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達拉宮染血的腥風拂過韓修宇慘白的臉,他哆嗦着唇扭頭看向那五百個被捆縛的平民,奮力地使出渾身的力氣往夢境深處挪去,可不知為何,這次在夢境中的行動力艱難無比,仿佛身上增加了幾十倍的重力,壓得他邁不開小小的一步。
精神力瘋狂地暴漲着,即使知道這是個夢境,可韓修宇依然忍不住將它看成現實的重現。
「預判」給予他的每一分恩賜,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寶,這在未來的某一天必然再現的事實,就算是拼着精神力受創的危險,他也要一分一毫地將夢境記錄下來。
西藏、布達拉宮、希伯來、人形喪屍、活人和晶核的骯髒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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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將目光盯在宮殿上方的一雙男女身上,實質化的精神力幾乎要穿透那塊壁障逼近他們的眼前,可就在這一瞬間,宮牆之下的人形喪屍突然轉過了臉朝向他的方位,陰鷙的雙目中迸射着凶厲的殺意。
頓時,有什麼詭秘的震懾力一擊貫穿了韓修宇的胸口,像是有一隻冰冷的大手穿透了他的身軀抓出了搏動的心臟般,他只覺得全身一震,死亡的暗潮依稀間撲面而來,難以抗拒。
「希伯來。」只一秒,它便再度轉頭對上宮殿上方的二人,仿佛不將韓修宇這個「看不見」的危險放在眼裏,機械的語調中隱隱透着一股輕視,「你想跟我動手嗎?」
動手!動手啊!猶豫什麼?
精神力逐漸開始潰散,這個色彩溫度都十分逼真的夢境逐步顯示出一絲絲崩塌的灰白。
高原上的白雪開始失去純潔的色澤。暗紅色的磚牆一點點褪去上頭的猩紅,他費力地頂着夢境銷蝕的反噬延續着它的細枝末節,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那刻。宮殿上的男人終於開了金口。
「好。」那個叫希伯來的男人淡淡地說道,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即將送出五百條人命,「五百枚高階晶核。」
心口愈發疼痛,韓修宇雙目赤紅血絲一片,若非夢境限制了他的實力和自由,他恨不得上前一拳揍扁他噁心的嘴臉。
「希伯來,就憑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跟我提條件。」人形喪屍面無表情地說道,「人類,肉豬而已。你要是還想合作。按原來的比例交易。」
布達拉宮的罡風猛烈異常,直接冷進了韓修宇的骨子裏,希伯來最後說了些什麼他並沒有聽見,夢境的崩塌愈演愈烈。而宮殿中的人也開始放緩了動作。
一秒恍若萬年。他親眼看着父母親人被西藏穿着僧服的喇嘛抬起,連同着那些身體虛弱的藏民一起從布達拉宮的城頭丟下,女人悽厲的尖叫貫穿了整片區域,遠處的地帶似乎傳來雪崩的巨響。
守在下方的飢餓喪屍爭先恐後地搶奪着從天而降的活人,卻又頗為忌憚着人形喪屍的威壓,識相地將精壯的人類留給了它享用。
百人份的肉餐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就被喪屍分食乾淨,他聽見孩子驚恐的哭號、看見被甩出的腸子、望見被拋起的頭顱……
爸!媽!不、不要!都給我滾!滾開啊!
「轟——」
夢境盡數變成了灰白的碎片,一瞬間就在他眼前分崩離析。巨大的衝擊波將他虛弱的意識體整個兒掀起。高高地拋上了天空,再飛速地墜落而下。直到灌滿了他剛剛恢復的病軀。
「不要!」韓修宇突然大吼一聲從病床上掙紮起跳起,太過劇烈的動作帶出了身上插着的針管,一下子劃出了大片的鮮血。
「醒了!醒過來了!」模模糊糊的,似乎耳邊傳來一名醫師的聲音。
韓修宇恍惚地想要抬手拍拍自己的臉,可手背上忽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讓他下意識地低呼了一聲。
緊接着,雜亂的腳步在病房外響起,一名醫師強行拉過他的手,衝着門口焦急地說道:「針頭送進血管里了!導不出來,快些拿刀子過來!」
身上黏噠噠的很是難受,鼻尖一直被一股血腥味縈繞着,韓修宇只覺得手背上再次一疼,像是被什麼利器劃開了一般,倒是再次讓他清醒了三分。
「醫生麼……」他虛弱地開了口,額角冒出了大量的冷汗,「怎麼回事……在幹什麼?我怎麼了?」
「別說話!」
忽然,一個女音插入,最近剛勝任異能者專屬醫師的苗惠倩拿着鑷子從血管的開口處夾出一根針管,隨後拿起針線,利落地給韓修宇來了個生縫。由於沒有麻藥的注入,這陣劇烈的疼痛再度喚起了韓修宇的昏沉的意識。
「雲默呢?幫我聯繫雲默,拜託了,我要去西藏!」他氣喘吁吁地說出這句話,隨後焦急萬分地說道,「魏俊!還有魏俊……他在哪兒?他……」
「閉嘴!」女醫師忍無可忍,一把喝住了韓修宇的話頭,苗惠倩身為一名資深的醫生,生平最厭惡的就是病人的不配合治療,這種拿生命開玩笑的事情真是讓她難以容忍,「別折騰,小伙子你昏迷了五天有餘,發高燒、身體機能虛弱、血液中的病毒含量過高隨時都有屍變的可能,想活命就識相點!」
說着,她招呼過一邊的男醫師拿過一袋子血,抓起韓修宇的另一隻手扎個針,然後將乾淨的血液對他輸了進去:「病毒濃度達到臨界點,雲少校勒令給你換一部分血液,前後幾天每天都抽300cc再輸300cc,接連三天了,你的情況才穩定了下來,所以別折騰,別白瞎了那些軍人捐出的血。」
韓修宇這會兒還有些暈乎乎的,但他並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當下他點了點頭表示聽到,隨後選了個舒服的角度,靠着枕頭緩緩睡了過去。
另一端。「榮光」基地的半壁廢墟之內,雲默領着瘦小的秦傾桐佇立在紛亂的石堆中,看着這大戰現場還為乾涸的血跡和結塊的碎肉,彼此間都是一陣沉默。
五天的時間過得飛快,在藤原純子和田宏義的合作治療下,秦傾桐反倒是幾人中恢復得最快的那個。而這會兒雲默將她單獨拎了出來站在廢墟中,為的就是對澳洲之行做些準備。
「秦傾桐。」雲默淡淡地喚道。
「到!」女孩上前一步。脊背挺得筆直,稚嫩的聲線夾雜着渾濁的寒意,露出孩子倔強的風骨。
「你的力量可還能模仿上次的威壓?」雲默提了個問題。可根本沒有給她任何回答的時間,就在她說完這句的時候,就頓時放開了一身的氣勢衝着秦傾桐碾壓了過去,深沉而厚重。夾雜着濃烈的死亡氣息。
這等餓虎撲羊的殘虐殺氣當即震得秦傾桐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的,在殺機迸射的這一秒,埋藏於她體內的力量瘋狂地旋轉起來,洶湧地翻轉出身軀溢出一股與雲默其實相當的威勢,二者直接打成了平手,一觸即分。
「呼呼呼……」
秦傾桐略顯惶恐地睜大了毫無焦距的眼睛,戒備地盯着遠離她三米開外的雲默,而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原本距離對方一臂的距離竟是直接被震開了三米有餘,此刻的她正狼狽地摔倒在地上。掌心處甚至被磨破了皮。
「你的警戒心很強。」雲默輕勾嘴角,顯然對秦傾桐這根幼苗十分滿意,「原想着給你個下馬威讓你明白身邊的人也該防備,看來我是多此一舉了。」
看着女孩虛軟的雙腿暫時站不起來,雲默體貼地蹲下了身子平視着她的眼睛,儘量給這被嚇壞的孩子一個平等的高度和視感,讓她儘量消磨心底的恐懼。
「你跟別人不一樣,秦傾桐。」雲默深邃的黑眸望進她的眼底,認真至極,「接觸過基地這把保護傘外最骯髒的現實和最殘酷的屠殺,你做得到比任何人都更冷漠、也更理智,如果你有一天能掌握力量,那就會成為絕對的女戰士。」
秦傾桐依然防備地看着眼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雲默,她垂下眼遮蓋住面上的神色,輕輕地說道:「能變得跟你一樣強?」
「確實。」雲默淡笑道,「何梓矜做不到冷血、肖琛做不到理智、韓修宇做不到殘酷,但是,你卻可以。」
女孩看了她一眼,嘴巴抿得死緊,再不開口。
「但,黃嘉美是你的弱點。」瞥了眼對方陡然睜大的眸子,雲默繼續道,「你防備我、防備每一個人,卻唯獨不會防備黃嘉美,甚至於只要呆在她的身邊,你心底勃發的暴虐情緒就會平靜下來。」
「不否認黃嘉美的冰系異能對你有點作用,但說到底……你是把她當成了誰?」雲默的口氣忽然急轉而下,身上的氣勢拔高了一瞬,駭得秦傾桐渾身一縮,差點兒抓起石頭沖她丟了過去。
「我希望你弄清楚,黃嘉美是個個體,別把她和別人弄混了。」雲默警告道,「在黃嘉美成長得越來越不像你心中那個寄託的時候,我不希望你把我教授給你的一切用在她的身上。」
女孩的臉尚且帶有一些迷茫,但云默話里的意思她還是明白的。
「黃嘉美的潛力不比你差,可防可攻的冰系異能者,我不喜歡看到自己培養的異能者自相殘殺的一天。寄託的情感越多就會變得更加偏執,即使你比一般人冷靜,也忍受不了這個落差。」
秦傾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對雲默的指點聽得一知半解,但緊握的雙手終究是鬆開了些,露出掌心內攥住的一小塊石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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