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直到22點57分,諸國的二批「援軍」才姍姍來遲。不同於以往的順利,這一次的空路可是讓來者吃足了苦頭。
俄羅斯、華夏各自派遣的七架軍機都只剩下最後的五架,因為不幸在高空中遇見了喪屍鳥群,他們為了逃出生天而捨棄了斷後的軍機,做得是乾淨利落,半分沒有愧疚的意思。
只除了部分軍人的眼中痛楚難耐,可即使再難過,也不得不向殘酷的現實低頭。
諸國領事者各自打過招呼,又是一通囉嗦且毫無意義的寒暄。緊接着,便是安營紮寨再度分割領地的事情,可自從克利斯「委婉」地訴說了昨天的意外後,諸國「新任」領事者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放在了後山的方向,眼中似有異動。
「各位先生,我知道讓大家擠在後山會很不方便,可是,昨夜的悲劇不能再現。」克利斯的碧眸中流露出濃郁的哀傷,似是在為死去的同胞深深悼念,「我們比你們熟悉澳洲,守在前方再適合不過。」
「當然,等你們熟悉澳洲之後,再接受防衛工作也不遲。」克利斯表現得一派溫和,好似歐洲最古老的貴族子弟,端的是風度十足,「畢竟,這裏,還是要『依靠』大家主持大局。」
諸國來者認可地點了點頭,對於素來高高在上的美軍會對眾人如此和顏悅色地說話,還挺讓他們受用的。
在克利斯隱晦的吹捧中,他們不自覺地將地位放在與美軍同等的位置,並且,對於後山紮營的美軍也再無忌憚的意思。
過了大概半小時,眼見着克利斯輕描淡寫地打發走一票來者,營地眾人幾乎快給這外交帝跪了。連俄羅斯上將都給忽悠着往後山去,他這人的演技放在末世前簡直是影帝級別!
待來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深處,克利斯朝着諸國挑了挑眉,笑得風華絕代:「哦,我的上帝。我真沒想到他們這麼愚蠢,連三歲孩子都不相信的話,居然真信了!」
眾人:「……」對克利斯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貨,沒什麼可說的。
只是。半小時內解決領地分配矛盾,他這招轉嫁危機使得夠出色。就算來者與美軍在後山發生口角並上演全武行,也不關他們什麼事情。
來者但凡要點面子,絕對跟着別國在後山死磕,斷不會趕到前線丟臉。
誰讓他們別的不行。卻一個比一個在乎臉面問題。
想想因為爭不過別人而被趕出地界和「看大門」的人員混在一起,他們無法忍受這等不符合身份的落差。
於是,剛剛沸騰的營地在片刻後就恢復了安靜,諸國各自回歸崗位,日復一日地處理着手頭的繁複的工作。西部地區的大清理從明天正式開始,按照艾麗絲的命令,他們得做到將西部城鎮掃蕩成空的地步。
這個「空」可不僅僅是指物資,更關鍵的是指殘留的異形。東澳大利亞暫時無法染指,那麼西澳大利亞必須握在掌心。
整個西部必須成為軍隊的後盾,他們要建立起漫長的防線和牢固的領域。做好與大陸東部長期抗戰的準備。出於這個打算,諸國的任務自然加重,就連澳民的日常任務也翻了不止一倍。
只是,針對眾人加緊安排任務的忙碌,只管發佈命令的艾麗絲並沒有插手的意思。此刻的她正坐在雲默的睡袋邊,伸手拂過對方乾癟猶如骷髏的臉、頸、軀幹……她躺着毫無聲息,仿佛死了一樣。
「返祖種的基因……快到極限了。」艾麗絲喃喃自語,眉頭微蹙,「雲默,撐過去!」
容器一般的身體。雖說壞掉了還能再度修補,可她知道雲默從來是個不喜歡太過變動的人。
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卻硬是為了熟悉的豹化機甲推掉了更為強大的科技文明,她性子中的偏執和專一。她理解,也認同。
所以,除非這具身體壞成了渣子,否則天天想說服雲默換個好的,她也不會同意。
些微的生機和精神力在狹窄的空間內涌動,艾麗絲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雲默乾枯萎縮的發頂。誰知一手揉下,就扯落大片大片的頭髮……
枯黃如稻草的髮絲在掌心中化作了飛灰,艾麗絲蹙着眉頭沉思良久,終是一手劃開了虛空的間隙,從內勾出一瓶深紅色的液體。
她掰開雲默牙關緊咬的嘴,硬是以手指抵住她的舌頭將液體餵了進去。雲默的警惕心太強,即使是瀕死狀態,也知道護住自己的嘴和食道。故而,艾麗絲着實折騰了好一番工夫,才將東西灌了進去。
「雲默,這可是豹化的原始提取物。」艾麗絲嘴角勾起笑意,頗為嘚瑟,「修真文明的史前豹化基因,韻墨的私藏,算你有口福。」
至於韻墨會不會發火?這與她有半毛錢關係?
放在老地方也是個浪費,還不如餵給雲默吃了!
自家主人帶着虛空任勞任怨混了這麼多年,給點獎金也是正常的。
液體入喉,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改變。艾麗絲知道,雲默現在別說吸收,就連消化也是個老大難問題。不過,等待三次蛹化之後,液體巨大的好處終會體現出來。
「雲默……該醒過來了……該,醒過來了……」
誰?
是誰?
在喚她?
4042年,沉淪的西荒大平原遺蹟,已經化作了一片血紅色的汪洋大海。暴熱的岩漿溢滿了所有的角落,猙獰地迴旋着,形成一個個扭曲成人臉的渦流。
巨大的岩漿生物區在熱流中穿梭,鋒利的翅膀划過她的身體,呼嘯聲越過她的耳際。被岩漿染成血色的天幕幾欲傾塌而下,難受得讓人窒息。
這是哪裏?
為何……如此熟悉?
雲默不自覺地伸手摁住了心臟,這種好似被一隻手截獲心臟的痛楚,刺激着她並不發達的淚腺,竟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雲默……】
雲默……是誰?
【元帥!我們會繼承你的遺志,永遠!】
元帥……又是誰?
我忘記了什麼?我還記得什麼?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雲默死死扣住自己幾欲炸裂的頭顱,心臟的跳動一下子加快了三倍。血液在體內沸騰、橫衝直撞,一股龐大而駭人的力量企圖從身體中鑽出來。
周圍的岩漿隨着她的波動而開始翻湧。鋪天蓋地地朝着四圍掃去,洶湧猶如海嘯。
「吼吼吼——」
熟悉的異形咆哮在耳邊炸起,她不自覺地抬眼望向高空,看見完全異變的異形張開鋼甲般的翅膀從天空滑下。喉管中猛地噴出一團紫紅色的火焰,朝着幾架穿梭靈敏的戰鬥機甲開火。
「轟轟轟——」
宇宙戰艦隊從遠處襲來,異形大軍密密匝匝地對上人類的鋼甲武器,一時間轟鳴在高空炸開,帶着不祥的波動。一層層地朝着下方襲來。
期間有異形從高空墜下,跌入了岩漿的海洋,又有無數的戰艦被摧毀,帶着戰士的怒吼,在天空中被撕成碎片。
【元帥,既然戰爭避免不了,那就戰吧……】
【元帥,我們人類真的能在戰爭中活下去嗎?】
【雲默……雲默啊……】
強烈的熟悉感再度襲來,雲默的眼中血光滿布,她半透明的軀體半浮在熾熱的岩漿中。體內的精神力層層拔高!
這是——我的領地!我的戰士!我的國度!我的母星!
我是雲默!也是這裏一輩子的元帥!
你們是什麼東西?竟敢染指我的地盤、我的下屬!
既然有膽子來,那就全部留下吧!
「轟轟轟——」
廣袤無邊的岩漿熱海忽然翻湧起百米風浪,無數條精神力觸手如有實質地帶起岩漿扭動起來,瘋狂地從地面拔起直指千米高空,竟是硬生生地在所有艦隊面前將異形阻隔起來。
每一條觸手狂暴地穿透了異形的肚腹,將它們一隻只捆起,以最大的加速度拖進下方流動的岩漿,碾成了碎屍,焚燒殆盡!
強悍的、獨屬於究極精神力強者的氣息在「西荒大平原」瀰漫,這久違了兩年的熟悉的精神力徹底唬住了進犯的異形。它們不安地在高空嘶吼,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戰局一下子從勢均力敵變成了一面倒的模式,人類乘勝追擊,火海殺戮蔓延。
而當熟悉的力量和波動再一次在空間內散開時。高空中的一架八十米高的機甲突然折轉了方向朝着火海衝來,一個帶着哭音的女聲從上方傳來,歇斯底里地喊道:「元帥!是不是你!元帥——」
「雲默!雲默——回答我!」
我知道你沒有死,你那麼強,怎麼可能死?
我相信你一定活在某個角落,哪怕軀體化作了飛灰。你的靈魂、你的心、你的感情,永遠都嚮往着這裏!
哪怕,這裏的土地永遠貧瘠!
「雲默——回答我——」
歇斯底里的呼喊穿透了所有的防線,異形潰不成軍,而人類所有的戰艦火速朝着火海逼近。
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雲默微笑着站在火海中,平復的精神力撫平了翻湧的火海,她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那個女孩的臉,告訴她:不要哭了,我在,一直都在……
「尤金妮婭,我與你們同在,永遠!」
熟悉的聲音沖入女子的腦海,她驀然睜大了眼死死盯着火海,猛地駕駛機甲沖了進去。
只可惜,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對方一絲一毫的氣息……
「雲默——」(未完待續。)
PS: 雲默的返祖,跟她的執念有關。
所謂返祖,即是返璞歸真,復歸本心……艾瑪道德經看多了就這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