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靜靜擁抱了很久,彭煜城並沒有放下柳河,柳河趴伏在他的肩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話來。
「你為什麼和奶奶說那些?你不是愛炫耀的人。」已經快十一點了,柳河有些困,說話時便不自覺拖了尾音,聽得彭煜城整個人都要酥了。
「不是炫耀,是實話實說」,彭煜城緩緩回道,明明是在正常不過的話,但是用他的語氣說出來,依然像是在炫耀,「你看你奶奶多高興,我把她老人家哄好了,也讓她哄你們。」
這個「哄」,自然是討好的意味更濃一些。柳河有些明白彭煜城的想法了,很感動。雙手抱緊彭煜城的脖子,腦袋還蹭了蹭他的脖頸,像是小貓一樣溫順可人。
彭煜城勾了勾嘴角,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着她的後背。
「安安,我初三必須走,你,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爭取每天都給你發信息。」這個時候,他真的不想離開。可是沒有辦法啊,他下午給部隊的領導,給能找到的關係都打了電話,他們竟然統一了口徑,如論如何也不給他假。
用王師長的話說,「彭煜城你個小兔崽子,就放了一天假你跑了大半個月,你要是再敢不服從命令,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王師長還威脅他,如果在不歸隊,就把他的事情都告訴他爺爺。老頭兒退下去後很少打聽部隊的事,他是真的不想讓老頭兒再煩心了。
「你放心吧,爸爸的情況已經穩定,很快就能出院。」柳河自然知道他心裏的掙扎,趕緊出言勸解他。
彭煜城歪頭,親了親她發頂,剛要說什麼,手機忽然響了。
拿出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卻是京城。柳河也看到了。推了推他,「放我下來,你接電話吧」。
彭煜城沒放她,兀自接起電話來。電話那頭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因為柳河挨得太近,裏面的內容還是聽去了七七八八。
「煜城哥,你怎麼不回來?聽說你請了大半個月的假,我以為你會回來呢。煜城哥,我好想你,你,你快回來吧。嗚嗚嗚……」
那頭的聲音有些嘈雜,有音樂聲,也有男男女女的說話歡笑聲。打來電話的人似是喝了許多的酒,說話都有些大舌頭,說到最後,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可饒是這樣,柳河也聽出了電話里的人是誰,不正是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漂亮又高傲的何美美嗎。
彭煜城皺緊了眉頭,沒有耐心聽那頭的人哭訴,直接冷冷回道:「何美美,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更不要再說這些引人誤會的話。」
說完,他直接切斷了電話。
「安安,你別誤會,我和她不熟。」彭煜城怕柳河誤會,忙忙解釋,「當兵前我還小,那些個情情愛愛的事兒根本不懂,後來去當兵,部隊裏能飛的蒼蠅大多數都是公的,我就更沒那個心思了。」
柳河被他逗笑,蒼蠅大多數都是公的,他還抓起來看過不成。
「我見過何美美,她很漂亮,我猜想和你家也應該是門當戶對,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偏偏喜歡我呢?
柳河又在心裏補了一句。
「什麼時候見的?她來省城了?」彭煜城的眉頭緊緊蹙起,語氣也變得更加冷凝。
柳河把之前在聶紹輝的珠寶店偶遇何美美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彭煜城沉默了一會兒,才握着她的手道:「你怎麼不告訴我?若是今天沒有聽到何美美的電話,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說。」
他覺得柳河受了委屈,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彭煜城覺得很憋屈,也很心疼。
柳河朝他安慰一笑,「若不是今天聽到她的聲音,我差不多都要把這件事忘了。我一直相信一點,若是我的,我趕也趕不走,若不是我的,我強求也求不來。」
彭煜城摟緊她,輕輕嘆了口氣,「趕也趕不走,說的不就是我?」
兩個人又靜靜抱了一會兒,彭煜城突然鬆開柳河,把她放到副駕的位置上,十分嚴肅認真的道:「安安,以後離聶紹輝遠點兒,那小子看着人模狗樣,其實一肚子壞水。我和他也沒什麼交情,你別被他騙了!」
彭煜城是個十分自信的人,但是在柳河的事情上,他又是那麼的小心翼翼。聶紹輝這人,怎麼說呢,不是個壞人,卻也不是個多好的人。最讓彭煜城忌憚的是,從小到大,但凡他和聶紹輝同時出現,誇讚聶紹輝的總是比誇讚他的多。
雖然他不承認聶紹輝比他有魅力,但是為防萬無一失,他還是要對聶紹輝提高警惕。
柳河哪裏想到他那彎彎繞繞的心思,雖然覺得聶紹輝不像彭煜城所說那般,還是點頭應下。
時間不早了,彭煜城雖然很想和柳河單獨相處,卻也知道分寸,讓她回去休息。
第二天,柳爺爺和柳奶奶果然沒有回鄉下。早上,柳奶奶還早起做了飯,彭煜城又開車來接他們去醫院。
柳奶奶好像一夜之間變了個人,對柳河的態度和藹了不說,就是對何小曼也好了許多,雖還是不見笑臉,卻也不會冷嘲熱諷甚至咒罵。
對此,大家都很疑惑,這老太太到底是怎麼了?
等大家吃過早飯,何小曼和柳灝回家休息了,彭煜城也說有事出去一趟,病房裏只剩下柳爺爺柳奶奶、柳河並柳成業的時候,柳奶奶坐在病床邊上,神秘兮兮地問柳成業,「成業啊,柳河結婚,你打算要多少彩禮?我聽小彭說他家的情況,他家好像挺有錢,你可別便宜了他。」
柳成業不妨她突然說起柳河結婚彩禮的事情,就要開口說柳河年紀還小,這些事等過幾年再說,柳奶奶卻在他開口之前繼續說道:「咱們村里,王老四家的閨女嫁人,要了男方三十萬彩禮,男方還蓋了新房,買了新車,別提多氣派了。咱們安安可是大學生,不比王老四家的閨女強,這彩禮怎麼也得五十萬,車、房子、首飾啥的也不能少了。」
柳奶奶說的信誓旦旦,就好像柳河的婚事已經能定下來了似的。柳成業臉色很不好,他們這裏確實有這樣的習俗,男女婚嫁,男方要送女方不少彩禮,最少的也要十幾二十萬。
很多老人省吃儉用一輩子才能給兒子娶上媳婦,女方家長要是通情理的,就把彩禮給小兩口,他們也能少奮鬥幾年,若是不通情理的,就把彩禮全都扣下來,女兒嫁過去也是和男方家裏一起受苦。
柳家雖然沒多少錢,卻也從來都沒想過用自己的閨女換錢。只要柳河能過的好,什麼彩禮、車子、房子,那些都不重要。
可是現在,柳奶奶在還不了解彭煜城的為人,只聽說他的家境之後就要讓柳河嫁給他,且還張口閉口都是彩禮錢,這讓柳成業很不舒服。
「媽,安安現在還小,這件事等幾年再說。」柳成業也知道和自己母親講大道理沒用,便搪塞道。
柳奶奶可不好糊弄,搖搖頭,「柳河這都十九了,村里十九歲就嫁人的也不是沒有。這事兒可不能等,條件這麼好的小伙子可不好找。柳河長得不好看,性子也不討喜,碰到了不錯的還不趕緊拴住,最後別弄得個人財兩空,還沒結婚就變成二手貨,以後可就不好再找了。」
「奶奶,你說什麼呢!」柳河實在聽不下去,終於開口,「你知道彭煜城是什麼樣的人就催我結婚?你是不是覺得只要男的有錢我就能嫁,如果換成了別人,他要是能拿出一百萬彩禮來,你是不是還要讓我甩了彭煜城嫁給他。」
「我和你爸說話,你插什麼嘴」,柳奶奶眉毛一豎,潑勁兒又上來了,早把之前不斷提醒自己要對柳河和藹一點兒的事忘了個乾乾淨淨,「真是沒教養,跟你那個媽一樣一樣。就你這副德性,能換個二十萬我就偷笑了,現在能要更多你不要,你是不是傻。」
這話真是越說越過分,竟然把「換錢」拿到明面上說了,柳成業氣得不輕,咳嗽了起來,柳奶奶和柳河趕緊上前給他順氣,餵他喝水。
「媽,你說咱們這邊彩禮要的多,你怎麼不說咱們這邊還有陪送嫁妝的規矩。安安是我寵大的,我就是餓死窮死,也不會做出賣女兒的事來。」柳成業痛心疾首地道:「媽,你要是還把我當成你兒子,這件事就不要再說了,只要安安開心幸福,就是一分錢彩禮都沒有,我也高興。」
這話柳奶奶當然不贊同,卻也知道兒子這是真的生氣了,到底顧及他的身子,便放軟了語氣,「成業,媽這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想,柳河就比柳灝大一歲,柳河嫁人,柳灝也該娶媳婦了。現在娶一個媳婦那麼貴,你存摺里那點兒錢哪夠啊。」
說到底,都是為了柳灝。
柳河苦笑,她在奶奶心裏真的是一點兒地位都沒有,奶奶寧肯用她換彩禮錢然後給柳灝娶媳婦。
「你們說什麼呢?」彭煜城突然推門而入,身上帶着森冷的寒氣,臉上卻帶着堪比春風的笑容,而他的身後,還跟着陰沉着臉的柳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