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
江霏霏將手裏的水杯放在旁邊,然後站起來,把岳寧城架在腳架台上的左腳放到地上,坐到他的右腳邊,看着他的右腿。
岳寧城說:「你要做什麼?」
江霏霏改成看着他,她要做什麼?她是想要做點什麼,但真的有些做不來。
寧甜隱晦的提過,讓江霏霏勸岳寧城把截肢手術做了,命和腿怎麼樣都是命來的重要,不管什麼原因不願意做,但要活着,少一整條腿就少一整條腿吧。
但江霏霏這一刻坐在岳寧城旁邊,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會兒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岳寧城說起要做二次截肢,江霏霏就私底下去殘疾人的論壇看過,了解那種程度截肢後的人是如何在生活。她看到很多讓她難以直面的描述,其中有人聊過,截肢到這樣的程度,沒穿戴假肢的情況下,是連坐都坐不住的,必須要靠手撐着才行。
現在,江霏霏看着眼前不靠手支撐就能坐着的岳先生,更加不知道怎麼去將話說出口。
她伸手去輕捏岳寧城的腿,從膝蓋一下一下往上走。
岳寧城被這捏一下捏一下,弄得整個人躁起來,忙伸手擋在腿上,「你在幹嘛?」
&這樣……你會痛嗎?」江霏霏被自己問笑了,低頭說,「瞧我問的,你才吃了止痛藥。」
岳寧城倒是挺認真的回答,「真的不會。」
江霏霏緩了片刻說:「岳寧城,那個時候我還以為再見你的時候,你會把……手術做了。」
岳寧城說:「沒有。」
&什麼沒有做?」
&是非做不可。」
江霏霏看着岳寧城,雖然岳寧城看起來輕描淡寫,但她完全不相信。早在當初岳寧城就下了決心要做手術,那說明那時情況已經沒有太多迴旋的餘地,現在的情況較之當初只會更糟,依岳寧城的脾氣,又怎麼會改變成覺得不是非做不可呢?
她從寧甜那裏聽到這個事情時,就已經問過過岳先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了。寧甜說醫生方面認為,雖然岳寧城一直說是能夠接受二次截肢的事,但內心事實上是不能接受的,才會這樣。
可江霏霏不覺得事情是醫生說的樣子,她認識的岳寧城,每句說出口的話都早已在心裏盤算過千百遍,這樣的決定怎麼會輕易被更改,何況是這樣子一百八十度的更改。
事情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岳寧城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江霏霏總不能說,她覺得這個事情已經是非做不可,只能自己將話說開去,「昨天我打電話給你,你倒是接的很快。」
&在中國只有一個號碼。」
江霏霏知道岳寧城不擅長撥弄電子產品,他所謂的只有一個號碼,就是始終用着那同一個手機,「那你下次來國內,我還是打這個號碼給你。還有,我發給你的消息,都收到了嗎?」
岳寧城說:「恭喜你康復了。」
&謝。我拿到檢查報告的時候,就想去墨爾本看你來着的,但剛好要上項目只能先上項目,沒想到你在這。」
&有其他項目要跟,剛好我最近情況還好,而且好多年沒有在紐約過聖誕了,就過來幫忙。」
&聽同事說,我們也會在紐約過聖誕節,到時候一起?」
&想和家裏人一起。」
岳寧城回答的很快,江霏霏沒想過他會是這樣一個答案,但想想聖誕節在岳寧城心裏應該就是自己心裏的春節,和家裏人在一起度過才是更合理,點頭笑笑,也結束了這次的聊天。
空姐說飛機要降落請系好安全帶時,江霏霏回的原來座位,同行的同事有投來好奇目光的,但沒有張口詢問的。江霏霏就裝作沒事情般的讓一切過去了。
到達紐約後,團隊稍微調整時差就投入工作,江霏霏的工作基本上就是一件事——開會開會開會。
和悅城那邊的人開面對面的會,將國內公司做好的產品給到他們,然後聽取他們的需要和意見,再和國內公司的人開視頻會,傳達悅城的需求,讓他們去做修改,然後再回去和悅城的人開會。
相較於其他產品經理,江霏霏才開始接觸項目,沒那麼熟悉,她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很快進入角色不拖大家後腿,不過第一次兩邊開會溝通後,她就發現還好。
岳寧城開會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在扮演一個聽眾的角色,悅城方面的意見基本以原理的意思為中心。
江霏霏大學畢業就是跟着原理學做產品,了解原理對產品的基本規劃和要求,所以,整理悅城提出來的修改意見和需求到沒有什麼難度。
結束開會已經是晚餐時間,和同事一起吃個晚飯,再投入工作將所有事整理完善已是八點整。
和國內的視頻會議定的是晚上十點,中間還有兩個小時的空當,江霏霏的時差沒調節過來,整個人沒有睡意,就乾脆換了身輕鬆的運動服去健身房。
開始泡健身房還是和岳寧城分手後的事,也不純粹是為了打發多出來的時間,更多的原因,是江霏霏不喜歡動不動就暈倒的自己。
雖然唐醫生一再強調過,她的暈倒是之前車禍的後遺症,但江霏霏還是堅信,更強健的身體會讓自己能夠有更大的可能性,清醒的去面對自己和岳寧城之間未知的未來。
&江霏霏。」
江霏霏在跑步機旁邊熱身的時候,原理打招呼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來。
「……原總。」江霏霏在話出口前硬生生扭了稱呼。
&健身?」
&
&也是。那回聊。」
&聊。」
結束了和前任上司的兩句話閒聊,江霏霏上跑步機跑了40分鐘感覺有點體力不支,就打算回房洗澡準備晚上的視頻會議。結果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發現岳寧城在斜對面的咖啡館裏對着電腦。
那咖啡館一半室內一半室外,據說室外的那一半是這個咖啡館的特色,但現在的天氣凍手凍腳的,鮮少有人願意到外面去吹風。
江霏霏一發現岳寧城的影子就有點移不動腳步,轉身上了台在門口的跑步機,設定個緩速的步行,在上面走起來,順便張望下對面的人。
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岳寧城一直埋首對着電腦,全然沒有發現有人在看他。
江霏霏覺得自己挺好笑的,但又有些捨不得離去,低頭看下離剛才定的時長還有多久,想着是走完這一段就回房還是再走一陣。
就這糾結的一低頭,等她再抬頭的時候,她張望的人已經沒有在剛才的位子了。
江霏霏有些失望,走完設定的時間關了機器回房,但等她走出健身房才發現岳寧城並沒有離開咖啡店,只是換了個位子。
不是發現了她在看他才故意躲得吧?
江霏霏估算了下岳寧城剛才坐着的位置看出來的角度,應該被健身房的門框擋住看不到她才對,那就不是因為發現她在偷看才換的位子,那是為了什麼?
江霏霏有點好奇,不過沒有上去問,這不是她現在有精力去追問的事,畢竟來紐約是為了工作,私人情感的問題,留到工作之後再解決。
在紐約的日子,江霏霏遊走在開會以及健身求偶遇這樣兩點一線的生活中,比較簡單但也不會枯燥。
專程來紐約公幹,公司方面沒給予假期的,但國內的同事需要放假,周日白天的會照開,但晚上的視頻會議就推到周一晚上了。
大部分同事約了工作後去泡泡附近的酒吧,江霏霏也想去,但想想9點約了要給江誠打越洋電話,到時候在酒吧打電話多有不便,就決定照舊做完工作去健身房打發時間等九點。
只是之前都是和同事一起在酒店的自助餐廳吃晚飯,大家小聲的聊個天,吃個熱鬧,今天一個人在餐桌也只能專注在吃上面了。
&霏霏?」
在江霏霏聚精會神選自己到底從哪個下口的時候,有人在她身後叫了她一聲。
江霏霏忙回頭,「原總?」
原理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下來,「你一個人?」
&他們去泡吧了,我晚上有點事就沒去。」
&晚上有事啊?」
&
&晚上還去健身房嗎?」
這幾天下來,到健身房鍛煉,江霏霏不是每次都能發現岳寧城身影,但是是每次都能和原理碰上,不過都是簡單的打聲招呼。
&的,不過還沒想好什麼時候過去。」
原理點頭,慢慢吃着盤裏的食物,「這幾年聖誕節公司都會包下這個自助餐廳給不過聖誕節的同事開舞會小聚,今年也一樣,到時候要記得攜伴參加。」
江霏霏沒想到原理忽然提起這個,愣了下。
她還在悅城做事的時候,就聽岳寧城提過,悅城紐約總公司有個比較特別的福利,就是聖誕節當晚會給家鄉不過聖誕節的同事一個特別的聚會,那是一個最好攜伴參加的舞會。
聽岳寧城描述完有這樣的福利,江霏霏就有點心動。
岳寧城觀人一貫入微,特別對象還是江霏霏,一看她眉梢眼角的悅動,當下就問了,「想去?」
江霏霏當時往他懷裏一睡,「不想。我這種姑娘保守的要死,才不喜歡被不認識的男人抱那麼緊,而且我也不會跳舞啊。」
不想去還設想了這麼多?岳寧城忍不住想笑,「那你不想和我跳一支華爾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