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釗站在方家門前的燈影里覺得不妥。
更不妥的是他現在才想到這個不妥,這原本應該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事。
他先前真的是什麼都沒想,就想見到她,問問她。
就像同伴們說的那些初嘗相思的青頭小子,心裏眼裏只有意中人。
當然,他可不是因為相思。
這個比喻不恰當。
寧雲釗輕嘆一口氣轉身,等明日再來吧。
只是白日裏來見她也不算很妥當。
夜色和兜帽都可以遮住他的形容,也能掩蓋他的身份,要是白天,方家所在的宅子又是鬧市,就算再小心也難免被人看到。
寧十公子來方家,這消息對於陽城來說定然要掀起一陣熱鬧。
不妥不妥。
寧雲釗的腳步在牆角一轉,沿着方家的院牆慢行。
那要怎麼樣避人耳目的見到她?
戲台上唱的翻牆嗎?
寧雲釗抬起頭果然打量了一下方家的院牆。
他是個讀書人,又是個君子,騎馬射箭是必須具備的六藝,但翻牆入室還真的不會。
更何況翻牆進去之後,他怎麼找到她?到時候沒走幾步被方家的護院們抓住,才更是說不清。
或許是想到那個場面,寧雲釗不由一笑。
這又不是笑的時候。
寧雲釗皺眉。
最妥當的就是明日找人捎個口信給她,讓她出來見一面。
但,找什麼人捎信才是最妥當的呢?
這又是個問題。
寧雲釗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為怎麼見一個人而上愁。
他見皇帝也沒上愁。
見皇帝,依照他的出身,只要再努力做到才學出眾有聲名,有個合適的機會,說見也就見了,這都是可在掌握中也知道努力的方向。
寧雲釗繞着方家的宅院慢慢的踱步。
三月的春夜風溫和而又帶着幾分涼意,這讓他覺得很清醒,實際上他現在應該又累又渴。最理智的就是離開這裏找一家客棧喝幾杯茶吃一碗熱湯麵,然後泡個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但是他不想走,畢竟今日發生了這麼多事,而且他還有一件事沒完成。到客棧也睡不着,不如一邊慢步一邊想一想吧。
今日睡不着的人可不止寧雲釗一個,此時在方家就有一個。
方錦繡正圍着院子轉圈。
她在外跑了一圈天黑了才回來,又藉口累了迴避了大姐二姐的詢問,只說自己沒有跟君蓁蓁衝突。自己去城外騎馬了。
她也沒有去找祖母。
這是君蓁蓁自己的事,說不說是也是她自己的事,她方錦繡才不屑去告狀。
不過祖母應該知道她也出去了,但卻沒有讓人來找自己問話,看來君蓁蓁已經告訴過祖母了。
她只是個孩子,這些事就讓大人們去操心吧。
雖然如此,但方錦繡還是睡不着,想到白天的事就腦子亂鬨鬨的,但說想些什麼吧又不知道該想些什麼,越這樣越焦躁。乾脆起身出來走走。
這件事真的就這樣了?
當方錦繡站在院子裏停下腳感嘆時,幾個護院走過來。
「我覺得有些奇怪。。」
「或許只是路過。」
「怎麼可能,我看着他已經轉了兩圈了。」
「要不就是散步。」
「這大半夜的散什麼步。」
他們說到這裏停下來,看到站在路旁的方錦繡。
「大半夜散步怎麼了?」方錦繡冷着臉問道。
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她很好笑?
她本要把那個女孩子當傻瓜對待,結果自己才是個傻瓜。
沒錯,想到在縉雲樓自己的反應,再對比君蓁蓁的舉重若輕,她就像個傻瓜。
護院們看出來三小姐很不高興,忙低頭施禮。
「三小姐,外邊有個人圍着咱們家好像是在散步。」一個護院小心翼翼的說道。
方錦繡這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不是自己。她微微皺眉。
好像從去年年關時家裏的護衛就嚴密了很多。
那時候好像是說為弟弟成親做準備,雖然她覺得有些大驚小怪,難道還有人會阻止君蓁蓁嫁給表弟嗎?
但現在林主簿的女兒被君蓁蓁害的這麼慘,家裏還是護衛嚴密一些的好。
「什麼人?」她說道。
護院們搖搖頭。
「因為他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舉動。也就是慢慢的走。」一個護院答道,「所以我們並沒有去驅趕。」
畢竟方家宅院外也是供人行走的路。
方錦繡一肚子沒好氣。
「大半夜的慢慢的走還不夠不妥當嗎?」她沒好氣的說道,「說不定是賊來踩點呢。」
什麼賊敢來方家踩點啊?
護院們有些無語,還沒再說話,方錦繡已經越過他們向外而去。
「我去盤問他要幹什麼。」她說道。
護院們嚇了一跳,雖然家裏沒男人。但半夜守護家園的事還是別讓女孩子出面了。
「三小姐我們去吧。」他們忙追上去阻攔。
方錦繡正睡不着沒事做,不理會他們的阻攔,徑直開了角門走了出去。
角門前掛着燈籠照亮一片,反而映襯的其他地方更黑,一時間看不清有什麼人走動。
「三小姐,過來了。」一個護院低聲說道,伸手指向一個方向。
方錦繡順着他的所指看去,見夜色里慢慢的出現一個人影。
這個身影就像是從夜色里突然冒出來,兜帽遮住了他的臉,卻遮不住他的身形。
這是一個年輕男子,應該還是個很俊秀的年輕人。
不過方錦繡可不管他俊秀還是丑。
「餵。」她直接就喊道,「大半夜的,你幹什麼的。」
護院們被小姐的直接嚇了一跳,寧雲釗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停下腳抬起頭,看到面前出現的一群人,他的眼睛一亮,心猛地跳了兩下。
是因為看到了這些人,更是因為看到了方家的門開了。
這是不是一個機會?
在他正想走的時候,夜半方家的門就打開了。
寧雲釗想到一句話,人不留天留。
這算不算是天要留他?
方錦繡並不知道眼前的人沒看到他們這些人,而是更在意自己身後的門,看到這人被自己一喝停下腳不動了,更覺得有鬼。
「喂,你什麼人啊?想幹什麼啊?」她喊道,抬腳上前。
護院們忙拿出木棍護住她,不讓她靠近這邊的人。
寧雲釗抬起頭看着門前燈下的女孩子,神情更加堅定。
方家的門不僅開了,而且還出來一個認識的人,比起明日找什么小廝丫頭傳話,這個小姐是更加靠譜也最可行的人。
還等什麼呢?天時地利人和。
寧雲釗是個乾脆利索的人。
「方小姐。」他低頭施禮說道,「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聽到這句話,方家的角門前頓時鴉雀無聲,燈光照着護院們驚恐的神情。
夜半,男子,認識小姐,要單獨跟小姐說話。
難道這年輕人夜半不能入睡,在這裏徘徊不去,是為了三小姐?
然後他們又想到在家裏三小姐也是夜半無眠院落里獨徘徊。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夜半私會?
護院們嚇了一跳,方錦繡也怔了下。
心想這什麼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