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歡轉過身來,望着芊芊閃爍的目光,心中卻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你縱然是丞相之女,也沒有神仙之力,能夠幫助我什麼?更何況你明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天寧,你怎麼可能願意花心思去幫助她呢?」
「侯爺可曾聽過一句老話,叫做『死馬當成活馬醫』?現在你被皇上禁足在府邸之內,天寧又人在儲宮,出不來。無論是她想幫你,還是你想幫她,只怕都是有心無力。相比之下,我有父親的勢力在,縱然是皇室亦要對我避讓三分,況且我身為女眷,難道我不正是能夠自由出入皇宮的最佳人選嗎?天寧是你名義上的義妹,我便是她名義上的嫂子,嫂子入宮看看妹妹,於情於理,有何不妥?」芊芊說話的時候,刻意加重了「名義上」三個字,以此證明他們現在早已是名存實亡的夫妻。
「這……」周子歡有些猶豫,蕭芊芊說的話不無道理,她身為女眷,入宮並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更何況她的父親是權傾朝野的蕭丞相,沒人敢輕易得罪蕭家人,縱然自己受到禁足,蕭芊芊作為蕭丞相之女,也沒有受到任何牽連,可以自由出入府邸,往返皇城。所以,如若蕭芊芊此次能夠將消息帶入儲宮,親自跟余香面談,無疑是個穩妥的辦法,因為他相信蕭芊芊不會出賣自己。
但問題是,自己終究此生負了她,而這一切源頭都是從余香入府開始的,芊芊對她應當是充滿恨意的吧,那她為什麼要幫助他們呢?縱然余香成功當上太子妃,亦或者未來自己大計成功,對芊芊而言,都沒有半點好處可言啊。在他眼中,芊芊一向驕縱善妒,絕對做不出什麼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事情來。
「你還不曾回答我,究竟為什麼要幫助天寧?」周子歡的語氣冷淡的如同在跟街邊的陌路人講話,他不希望芊芊聽出他情緒里的波動,以免被誤會成他是緊張余香,才轉變了語氣的。
然而,殊不知,他冷漠的語調在芊芊聽來,卻是可笑的。
求人難道不是就應當有個求人的樣子嗎?也罷,本來就是為了余香才想要進宮。余香當日曾讓自己相信她,早晚能夠促成自己與周子歡的和離一事。當日其實芊芊只是當做笑話聽聽就罷,並沒抱什麼希望。卻不想余香在這短短几個月內的時間,真的就要成為太子妃了,這便說明她沒有信錯人。所以,現在如若能夠入宮幫周子歡給余香傳個消息,表面看起來她是做了回善事,行的是成人之美。實際上,她則是為了自己,入宮提點一番余香罷了。如若余香不成為太子妃,就沒有權利在太子旁邊說話,那這和離一事肯定會就此作罷,她豈不是就要一輩子都耗在這個不愛自己的人身邊?她可不要。
年華大好,她應當用這大把的好時光去做一些她更樂意做的事兒,沒準,還能遇上一個知道疼她護她的人,也未嘗不是一種可能啊。
總之無論如何,她困在這周府之內,跟周子歡假作恩愛都不是個辦法。說來也是氣人,那杜氏常年不被召見,現如今竟然也懷上了周子歡的孩子,自己混得倒是還不如一個侍妾。
蕭芊芊心中自嘲的笑笑,抬頭看向周子歡,語氣隨意道:「我開口出言幫忙,既不是為了看侯爺的面子,也不是為了幫助天寧。只因芊芊生來便有好生之德,願意做些成人之美的事兒,看不慣別人受委屈。此事倘若我幫不上忙,便也不會開口,如若只不過是進宮傳個消息,倒也僅僅是個舉手之勞,為何不做?侯爺願意信我,就教給我去辦;侯爺若是不願信我,便將那希望寄托在黑鷹身上也好,在你心裏,畜生總是比人可靠,做不出什麼出賣人的勾當來。」
周子歡在心中權衡着蕭芊芊說的話,那隻黑鷹此前他還從未使用過,現今會放出它,也是無奈之中的下下策。縱然黑鷹真的能夠將陳文浩找來,可陳瑩瑩到底肯不肯幫自己這個傳話的忙,就又是另一說了。如此來看,也真的是蕭芊芊入宮傳話更為可靠。
周子歡將手中的紙條遞給芊芊,與此同時道:「芊芊,那此事便就拜託給你了。」
芊芊將手中的紙條展開,望着上面的詩句心生不解道:「侯爺直接告訴我這詩句背後隱藏着什麼含義不就好了,我又怎會懂得你們之間有什麼暗號密語?」
「這詩句中的『玉荷』指的是玉荷館的慧嬪娘娘,我說到這兒,你可猜出是什麼意思來了?」周子歡並沒有多講,他知道以芊芊的腦子,一點就通。
芊芊聽到是慧嬪,臉色變得怪異起來,「天寧怎麼會招惹上慧嬪娘娘的?難道她不知道這女人是宮內的一大禁忌,招惹不得,親近不得?」
「顯然她是不知道的,如若知道,又怎會大費周章的請年太醫給我傳信過來?可是我也沒想清楚,她要知道慧嬪的來歷做什麼?難不成慧嬪還會阻擋她邁上太子妃的路嗎?」周子歡蹙眉,以他來看,慧嬪雖是宮中異類,但也向來沒聽聞她針對過誰,傷害過誰,這余香一向辦事穩妥,又會跟她扯上什麼過節來?
芊芊淺笑道:「這事兒好辦,是與非,只待我稍後入宮,一切自然明了。一會我回屋換身衣裳,這便趕往皇宮裏去,名義上說是拜見皇后娘娘,而後找個理由去儲宮看看天寧就好。侯爺,你若還有什麼話要帶給她的,最好一併跟我說齊了,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畢竟我是官員家眷,總是入宮,也說不過去。」
周子歡點頭,腦海中思索着還有什麼事情需要芊芊囑託給余香,最終,他還是決定親筆給余香寫一封信。如此一來,見字如見人,余香便會懂得自己是在意她的,即便他被禁足於府邸,也從未曾停止過對她的關心。
「芊芊,你先回屋換衣裳,我這便去書房內寫信,而後你將信帶給天寧便可。」周子歡的語氣緩和了一些,畢竟此事還需勞煩蕭芊芊跑這一趟。
芊芊點了點頭,順着原路回到了自己屋子內,命豆兒尋找一件正式些的衣裙,她好換衣裳入宮。
「小姐,可是宮內有什麼活動嗎?需要侯爺攜帶家眷一同前往?」豆兒記得之前沒接到消息啊,難不成是今早上宮內才下旨通知的?
「不是,我要入宮去看看天寧。」芊芊說話的功夫,自己也翻找起合適的首飾來,雖然她知道是要去見天寧,可畢竟名義上是拜見皇后,梳妝也該是合乎規矩禮儀的。
豆兒一聽說自家小姐是特意要跑去儲宮內見余香,驚得下巴險些掉下來。「小姐,您該不會是在這府內憋壞了吧?您要真是覺得悶得慌,奴婢陪您去長安城裏轉悠轉悠,買些新鮮的脂粉、布料就好了,何必要跑去那皇宮裏解悶呢?您別忘了,當初就是天寧害得您跟侯爺情分兩散,幾近陌路。她可倒是好,借着您跟侯爺爬到了太子妃的位置,您現如今有什麼呢?什麼都沒有了。現如今,您竟然還要去宮內探望她,您不會是腦子燒糊塗了吧。」
芊芊皺眉,呵斥道:「豆兒你胡亂講什麼呢,我既然要去儲宮探望她,便自然有我的道理,哪裏需要你在這裏胡言亂語,為我鳴不平?再者言,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跟侯爺之間只是有緣無分,成親是註定,現今請分散了也是水到渠成,不需整日掛懷於心。你這話若是讓旁人聽了去,還以為是我教壞了你,整日在背地裏講人家的壞話呢。」
「小姐,您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別說您沒講誰的壞話,縱然是您講了,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怕什麼?」豆兒絲毫不在意,她可直至今日還在心裏恨着余香呢。當年就是因為余香,她才被自家小姐罰的跪在門口半天,此仇不報,她咽不下這口氣。現如今,她聽說了余香即將成為太子妃的消息,心裏更是替自家小姐不值,那個賤女人,勾搭了侯爺,又去勾搭太子殿下,也不知這些男人的眼睛都是怎麼了,竟然都會愛上那麼一個野丫頭。真算起來,只怕那余香的身份還不如她呢。
「你快些為我找衣服,你剛才講的那番話,我一個字也不想聽。」蕭芊芊坐在銅鏡前,望着鏡子裏的模樣,只覺得雖然皮膚依然白皙緊實,那雙眼睛卻比起當年進入侯府時鏽了許多,那目光沒有那日的清純與活力,這變化旁人許是瞧不出,自己卻看得出來。容顏易老,光陰易逝,她沒有多少年華在這周府內耗下去,她要抓緊時間讓余香幫她促成和離之事,讓周子歡名正言順的放她追尋屬於自己的自由。
豆兒為她找了一間水湖藍色的長袍披上,為她挽了個簡單大方的髮髻,插上一根金簪道:「走吧,小姐,就憑藉你這副姿色,非要讓天寧那丫頭晃瞎了眼不可。」
「我怕你的嘴巴亂講什麼,今日你就留在這周府內吧,不需陪我入宮。」芊芊怕豆兒那好鳴不平的性子再亂講出什麼來,連忙打消了她想要隨自己一同去宮中耀武揚威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