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了雪,紛紛揚揚的,很漂亮,但是掉落在臉上脖子上又分外的冷。柳河出來的匆忙,只穿了羽絨服,還是沒有帽子的羽絨服,紛揚的雪花直往她脖子裏鑽,她只好縮着脖子,用雙手捂着耳朵。
彭煜城摘下自己的栽絨帽,直接扣到柳河的腦袋上。帽子整整大她腦袋一圈兒,戴上去直咣當,彭煜城卻霸道地不准她摘下。
然後,他握着她凍的通紅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嘴邊吹了吹,直到她的手漸漸回暖,才十分不舍地鬆開。
下一瞬,柳河卻做了一個極其出乎他預料的動作。她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手,把兩隻手插|進他的軍裝上衣兜里。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手腕已經卡在他的口袋邊緣,說實話,並不舒服,但是她卻覺得很溫暖,也很滿足。
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在昏黃的路燈的照射下,反射出晶瑩璀璨的光華。踩在上面,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響好似也變成了最動人的交響。
從出門開始,兩個人就一直沒有開口,眼看已經快出小區,柳河終於忍不住問道:「彭煜城,你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我也好有個心裏準備,今天你突然來,我都沒反應過來,都不知道要怎麼幫你。」
彭煜城慢下腳步,路為什麼這麼短,若是能再長些就好了。
「我和你說了,你還能讓我來嗎?」彭煜城反問。
柳河頓住腳步,有些抱歉地看向彭煜城,她是沒打算短期內和家裏說她和彭煜城的事情,更沒想在大學期間帶他來家裏。
她有自己的考慮,她才十八歲,這麼早把男朋友領回家,爸媽肯定不放心她。再者,她一直想要深入地了解彭煜城,連自己都不了解的人,怎麼能帶到爸媽面前?
可是事情就是這麼的出人預料,他來了,無聲無息出現在她家裏,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經過剛才彭煜城和她爸媽的交談,柳河已經不生他的氣了,反而還有些心疼他。她知道爸媽是為了她好,但是彭煜城能為她忍耐爸媽的為難,她覺得很感動。
「安安,我今天很開心」,沉默過後,彭煜城再次開口,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帶了濃濃的喜悅,「叔叔阿姨留我吃飯,這一點我來之前完全沒有想到。所以安安,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我。」
柳河與他對視,他目光里的篤定讓柳河逐漸鬆懈下來。
她知道彭煜城介紹自己家裏的情況的時候說了謊,他的爺爺怎麼可能只是一個退伍老兵,她在醫院和老首長聊天的時候,老首長還要稱呼他爺爺為首長呢,就算她對部隊的職位不了解,卻也猜得到他爺爺肯定不簡單。
還有他爸爸,若真的只是做小生意的,他又怎麼會有那麼多錢買車買房,隨便一出手就是幾十萬上百萬。
謊言早晚有一天會被拆穿,之前她的心一直緊緊的揪着,她害怕那一天到來,等待他們的將是父母更加激烈的反對。
不過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太悲觀。時間會證明一切,只要他們有足夠的耐心,態度足夠真誠,爸媽早晚會被他們感動,肯定會的。
彭煜城看着她的目光更加灼灼,柳河不知不覺間已經陷入他漆黑深邃的風暴里,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他的臉越來越近,穿越飄飄揚揚的雪花,在她的視線里不斷放大。
他鼻間噴出的熱氣打在她臉上,溫溫熱熱,還有些痒痒的。眼見他的唇便要落下,她微微仰頭,闔上眼。可是等了許久,他依然沒有動作。她睜眼去看,就見他含笑看着她。
她羞惱的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伸手不輕不重地捶了他兩拳。彭煜城握住她的小拳頭,朝她身後看了一眼,「我會在濱城待到大年初三,明天好好準備再來家裏拜訪,外邊冷,你快回去吧。」
說着,他伸手揉了揉她凍的通紅的臉蛋兒。柳河要把帽子換給他,卻被他按住,「你戴着吧,明天再來拿。」
他的目光有些閃爍,柳河當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沒有再去摘帽子。
直到彭煜城上了出租車,柳河才轉身往回走,不過走了幾步,忽然一個黑影從一邊竄出來,嚇了她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柳灝。
「你幹嘛?嚇死我了!」柳河撫着胸口,瞪了柳灝一眼。
不對,她應該問「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剛剛和彭煜城……
柳灝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輕嗤一聲,「我剛來,你放心,什麼都沒看到。」
真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柳河更加羞窘。柳灝幾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攬過她的肩,「快回家吧,你這么半天不回去,爸媽都擔心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柳成業上班走了,柳灝開始放寒假,和柳河兩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何小曼在廚房洗水果。
這時候門鈴響了,柳河推柳灝去開門,柳灝已經起身,她突然想到什麼,又拉住他,自己去開門。
門打開,果然見彭煜城穿着軍裝頂着寸頭站在外面。
「怎麼這麼早,剛吃過早飯。」柳河往廚房看了一眼,不知道該不該讓彭煜城進來。
「我來晚了,沒趕上早飯」,彭煜城頗為遺憾地說道,直接繞過柳河進了屋。
正巧何小曼從廚房出來,看到大剌剌站在玄關處的彭煜城着實吃了一驚。繼而一臉憤怒,「誰讓你進來的?昨天不是都說清楚了嗎,出去。」
「阿姨您好,我是來取軍帽的」,彭煜城含笑解釋,特別真誠。
柳河也趕緊附和,「是啊,媽,帽子在我屋裏呢。昨晚我喝水不小心把水灑在帽子上了,現在還沒幹,要不,等幹了再走?」
水灑帽子上這事兒是真的,但她發誓,絕對不是故意的。
何小曼看了一眼還沒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的柳河,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彭煜城便當她同意了。
栽絨的帽子乾的慢,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沒幹,於是,彭煜城成功地在岳家蹭到了第二頓飯。
一直挨蹭到下午兩點多,帽子再放暖氣片上烤就要烤糊了的時候,他才不得不離開。這次何小曼沒讓柳河去送他,柳河只透過自己房間的窗戶看着彭煜城一步一步走遠。
帽子戴走了,這下沒有藉口再來了吧。
這時候就聽何小曼在客廳里憤憤喊道:「我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他明天要是還敢來,我就給他打出去。」
翌日當彭煜城再次出現在柳河家門口的時候,何小曼並沒有如先前那般把他打出去,還笑呵呵的把人迎了進去。原因無他,彭煜城給自己找了個小幫手——石頭。
何小曼很喜歡石頭,她也沒想到彭煜城和石頭是認識的。石頭一口一個「彭叔叔」的叫着,她怎麼好意思當着小孩子的面把人攆走。
他們在柳河家從早上一直待到吃完晚飯才走。等他們走了,何小曼頭疼地靠在沙發上,悶悶地問柳成業,「你說他明天還會來不?」
柳成業差點兒笑出聲,心道好小子,鬼主意可真多。嘴上卻說道:「他明天要是還來,那臉皮得多厚!」
而此時,柳河正躺在床上給彭煜城發信息——你明天還來嗎?
想了想,柳河又在信息後面加上一個壞笑的表情才發出去。
很快彭煜城就回復了,內容很簡單——去,明天幫阿姨幹活。
光吃飯不幹活怎麼能討好岳母大人,必須要讓岳母大人知道,把他們的閨女交給他是十分安全可靠的。
再帶石頭來柳河家裏的時候,彭煜城果然不只是干坐着了。
石頭過來,何小曼當然要給他做好吃的,彭煜城就幫她在廚房忙活。何小曼說不用他也不聽,只悶頭幹活,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在幫倒忙吧。
終於,何小曼看不過去,指使他,「家裏缺了幾樣調料和菜,你我寫來,你去超市給我買回來吧。」
這句話對於彭煜城來說具有巨大的意義,這還是未來岳母大人第一次主動指使他幹活,且說的還是「家」,而不是「我家」。
臉皮越來越厚的彭煜城覺得,未來岳母大人已經把他當成一家人了,他朝着勝利的小高地又邁進了一小步。
彭煜城不知道去超市的路怎麼走,柳灝自告奮勇要陪他去,他的想法很簡單,絕對不能讓柳河陪彭煜城去。
這時候,彭煜城的小幫手發揮了作用,石頭拉着柳灝,非讓他陪他玩兒。柳灝擺脫不掉石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柳河和彭煜城出門。
出了小區,柳河終於忍不住笑出來,開始還只是小聲笑,到最後已經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放聲大笑。
路過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才慢慢收起笑來,問彭煜城,「石頭是故意的吧?你這樣也太無賴了,我爸媽都拿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彭煜城得意一笑,伸手拉起柳河,「他們已經開始接受我了,你放心,年後等我回部隊的時候,他們肯定能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