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崑崙 第二十四章崩潰

    自欺欺人這種事情王拙並不愧疚，活到他這個歲數一生經歷的事情太多，別說是自欺欺人，要是下跪磕頭可以做到，那他會毫不猶豫的下跪磕頭。問題在於自欺欺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擁有的只有那些資料，對於柳七這樣的天界來客來說相當於可以隨手送人，但對於地界以下的修者來說卻絕對不會知道的資料。

    說服自己從來就比說服別人艱難，自欺欺人更不是閉上眼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王拙已經想了很久，可是他想到的事情依舊只有兩件，第一件就是做出一個崑崙弟子的樣子來，而關於崑崙弟子的樣子是什麼樣的，他一部分的想法來自於柳七的見解，另一部分的想法來自於自小學過的文學裏對於君子的見解，最後再擴大化，形成一個總的風格。按他自己的想法來說，就是固執而又有原則，隨意而又驕傲，有堅固的心志卻也隨心而動，有所為而友有不所為。對任何事情都有着平靜的心態，絕對不會因為實力而向任何人低頭。在外界中關於崑崙弟子的傳說本就相當美好，而王拙想的就是將這個美好的形象表達出來。當然，關於柳七認為崑崙弟子的另一面，王拙也有很多準備。就目前看來他做的很好，這條界船上的人沒有對他產生任何懷疑。他可不會天真到認為這界船上的人真心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純粹的好心人捎帶他們一路。

    而關於自欺欺人的另一件事更為重要，那就是實力，說到底王拙只不過是一個練氣大圓滿的修者，雖然他修煉的確實是《崑崙劍經》，但就個人實力而言他並沒有多少自信，他從來沒有跟築基期修者交過手，而崑崙弟子號稱同階無敵，甚至他們日常的對手就是高出一個大階的修者。王拙對於這一點是一點底都沒有，他自認崑崙劍法練的不錯，卻從沒見過築基期出手，更不知道如何應對。實力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大坑，諸天萬界裏除了崑崙再沒有以破階戰鬥聞名的門派，崑崙弟子自然不是好冒充的！

    這兩件事是王拙可以想到的，他想不到的還有很多不過他現在也顧不上，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將自己徹底變成一個崑崙弟子，至少讓自己心底的那份心虛消失不見，心虛則劍不實，劍不實自然無以傷人。要不是發現冒充崑崙弟子可能死在路上，王拙也不會如此急躁，想法本來就隨着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的。他可不想給崑崙丟臉！

    但是問題說上幾百遍也依舊是問題，王拙找不到人可以商量，也不敢跟人商量，各種千奇百怪的想法王拙想出過不少，可是真正有用的一個都沒有想到，王拙倒也不奇怪，因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像他這樣想冒充崑崙弟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王拙確定自己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他當然也知道自己不是其中最聰明的一個，要是隨便就可以找到答案，崑崙早已不是崑崙。

    一方面而言，王拙絲毫不覺得自己有找到答案的可能，可是另一方面，他必須找到其中的破綻。善變而又多疑，有決心卻又無能力。王拙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可能不能找到答案跟聰明不聰明無關。

    王拙每日沉思，除開每天必要的練劍，日益沉迷，心中越加紛亂，除開練劍的時間，其他時間對於王拙來說近乎入魔，他想的越來越多，到最後甚至連入定都無法做到。

    界船一路行走了一年，走到最後王拙已經滿目紅絲，無法入睡，無法入定，甚至在練劍的時候也日漸凌亂，崑崙弟子不是好冒充的，單單崑崙的名字就是一個天一樣沉重的負擔，越想越沉，越想越重。沉重到王拙難以承擔。

    在界船上的第二年，王拙知道自己恐怕撐不下去了，路已經無路可走，他本以為自己可以走下去的，本以為只不過是冒充個崑崙弟子，死也好活也好都肯定能到崑崙去看一看的，他從沒想過自己只不過剛剛上路就出現這樣的問題，他很後悔，不後悔自己冒充崑崙弟子，卻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多想，要是不多想，哪怕以後要死也不會死的這麼快！

    後悔猶如蝕骨毒藥，越是後悔越是難過，王拙撐了一年，可是在他開始後悔的時候，他只撐了三個月就撐不下去了，這也正好是界船上面，沒有額外的風險，否則的話只要出現在任何人面前，分分鐘他就會被揭穿！

    頭髮凌亂，滿目血絲，臉色蒼白，他知道自己無論是看起來還是實際上都離絕望只有一步之遙！而一旦絕望，他就會變成一個瘋子，再也無法清醒，所有的夢想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會失去。

    可是他依舊只能看着事情繼續往下發展，他開始怨恨！怨恨他小時候的先生，要不是他他也不會在老去的時候想去找崑崙。怨恨柳七，要不是她，他也不會冒出自己可以崑崙弟子的底氣！怨恨周明，要不是他，他也不會有冒充崑崙弟子的能力！怨恨趙志強，要不是他，他也不會越想越多！怨恨夏花，要不是她，他也不會在這房間裏連個交流的人都沒！怨恨老天，為什麼蒼天如此不公平！

    當一個人開始崩潰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就好像從山上掉下來的石頭一樣越來越快，快的讓人無法接受，等到再過兩個月之後，王拙能做的就只有練劍一條路了，這是他唯一保持清醒的方式，一旦停止練劍，他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可是練劍總要停下來的，王拙看遍了所有攜帶的資料，毫無辦法。最後只能看着一直從小到大一直攜帶的《崑崙劍經》苦笑，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

    看着已經被他翻的發黃的《崑崙劍經》，王拙的神智徹底清醒過來卻也只能沉默，《崑崙劍經》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每一句話他都知道，自從開始崩潰以來，他一直都不曾看過《崑崙劍經》，因為愧疚，因為難堪，因為不敢面對。

    「崑崙傳承至今不知其年。在其之中，滅門二十七次。其外化神期以上全滅者十六次，元嬰期以上全滅者十三次，金丹期以上全滅者九次，築基期以上全滅者五次。今日依有崑崙，萬劫後依有崑崙。」王拙拿着《崑崙劍經》慢慢的念着，哪怕他此時已經算是丟盡了崑崙的臉，可他在念《崑崙劍經》的時候依舊滿是自豪！

    「可要崑崙已經滅門了，那麼崑崙怎麼可能還在呢？」

    王拙忽然皺眉，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不過他的眉頭瞬間就再次展開：「崑崙當然有藏在別的地方的秘籍，有人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