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門外皇后求見。」芙蓉姑姑走進屋見太后尚未褪去外袍,心道還好,此時通報還不至於惹她生氣。
太后眉頭一皺,以為自己聽錯了話,這全天下的人都可能主動到她這承寧殿來,唯獨這皇后是不可能。咱們也別將話說的這麼肯定,偶爾也是會來的,可來了總會帶來壞消息,好似什麼掃把星。
上一次她來這承寧殿,皇上就跟自己母子不和,甚至責備於自己;大上次她來這承寧殿,自己的寶貝波斯貓便被她抱走了,直至林充依將其送回來……
不想不覺得,這麼一細琢磨,自己似乎還有很多賬不曾跟這位皇后娘娘算清楚啊。
太后心裏其實很想問問芙蓉,門外余香到底是個什麼表情。可是理智告訴自己,她不能問,一旦開口問了,便說明自己畏懼余香,從氣勢上就輸了。
她才是後宮真正的主宰,她才是將皇上推上漢王朝皇位寶座的人,這裏面橫豎應該退步的人,都應該是余香才對。
這麼想着,太后起身做到鳳塌上,直了直身子道:「宣她進來。」
自己是要跟皇后算賬的,所以用不着對她有任何客氣。
太后是這麼想的,也一貫是這麼做的。
「喏」,芙蓉姑姑聽到太后准許,連忙轉身跑出去給余香傳話,不希望耽擱了余香的要緊事。
「太后讓您進去呢。」見到門口余香有些焦慮的走路兜圈子,芙蓉心中猜測今日必有大事,否則從來沒見余香臉上會有緊張的神情。
這一下子,平白也讓芙蓉姑姑心裏添了幾分不安。
「多謝芙蓉姑姑了」,余香點頭示意,然後隨着芙蓉姑姑走進了承寧殿。
承寧殿內,太后命令侍婢倒了杯熱茶,抿了兩口。
要睡了,本不該喝茶,可是她怕自己糊裏糊塗的沒法對付余香,這茶水能讓人的頭腦清醒一點。
此外,她不希望余香覺得自從接到了消息以後,自己便一直在等着余香進殿來。
想讓自己等她?這女人尚且不配。
所以喝茶,也能很好的掩飾目光,免得她不知道到底該將這眼神往哪兒放。
「臣妾給母后請安,深夜叨擾母后休息,實屬無奈之舉,還望母后諒解。」余香一進殿就瞧見太后手中捧着一隻茶盅,時不時的抿上一口,心裏還奇怪。難不成她知道今晚有人要來,所以一早便在這兒等着了?
不然這眼看着就到了入睡的時辰,她喝的什麼茶?
「皇后這哪裏是在給哀家請安,明明是成心打擾哀家歇息。若是不知者,便也不怪罪。可皇后明明知道哀家這個時辰就要就寢了,你又為何專門挑這個時辰來?難不成是純心讓哀家睡不成覺,大病一場,好給你騰地方?
余香沒想到,這大晚上的,太后這火氣竟然這麼旺。
她也不道歉,也不謙卑,直接開口進入正題,「母后想必知道,如若沒有什麼關乎性命的大事,臣妾是不會在這大晚上叨擾母后的。臣妾聽聞您今日將皇上跟林充依湊在了一塊兒,所以今夜宣室殿侍寢的人便是林充依,可否有此事?」
「好大的膽子,你現在可否是在質疑哀家嗎?林充依身為皇上後宮妃嬪,難道侍寢不應該嗎?皇后如此善妒,希望獨佔盛寵,僅憑藉這一條,哀家就可告訴皇上,取消了你的皇后之名。」太后心中暗自慶幸,這余香今日倒是犯了糊塗,平白犯錯給自己留下責備她的口舌。
「母后莫要先急着懲戒臣妾,臣妾也從未說過妒忌林充依侍寢於皇上之事,只是在像您驗證,這件事情可否是真的。那麼除了這一樁事,母后可否還知道另外一樁大事?西域使臣前來求和,卻被皇上拒之門外。」余香心道太后這是怎麼了,老糊塗了?自己若是真的妒忌林充依侍寢,那怎麼着也不會來找她哭訴,而是該想着法的留住皇上的心才是啊。
太后挑眉不解,扭過頭詢問芙蓉道:「芙蓉,什麼西域使臣?哀家怎麼沒有聽說?」
芙蓉今日一直都待在這承寧殿內陪伴太后,什麼地方都沒去,所以也尚且沒有聽說這個消息,只得搖頭道:「回太后,臣也不知此事。」
余香之所以知道,是多虧了福子那張嘴巴夠碎夠快。
不過這一次,還真是多虧了福子的這張嘴。
想到這兒,余香開口道:「母后不需驗證此事真假。臣妾縱然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胡言亂語。皇上沉迷於美色,將西域使臣拒之門外,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可是一樁有損皇上名節的大事。母后,您一直是聰明人,您細想想,若是今日西域使臣在門外等了一宿,無人接待,那麼待他回去之後,西域又該是如何看待漢王朝的?」
太后凝眉思索,覺得余香這話有幾分道理。兩國無論是否相交,使臣在其中的關係都是甚為微妙。
雖然近幾年來與西域的大多數戰役,漢王朝軍隊都是大獲全勝,可這個「勝」字卻很微妙。
漢王朝軍隊一直勝在「守」,而非你「攻」。
雖然西域兵馬敗了多次,可一直敢於總結經驗,再次挑釁,而漢王朝從未有過什麼機會真正佔領西域領土。不怕一場仗打輸了,怕的是這車輪戰一直長年累月的耗下去。
兵馬只能越耗越少,糧草只能越耗越空,長此以往,若是遲遲沒有解決的辦法,對於漢王朝而言,早晚是件大事。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
今日的西域使臣不可小視,誰知道忽略了他,是不是就造成漢王朝出現了一個蟻穴?
所以無論自己多麼討厭余香,今天晚上她這個消息傳得好,是為了漢王朝的基業着想。
「母后,無論您素日以來是否喜歡臣妾,今日咱們都應該是站在統一戰線的人。咱們為了的不是個人恩怨,而是整個漢王朝的江山。身為帝王之妻,您跟我,難道不是有義務替皇上想到他想不到的一切嗎?」見太后半天不開口,余香連忙又補上了一句。
太后點點頭,起身招呼過芙蓉道:「走,咱們去宣室殿。」
人走了一半,她又回頭望了一眼余香道:「皇后也一塊跟上吧,今日這消息傳得對,哀家應該替劉氏謝謝你。」
「母后英明。」見太后肯出面去找劉驁,余香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這太后也不傻,若是自己此行跟在她身後,劉驁一下子便知道這消息是自己傳給太后的,接連兩日,都是同一個人打攪了他的合歡之夢,他肯定是要心有埋怨了。
倒也不是她說別的,其實讓劉驁歇歇身子也好,白日裏朝堂之上也夠累人,到了晚上還要夜夜歡歌,哪兒來的這個精力?
余香這麼想着,伸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覺得自己這話似乎也是一樁謬論。好像每每深更半夜叫他處理政事更加累人。
這一路上余香跟太后兩人都沒說話。其實這樣也好,比起心裏沒話而硬找話說,現在這樣似乎已經是最不尷尬的一種處境了。
轉眼之間兩刻鐘過去,這一行人便已經來到宣室殿門口。
「老臣見過太后娘娘,見過皇后娘娘。」杜松心中隱約料到這兩個女人來找皇上是做什麼的,心中默默點頭,還好宮中尚且有幾個聰明人。
按理來說新皇年歲已經不小,可卻日日沉迷在脂粉之中,着實令人心寒。
若是先帝還在,一定會非常難過吧。
「去把皇上叫起來,讓他去接見西域使臣,立刻。」太后此刻並沒有將這宣室殿內的人當做皇上看待,那個人無論是什麼身份,都是她的兒子。
兒子犯了錯,做娘的就該管。
無論犯了什麼錯,即使改成便就好了。
「是,老臣這就去傳話。」若是按照平時,杜松肯定不會去傳這個話。在他眼中,普天之下他唯一效忠的人便是皇上。
但今日則不同,西域使臣一事他一早便勸過皇上,說這人必須去見,縱然再不喜歡,也要給個交代。
可皇上非但不聽,還將這林充依帶進了殿,如同挑釁一般關上了殿門,誰也不見。
幸好今日有太后過來解圍,不然明日朝堂之上皇上又該如何面對眾位臣子呢?
杜松推開門,竟然見有一人影睡在地上,他當即嚇了一跳。
這林充依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讓皇上睡在地上?
杜松趕忙拿起火摺子,一一點上燈盞,這才瞧見地上躺着的人不是皇上,而是林充依。
這是個什麼意思?
「杜松?大半夜的,什麼事兒啊?」劉驁聽到響動,坐起身來,掀開床幔望向外面。
「皇上,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正在門口,太后請您現在去接見西域使臣。太后娘娘的原話是『立刻』。」見皇上似乎並沒有要動的意思,杜松便把太后剛才說話時的語氣又原封不動的學了一遍。
劉驁心情煩躁得很,穿着中衣便跳下床榻,一抬腿邁過還在熟睡的林充依道:「真煩,朕的事情,為何總要她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