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婕妤冷笑一聲,「杜鬆開口,親傳的旨意,誰敢對此有半點疑義?」
&公公?我還以為會是皇后,畢竟衛婕妤是她的死對頭,現如今皇上沒了,太子登基,順理成章她就成為了太后,總不希望衛婕妤成為太妃,礙她的眼吧?」余香猜測着,卻忽而看見衛婕妤變了臉色,心道不好,這是回來人了。
果不其然,門口忽然走進來兩位內侍,見到余香面色一僵,不明白太子妃為何會現身於此。
卻忽見得慧嬪抓起一把桌子上的瓜子皮,塞進嘴裏,衝着余香的臉猛地吐了過去。
頃刻之間,那一把嚼碎了的瓜子皮連帶着慧嬪的口水全部落在了余香的臉上,她毫無防備,甚至連眼皮上也沾了慧嬪的口水。
這一瞬間,余香忽然就明白了為何從來都沒有人懷疑過慧嬪的瘋癲痴傻。
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人,能夠像慧嬪一樣豁的出去,起碼此前宮中從未有過先例。以往也見過裝瘋賣傻的,大多只是面上功夫,真遇上點傷及臉面,身子的事情,當即就被人戳穿識破。
可慧嬪不一樣,她似乎不怕生死。只要能夠掩飾她的身份,面前是刀山火海,她毫不猶豫的過,面前是閻羅地獄,她也眉頭都不眨一下。
似乎已經是瘋到了不會怕。
有意思,既然慧嬪這麼入戲,她也要在這眾人面前比試個演技高低才是。
&嬪,你太過分了,本宮好心來探望你,你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當真是放肆至極。」余香站起身,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污穢物,一臉嫌棄,怒拍桌子道。
慧嬪也不怕,伸手指着余香的臉哈哈大笑,那模樣活似在看一場精彩絕倫的猴戲。
&子妃娘娘,這慧嬪就是個瘋子,您別跟她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那兩名內侍也沒想到一進殿門會看到這樣一齣戲,頓時嚇了一跳,紛紛跑過來勸慰余香道。
&錯啊,本宮現今已經離開永巷,乃是太子妃了,還是未來的當朝皇后。慧嬪竟敢這樣侮辱本宮,想必也是不要性命,不如就地處決了吧。」余香一甩袖子,撂下一句狠話。
&娘,此舉萬萬不可啊,慧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咱們是得罪不起的,您消消氣,打她幾下,罵她幾下都行,可不能真的要了她的命啊。」余香這一句話嚇壞了內侍,紛紛跪在地上求情面。
他們才不在意一個瘋子的死活,但是這瘋子的命運跟他們是綁在一塊的啊。皇后娘娘曾經有令,讓他們務必伺候好慧嬪,如若慧嬪出現半點閃失,他們的腦袋也會搬家。
其實要他們來看,這太子妃娘娘何苦來這兒做什麼好人,非要探望一個瘋子呢,這瘋子又不會領情。
&萬不可?真是笑話。念在今日乃是聖上駕崩的日子,本宮便不與這瘋子一般計較,如若是其他日子,你們跟她,一個也別想活。」余香這麼說着,嘴邊閃過一抹冷笑,那目光桀驁不馴,像是從來不將在場眾人放在眼裏。
&是是,奴才替慧夫人謝謝娘娘的大恩大德,謝謝娘娘的不殺之恩。」有會說話的內侍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對余香表示感激。
余香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走時瞥了一眼慧嬪的表情,卻見她目光呆滯地坐在那兒傻笑,任憑自己已經知道她的本來面目,卻還是在這一刻願意相信她是真的瘋了。
其實她早就瘋了吧,為了她心底里不知道執着的什麼念頭,甘願變成這副鬼樣子這麼多年,無夫亦無子。
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思?
但余香轉念一想,不對,她也一直是一個人活着來的,似乎也挺有意思。
反正是比死了有意思。
這麼一琢磨,她倒是有幾分懂得起慧嬪來。
回到青鸞殿,發覺朵兒早就掃去浮塵,鋪好被褥,準備好冷食,只等余香回來。
阿夢雖然站在屋內,不曾表功,也不曾說什麼,只是默默幫余香更衣擦臉,但在余香心裏,她今日的功勞比誰的都大。
&然無論到了哪兒,都屬你們兩個最貼心。」余香覺得自己在面對朵兒和阿夢時,已經可以漸漸敞開心扉,對她們表露一些真實的情感。
比如現在的這一句,就是她的真心話。
這兩個丫頭的確出乎預料的讓她放心。
本來她一直擔心阿夢會出賣自己,今日選擇阿夢回到青鸞殿取聖旨也是無奈之舉。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阿夢當眾揭發她害死孟存菲一事的準備。
如若阿夢真的揭發了她,她一定會反咬一口,把阿夢推下火坑。
但問題是,阿夢並沒有這樣做,也沒有私自燒毀聖旨。她識字,自然是看得懂那聖旨上的意思。
沒有任何時間會比今日更適合扳倒自己了,但是阿夢並沒有這樣做。
甚至阿夢根本沒有打開聖旨偷看其中的內容,那聖旨上的細繩是她系上去的,打的結是只有她才會的如意結,就是為了防備朵兒跟阿夢會偷偷找到聖旨,並打開瞧看。
一旦這如意結變了模樣,那就說明這聖旨被人偷看,她便必須要找出這個人來,以除後患。
可問題是,阿夢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當阿夢氣喘吁吁把聖旨交到她手裏的時候,她心裏甚至產生過一絲內疚感,覺得自己太過生性多疑,明明阿夢就不是她想的那樣。
&娘,咱們這就算是搬出永巷了?」朵兒後知後覺,尚未完全理解發生了什麼,於是開口問道。
余香點頭,而後道:「是了,搬出永巷了,未來怎麼樣尚且不知道,起碼這一劫,是讓咱們躲過去了。」
&娘,這一切就跟場夢一樣,昨兒個奴婢還在永巷裏拿着掃帚趕蜘蛛、螞蟻呢,今日竟然就隨您一同回到儲宮了,真是天差地別。」朵兒這麼說道。
余香笑,不過是換了個屋子睡覺而已,這小丫頭竟然還有這麼多感慨。
阿夢忽而湊上前,輕聲道:「娘娘,今日的大局勢奴婢看不明白,卻也能夠感覺得到很多人對您跟太子殿下懷有異心,日後的路,您需謹慎小心才是。奴婢會一直陪在您身邊。」阿夢面色凝重,對余香道。
其實今日在宣室殿,她站在一旁隱約也看懂了一些。顯而易見,這想當皇帝的絕對不只是太子一個人,不然太子妃怎麼可能準備這樣的後路呢?
原來那日太子妃說是要去宣室殿,竟然是去取聖旨的。
但有一件事其實阿夢沒想明白,既然太子妃手中已經有了皇上的聖旨,保證太子登基之時,太子妃必將母儀天下,她為何還要心甘情願地去永巷?
她大可以直接對太子殿下拿出聖旨,挑明一切,踏踏實實的做這儲宮內的女主人啊。
阿夢只知道太子妃平生心思縝密,但到底是縝密到什麼程度,又是為了什麼,阿夢卻猜不清楚。
&心吧,若無意外,日後你們應當該跟着我過些好日子了。」除非她想將太子趕下皇位,否則迄今為止,她還看不出什麼人能夠奪下皇位。
二皇子手中固然有黑騎,但是此時有了先皇聖旨,他再爭奪皇位名不正,言不順,***的臣子並不會輔佐他。
而***為首的臣子,第一個便是蕭芊芊的父親蕭丞相。
身為百官之首,他一人之言牽動半壁江山,哪個為官之人敢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裏?
二皇子想要坐上皇位,並不容易。
除非,他能讓太子死去,太子無後,皇位則由親王繼承,這也叫名正言順的正統。
可是這個機會,她未必會讓給二皇子,也許她會留給周子歡也說不定。
太子是徹徹底底傷了她的心,為了活的周全,她不會再去亂愛一個人。
就這樣收起一顆心,謀劃着一切未嘗不好。
就這樣一個人過餘生,有權有錢,未嘗不好。
竟寧元年,漢元帝駕崩,太子劉驁接應正統,史稱漢成帝。
同年十一月,立南宮氏為後,共掌江山,母儀天下。
&寧,朕終於能夠娶你為後,這也算是圓了一個心愿。」劉驁跟余香均身着厚重禮服,在宣室殿內執手相談道。
&下真是說笑,臣妾不是早就嫁給您了,這皇后之位不過是個虛名,臣妾心中並不在意。」余香嘴上這樣笑答,心中卻不懂劉驁到底是在雀躍什麼。
是因為自己的興國之女命格吧?一旦立自己為後,全天下便都認為漢王朝的江山堅不可摧,不敢再動什麼歪念頭。
可是,劉驁可曾想過,真正惦記着這漢王朝江山的人,全都是他劉家人啊。
今日是她的冊封大典,從漢元帝故去到正式舉辦儀式,前前後後拖了兩個多月,但於她而言,一點也不急。
該是她的,跑也跑不掉,誰也奪不去。
&寧,今日除了為你舉辦冊封大典,朕還有一個好消息要與你一同分享。馬氏昨日告訴朕,她有喜了。」劉驁的眼睛亮得如同星星,卻宛若尖刀刺在余香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