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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蕭雲桐的話,余香的眼神有些驚愕,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喜還是該憂。大筆趣 m.dabiqu.com
喜的是,蕭雲桐竟然一早便知道自己,而且此前相處下來,也真的對自己沒有任何敵意。
憂的是,這都是此前的事情了。他剛才說了「只可惜」,既是可惜,便說明他對於自己的喜愛和縱容,都已經消逝了。
「是,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我也的確欺瞞了你很多事情,但是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如果我有選擇,我壓根就不會去儲宮,也壓根不會遇見你。你以為我要調查你的身份做什麼,於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嗎?我只是不安,只是害怕,這天地之大,卻沒有一個人是我能夠實心實意去信任的。昨天晚上窗外的事情本來只是一個意外,我沒想到會看到的……」余香說到這兒,一下子支吾起來。
「你知道麼,我並不是一個多麼聰明的人,可也不傻。你真正想要知道的,絕對不是在我身邊會不會安全。你若願意再信我一次,便就對我說實話。我已經對你說了我的心思,你不需要再多懷疑什麼,我不會騙你。」 蕭雲桐的眼神很真摯,余香卻猶豫着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如果相信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將她怎麼樣吧。
如果不信他,余香便會再一次說謊欺騙蕭雲桐。可是很有可能現在蕭雲桐已經察覺到了她真正的目的,那麼再欺騙他又有何意義?
這只會令蕭雲桐此後對自己更加設防,敵對起來,這樣與她而言全無半點好處。
所以,她選擇向蕭雲桐說實話。
「你還記得昨天初見時對我說了什麼嗎?你說浩兒的死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謀害。那個孩子,是我曾經在宮中最在乎的人了。」說到這兒,余香的眼神漸漸落寞下來,「我想要知道是誰害死他的,我想要他能夠在九泉之下閉上眼睛。」
面前這個人,會是殘害浩兒的真兇嗎?
他既然說不會騙自己,此地又沒有他人在,他會不會對自己說實話?
如果他是自傲的,那便很有可能會講出來。
反正就算她跑出去對別人講,說蕭丞相的兒子殺害了大皇子,也是沒人會相信。
就連劉驁,也絕對不可能信她這種荒唐話。
他一定會說:「當真是一派胡言,蕭丞相怎會讓長公子入宮做太監?」
嗯,如果一早就清楚這些話說出來便也沒人會信,余香壓根就不會將這些話說出口。
余香的視線在屋內環視了一圈,發覺整個三樓都沒有任何可以讓她用來當兇器的東西。
她想過先斬後奏,待蕭雲桐對她說出真相,便用什麼殺掉他,而後搶了他的腰牌飛奔回宮去。
如此雖然不妥,便也算是為劉浩那孩子報了仇了。
她大多時候都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可當碰上一些在意的人和在意的事,她就會變得草率而糊塗起來。
「不是我,你不必再在心中思量了。」蕭雲桐將袍子往裏攏了攏,一語道破了余香的心思。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余香皺眉,發覺自己的心思越來越浮於臉上,好像天下之間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看透她一樣。
這不好,她不願意做一個沒有秘密的人。
沒有秘密的人,總是要比有秘密的人,死的快。
「你望向我的眼神里,有仇恨。我實在想不出哪裏得罪過你,傷害過你。若真說有什麼能夠令你恨我的可能,那就如同你所說,你在找謀害大皇子的兇手,你以為我是那個人。」蕭雲桐聳肩,又將身上的衣帶繫上了。
望着這一幕,余香簡直找不到怨恨蕭雲桐的理由了。
「不是我,如果真的是我,昨日裏我就不會對你說那些話了。我能理解你對待大皇子的一片真心。但是天寧,你要知道,這件事情不是你應該查的,也不是你能查出來的。劉浩是皇上的親生兒子,又是長子,他死了,難道皇上會不痛心?儲宮之內,眼線最多的人應該就是皇上自己,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倘若真的有異樣,皇上難道會不知道?可是劉浩都死去多久了,你聽說過皇上要徹查此事嗎?皇上對外一直宣稱劉浩是因為天花之疾而病故身亡。這就說明,皇上根本不想查。他都不查,你在這兒又是操的什麼心?」
蕭雲桐真的是在好心勸慰余香,可他不知道,余香這個人倔起來,九頭牛也拉不回。
「你知道真相對嗎?你告訴我行嗎?我只是想求一個心安。蕭公公,你沒見到浩兒臨走時的模樣,那天我就抱着他,他那小小的身軀就在我懷裏一點一點變冷了。就在那之前,他還跟我說,要喝茉莉冰茶。我答應了,可是晚了啊。他走了,他還那么小,他還說過要保護我呢。你知道麼,他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說過要保護我的人。」說着說着,余香就止不住眼淚,哭了起來。
她閉上眼,眼前就能浮現出浩兒手持木劍站在那兒的小模樣。
她從來沒有想過,此生會跟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人那麼親近。
但是要知道啊,是他先對她好的,不顧一切也要對她好。
那她要如何能夠忘記,一個不求回報對她好的孩子?
「說便說,哭什麼?」蕭雲桐略帶笨拙地幫她擦拭淚水,卻見她越哭越厲害。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余香竟然會跟劉浩有那麼深的感情。
說不出為什麼,他心底里竟然湧現出一絲愧疚之意。
明明這件事情不是他所為,明明劉浩的死跟他一點干係也沒有,但他卻愧疚於自己知道真相不能對她講,更愧疚於自己的隱瞞令她如此難過。
蕭雲桐長臂一攬,將余香摟到懷裏,輕輕拍着她,哄弄着,希望她別再這麼傷心。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還能對她做一點什麼。
他不能告訴她真相,儘管他很喜歡她,可是他不能背叛自己的父親。
哭是一件耗體力的事情,當你用了感情去流淚,哭就成了一件耗心力的事情。
余香趴在蕭雲桐懷裏,覺得身心都很疲憊,當她借着蕭雲桐的袖子擦乾臉上的淚痕,然後抬着腦袋對他道:「我不問了,咱們回宮吧。」
蕭雲桐驚訝於余香會突然變得溫順聽話,心中暗暗感慨老天助他。
如此一來,他既不用傷害余香,也不需背叛父親,這無疑是個最好的結局。
但蕭雲桐不知道是,余香並不是變乖了,而是在哭泣之中想通了。
即使她執着地問下去,也問不來一個想要的結果。
也許,這答案還會把自己的性命葬送進去。
這賭本太大了,她輸不起啊。
無論她多麼想為劉浩討回一個公道,都得有命活着才是啊。
「嗯,我帶你回宮。有我在,你在儲宮的這段日子便不回受到任何委屈,無論什麼時候,都有我護着你。可是天寧,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絕對不要再去查這件事,因為你查下去,未必能夠找到真相不說,最終傷害到的人,一定是你。」蕭雲桐十分篤定。
可他越是篤定,余香就越想要挖出這背後藏着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她明明距離真相很近了,怎麼能夠就這樣放手?
蕭雲桐出去命鴇兒打了盆水,然後讓余香擦臉。
「你回宮的時候,不能與任何人講我的身份,還有今日你去做了什麼。若是有人問起,你便說我叫你在柴房砍柴來着。」蕭雲桐雖然知道余香機靈,可畢竟事關重大,心中還是惴惴不安,便如此囑咐着她。
「嗯,我知道了。咱們快點走吧,若是再晚了,我怕九兒會察覺出異樣。」余香還想把衣裳換過來,可蕭雲桐卻說不必。
「提到九兒,我還得再跟你說一句,別以為她真的是什麼良善之輩。能夠在宮裏待下來的人,都不會是善類。她的話,切莫全信。」走下樓梯時,蕭雲桐忽然這樣說道。
余香點了點頭,卻覺得心中始終像是懸着一塊石頭,不得安寧。
還好,回宮的路途還算順利,並沒有人盤查她什麼,見到那塊腰牌,守門侍衛便直接放人了。
蕭雲桐囑咐余香早點去休息,之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內,余香只覺得坐立難安,她不甘心已經查出了這麼多,就差那麼一丁點,她就知道殺害劉浩的兇手是誰了。
浩兒,你護了我,我也要護你。
既然生不能守着你,那你死也要安寧。
別怕,姐姐會找到那個謀害你的殘忍之人,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
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這件事情合不合規矩,它都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正確的事情。
想到這兒,余香重新換上了侍婢的衣裙,在天色黑暗下來時,再一次去了關雎殿。
她還不相信了,安貴妃一個瘋子,會每天晚上都不待在寢殿內。
這次她來已經有了準備,手中帶着火摺子,走入殿內直接點燃了蠟燭。
瞬間燈火通明。
可是屋內,依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