:「想個屁,你們不來我還高興呢。你們這些細伢子呀,就知道處處留情,來這兒撩撥姑娘。你看看,樓里的姑娘自打被你們幸過,哪個不是茶飯不思,日思夜想,就知道你們會疼人,別的生意不做,一門心思留着身子等你們。我這個做媽媽的,左勸右勸,沒一個肯挪窩的。」
萬友民喜道:「這麼說今晚嫣紅有空,那快把她叫來。」
那**「哎」了一聲,扭着水蛇腰正要出門招呼姑娘,突地記起什麼,回身摟住文放肩膀道:「今兒文少爺怎麼不大說話呀。我想起來,天剛擦黑,紫宸姑娘被薛公子點走了,文少爺今晚不如換個姑娘吧。」
劉繼雲粗聲粗氣道:「哪個薛公子?聞香樓里誰不知道,這紫宸姑娘是我家文少爺的禁臠,誰這麼不識抬舉。你去把紫宸叫來。」
那**作難道:「薛公子來頭可大了,他老爹是省會警察局副局長,你們幾個細伢子犯不着去得罪,將就着點其他姑娘也就罷了。」
劉繼雲聽了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杯兒碟兒跳起老高。「還不定是誰得罪誰呢。將就?老子最不愛的就是將就。他們在哪間房,你領我去,我倒要看看這薛公子有多大來頭。」
**勸阻不及,劉繼雲已大踏步邁出門去。文放緊跟在後,拉住他手臂道:「繼雲兄,這紫宸姑娘不點也罷,我隨意就行,犯不着去與人生事。」
劉繼雲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指着文放鼻子罵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慫啊,我去為你出頭,你卻做縮頭烏龜?你不說紫宸是你女人麼,怎麼,聽到人家上面有個當副局長的爹,你就怕啦?」
文放穿越而來,哪知道這紫宸是何方神聖啊,當下支吾道:「就是一個女人罷了,犯不着去爭風吃醋。」
文放本不是爭強好勝之人,此刻雖然穿越到民國,但意識里始終牢記社會主義新時代的教誨,終究抖不起這少爺威風來。
文放不想惹事,哪架得住劉繼雲這三個初生牛犢。他們二話不說,簇擁着文放向前行去,那**一臉急惶,邁着小腳不住勸阻。
正做沒奈何處,前面一扇門吱呀一聲,一名西裝革履的貴介公子開門出來,嘿嘿冷笑道:「哪裏來的神仙,在這裏大言不慚吶。紫宸就是你的女人了?今兒我還就要橫刀奪愛了,看誰能從我這兒把人帶走!」
那**緊上幾步,賠笑道:「薛公子,瞧您說的,今兒誰也不帶走紫宸,她呀就陪着您。這幾位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您別介意,我這就領他們走。」
那薛公子名汝岐,嘿地一聲,看着文放冷笑道:「這不是文大少麼,他可是聞香樓里常客,能不懂規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要從我身邊把人帶走,這是擺明了要給我難堪呀。」
這時從房間裏又走出幾人,文放看得真切,當首一人正是在湘園酒樓抓人的回榮。
只見那回榮冷冷地瞥了文放四人一眼,好整以暇地道:「不懂規矩那還不好辦。我這就把人抓起來,讓他們在警察局裏過過刑,嘗嘗苦頭,自然就知道規矩了。」
這薛汝岐也是目空無人的主,他哼地一聲,喝道:「我懷疑你們是日本人的奸細,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話音剛落,回榮身後就轉出四人,向着劉繼雲等人撲去。
平白無故被按上了一個漢奸的罪名,這聽在劉繼雲等人耳里,不啻於一聲炸雷。這欲加之罪,還真是何患無辭呀。劉繼雲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拳頭,就迎了上去,萬友民與方子敬也不甘落後,加入戰團。文放本還想講個道理,不料臉上挨了兩拳,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噼里啪啦毆鬥起來。
薛汝岐站在圈外,吸着雪茄,狀甚得意。
此時樓上樓下,都在看着走廊上兩撥人鬥毆的熱鬧。那薛汝岐伸手從回榮腰間抽出手槍,啪地朝着天花板開了一槍,待兩撥人冷靜下來,方笑吟吟地上前,用槍管拍拍文放臉頰,奚落道:「文少爺,現在你還要把人帶走麼?你要是向我告饒賠罪,說不定我今兒就放過你們,不再追究。」
文放鼻樑被人打了一拳,左眼也着了一記,此時鼻血長流,煙圈烏青,心中窩着火兒,再看看薛汝岐囂張的樣子,哪裏還按捺得住脾氣,上前一個空手奪白刃,抓住他手腕一扭,順勢奪過槍來,指着蠢蠢欲動的回榮,喝道:「別動,小心這槍走火。」
薛汝岐右手被反扭在後,疼的呲牙呲嘴,弓着身狠狠罵道:「他媽的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我也敢打,你知道後果麼?你們這些死人,還愣着幹嘛,趕緊叫人啊,把這兒統統給我圍了,別想走脫一個。待會兒警察來了,你們就是跪下磕頭也沒用,看我怎麼整治你們。」
文放調轉槍頭,將槍口頂住薛汝岐後腦勺,冷冷地道:「既然待會兒我們跪下磕頭也沒用,那不如現在你先給我們磕頭,求我不要開槍,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