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喚,讓四周的笑都停下來。
來到宴席除了恭賀陛下外,這是黃誠第一次開口。
開口喚的還不是成國公,而是年輕後輩資歷淺的翰林編修。
但也正是這個六品七品的編修,主導了此時的宴席。
如果沒有他當時那一跪那一聲賀,此時成國公只怕還孤立與皇城外。
黃誠恨成國公是毋庸置疑,但此時此刻更恨的應該還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寧雲釗,還有些後悔。
真不該被這子的膽怯老實騙了,當時就該不管不顧陛下的仁慈大度,違背窮寇莫追,逼的寧家狗急跳牆,也要把這子踢出京城,趕到滇南去。
不過現在也不晚,一條剛露出牙的狗而已。
黃誠看着寧雲釗,露出一絲笑。
寧雲釗聽到一聲喚時就看過來,神情平和,帶着得體的笑意。
「黃大人。」他施禮應道。
「寧大人肯定很高興。」黃誠道,轉動着手裏的酒杯,又撩了一眼一旁的成國公,「到底如他所願,成國公載譽歸來,他這官職沒有白丟啊。」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神情複雜,眼神不安的看向皇帝。
黃誠這個人,真是仗着年紀大,攻擊人越來越**裸了。
一句話就將今日皇帝對成國公的恩賜變成了寧炎的,畢竟當初寧炎是竭力維護成國公才被免職的。
現在成國公如此榮耀加身,就證明寧炎當初是對的,那皇帝就是錯的了。
這種事皇帝怎麼能忍?
皇帝的臉上浮現幾分不安。
「起來,寧大人….」他神情和善關切的道。
但寧雲釗主動接過來話。
「我叔父可不高興。」他輕嘆口氣道。
年輕人!
在場的很多人心裏都喊道,太急躁了吧?
這其中有人擔憂,有人幸災樂禍。
現在可不是乘勝追擊的時候,要給你叔父翻案,這並不是個良機。
成國公也看過來,神情溫和看不出擔憂還是驚訝。
「他反對的是議和,跟成國公這個人可沒關係。」寧雲釗接着道,看向皇帝,「現在議和已成,成國公也平安歸來,幾十萬民眾安然,國泰民安,並沒有他擔憂的那些事出現,他是越發的羞惱了。」
着苦笑一下。
「陛下請寬恕我叔父他老人家的悶脾氣,人年紀大了,總歸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
罷俯首施禮。
這樣啊…….在場的人神情古怪,這麼簡單。
雖然話的簡單,但很是管用,皇帝已經笑了。
「這朝事本就是觀不一,寧大人也是忠君為國,朕怎麼會怪他。」他笑道,「更何況,寧大人只是因為朝事跟朕爭論,並沒有對朕不敬,更沒有悶死朕的鴿子。」
唐朝名臣魏徵勸誡皇帝極其嚴苛,太宗皇帝把玩鴿子怕他視為玩物喪志,只得把鴿子悶死在懷裏。
此時此刻皇帝以此為例,在場的人心裏都忍不住驚訝。
這竟然是把寧炎比作魏徵那般的重臣,當然大家也都知道皇帝的本意是將自己比作太宗皇帝,但還是頗為意外。
「陛下英明神武,堪比堯舜。」寧雲釗立刻道,再次俯身叩頭,「太宗也不過如此。」
馬屁精!
在座的人心裏同時罵道,雖然他們也常常皇帝的好話,但聖人子弟國之棟樑,怎麼也得有些風骨吧,怎麼能的這樣**裸,跟那些不懂事的內侍一般胡言亂語。
這個寧雲釗真是不像姓寧的。
皇帝顯然也被的有些不好意思。
「寧編修這話過了,朕可不敢當。」他笑道。
寧雲釗雖然跪着,但脊背挺拔,抬起頭神情風輕雲淡,沒有絲毫的卑微討好。
「臣年輕人,想什麼就什麼了,沒有顧慮那麼多。」他道,「請陛下恕罪。」
皇帝再次哈哈笑了。
「朕怪你做什麼。」他道,「且不朝堂之上大家皆可暢所欲言,就是私下閒談,朕也不是那種防民之口的人啊。」
聽到這裏,其他的大臣也不能再裝傻充愣了,和寧雲釗一起俯身叩首。
「陛下聖明。」
殿內百官齊跪恭賀,氛圍熱烈。
黃誠也自然俯首恭賀,只不過垂下的眼難掩憤怒。
好,好,年輕人,如果不要臉起來,真是很好。
...........
………
午後宴席結束,皇帝回宮歇息,百官魚貫而出。
黃誠也沒有再打算追上皇帝些什麼,現在不是良機了,皇帝在北地流民和寧雲釗的恭賀聲中正是高興的時候。
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事,跟知道什麼時候不做什麼事,是一樣重要的,這也是他歷經三朝不倒的秘訣。
黃誠在一眾官員的擁簇下沉臉而行,這次的籌劃的事完全失敗了,大家心裏又是惱怒又是不安。
「那些流民的事一也不知曉。」
「就是壞在他們身上。」
「大人放心我們這就去查。」
他們低聲的道。
查,查出來又怎麼樣,一個良機就這麼失去了。
何止北地流民,還有寧雲釗,踩着他籌備的機會一下子在皇帝面前亮眼的混帳。
黃誠忍不住輕嘆口氣。
「壞人真是太多了。」他道。
身邊的官員們神情羞愧。
「都是我們的無能。」他們道。
黃誠笑了笑。
「無妨,無妨,不急,不急,重新再來,把壞人一個個查出來解決掉就是了。」他道,一面抬袖掩嘴咳嗽幾聲。
他雖然老了,但是也不怕這中年和年輕人們,他熬死的中年青年少年人多得是,年輕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黃大人。」
走出了皇城,御街上的人群已經散去,又恢復了以往的肅穆,就在大家各自上馬坐轎散去的時候,有人喚住了黃誠。
眾人回頭看去,神情有些驚訝。
來人竟然是成國公。
成國公竟然喊住了黃誠?按理應該喚住寧雲釗才對,畢竟今日他們兩個是一唱一和最風光的,也是互相受利的。
看着成國公走過來,這些官員們有些緊張。
「你想幹什麼?」有人還脫口叱問。
黃誠嗯了聲。
「成國公又不是洪水猛獸,別這個樣子。」他和善的道。
成國公已經走近,站定。
「黃大人,我入城被人阻攔的事,是你的安排吧?」他道。
他的聲音清柔,面容溫和,令人如沐春風,儀態不輸於任何一個文官儒士。
但他的話卻如同刀鋒一般凌厲,如同莽夫的魯直,又如同孩子般口無遮攔幼稚。
在場的官員們面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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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更看的不過癮,大家可以攢文,真是抱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