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筠聽了玉婉的話,簡直那以置信,完顏玉婉是誰?!那可是無理攪三分的人,當初在鍾粹宮,那是出了名的囂張霸道,與她更是針尖對麥芒,兩人每天是唇槍舌戰,就差沒打起來了。她竟然會說出向自己道歉的話,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令人難以相信。
玉婉瞧着眼睛瞪得溜圓的靈筠,輕嘆一聲道:「完顏家盡數是男丁,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自小瑪父和阿瑪很是疼愛,哥哥們也都讓着我,所以自幼我就很好強,瑪父覺得女子以柔為美,所以特意給我改了名字,玉婉『揚綽約之麗姿,懷婉挽之柔情』可惜天性使然,改了名字也是枉然。」
語氣頓了頓,接着說道:「十歲那年,皇上秋闈狩獵,瑪父隨行,於是便帶了我去,我自小在深宅大院中長大,從沒有見過那麼廣闊的天地,當時興奮的了不得,又是叫又是跳,追着只小白兔滿山的跑,正當高興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嗤笑。是一個少年,他笑我少見多怪,像只井底之蛙,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誰,只是自幼好強的我,當然容不得別人的嘲笑,於是就跟他比試起來,結果當然是我輸。當時也不知怎麼了,一向好強的我,看着他嘲笑的面容時竟哭了起來,耍賴不依,非讓他賠白兔。他一下子就慌了神,連忙答應,帶着我在狩獵場周邊轉了一整天,最後終於抓到了白兔,我們兩個卻弄得灰頭土臉的,來找我們的奴才嚇了一跳,我這時才知道他的身份,你能猜到他是誰嗎?」
靈筠一愣,能跟着皇上參加秋闈的都是朝中重臣,那位少年肯定也是達官顯貴,至於是誰,卻是猜不出來。看着玉婉,輕輕搖了搖頭。
「是十四爺。」玉婉接着說道,「也不知為什麼,我很喜歡跟他玩,從那以後,我總纏着瑪父帶我參加秋闈,總盼着能見到他,他也不嫌我麻煩,總帶着我。你沒見過十四爺馬上風姿,身形瀟灑,容顏俊俏,那真是世間一幅最美的畫,從那以後,我就苦練馬術,總想着能讓他覺得我是不同的,總期望着他能注意到我。」
玉婉神情溫柔似水,雙眸迸發出璀璨的光,語調中滿滿的都是幸福,可突然間她的神色變得黯淡,語氣也漸漸沉了下去,「只可惜憧憬很美好,現實卻很殘忍,三年一次的選秀,是多少八旗少女的噩夢。我不甘心接受命運的安排,我不願意就此跟十四爺咫尺天涯,所以我做個一個大膽的決定。」
靈筠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長時間壓在心頭的那個秘密,終於要揭曉答案了,雙拳不自覺的緊握,會是她嗎?當初陷害她的人,會是玉婉嗎?
「我拼命求瑪父,終於迫使他答應為我秘密配置一種藥,那種藥只要吃下去,就會呈現出一種癆病的假象,即使是御醫也診斷不出,只是會有遺留咳疾的隱患。」說到這玉婉停了下來,看向靈筠。
原來如此,想起當初憐兒的古怪行為,怕是完顏家已經買通太醫,由太醫將藥送進來,雖說還是不知當初到底是誰加害與她,但事情已經過去,物是人非,追究也是徒然,倒是沒看出完顏玉婉竟會如此痴情,她如此的做法,可謂是以命相搏了,想到這,也為胤禵慶幸,有這樣痴心的妻子相伴。
玉婉看向靈筠,「當初雖不是有意害你,可畢竟你是因為這件事被貶辛者庫,受盡苦楚,所以還是要向你道歉。」說着竟微微彎身,竟向靈筠行了一禮。
靈筠慌忙躬身行禮,「福晉萬萬不可如此,福晉今日肯坦言相告,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足見誠心,當日種種皆以過去,福晉萬不可再提。」說着揚起一抹歡愉的笑意,「還要恭喜福晉求仁得仁,得償所願。」
「是啊,求仁得仁,得償所願。」玉婉遙看着天際,眼角的餘光瞄着滿臉真誠的靈筠,心中暗暗想着,如果沒有你的話,這一切會更加的好。
兩人一時無語,玉婉站直身子,向外行去,靈筠緊跟而出。玉婉回過頭來,一面繞樹而行,一面笑着對靈筠道:「其實,我真沒想到……」話音未落,一個孩子的聲音傳來:「在那裏。」
靈筠正要抬頭隨聲望去,突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直撲眼前,腰身一緊,已被快速攬到一邊,腦子還在發木,就聽到玉婉的驚叫聲。忙定了定神,才發覺自己被胤禵緊緊摟在懷裏,兩人臉臉相對。
靈筠怔怔的看着胤禵,他則是一臉焦急,「靈筠,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驀地反應過來,急急的倒退一步,脫離胤禵的懷抱。精神還是有些恍惚,無意識的打量着四周。樹幹上釘着一根白羽箭,箭尾仍在顫顫而動。轉而看到胤禵的手背,一條細長的傷口正往外冒着鮮血,心中一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受傷了?」說着拿出手絹替他按在傷口上。
「福晉,您快起來,天啊!您受傷了!」
憐兒的驚呼聲在身後響起,靈筠立刻意識到不妥,手像觸電般的鬆開,轉身跑到玉婉身邊,與憐兒一起扶着她,有些心虛的問:「福晉怎麼樣?」看向憐兒,「還愣着幹嘛,快去找太醫啊!」
玉婉在靈筠抓着她手的剎那想要甩開,最終還是忍住了,手下意識的握緊,看着憐兒點了點頭。
「你們怎麼會在樹後?靈筠,你有沒有傷着!」胤祥從不遠處飛奔過來,看着靈筠一疊聲的問道,神情中夾雜着三分驚三分怕。
靈筠搖搖頭,看了看已走到近前扶着玉婉的胤禵,「我還好,只是福晉受了傷。」
胤禵雖是扶着玉婉,眼睛卻片刻沒有離開靈筠,看着她蒼白的容顏,轉身帶着怒氣瞪着遠處手握弓箭,面色驚恐,呆呆立着的十七阿哥。
「老十七,你怎麼這麼貪玩,要不是我尋人恰好經過,你要闖多大的禍?」又看向胤祥,「十三爺若是要指教十七弟箭法,大可到布庫房,又或者是郊外,這要是傷到人怎麼辦?」他這會兒是真急了,竟絲毫不顧及長幼有序,竟斥責起胤祥了。
「這不關十三哥的事。」一旁默不作聲的十七阿哥出聲辯駁道,「我本是追着鳥過來的,卻不想樹後有人,又不曾想十四嫂竟恰好轉了出來,是我不小心,十三哥已經提醒過了,是我不聽勸,十四哥要怪,就怪我好了。」說着走到玉婉面前躬身行禮,語氣誠懇,「十四嫂在上,老十七給您賠不是了,對不起。「
靈筠看着十七阿哥,聽着他辯駁的話,又看他向玉婉行禮賠罪,不禁暗暗點頭,他年紀雖小,卻敢作敢當,倒真是難得。偷偷瞄了瞄胤祥,他臉皮漲得通紅,抿嘴不發一言,只怕心裏也不好受。
看着三人尷尬的氣氛忍不住對胤禵說道:「十四爺,十七爺到底是個孩子,孩子貪玩總是難免的,再者又不是故意的,還請十四爺和十四福晉就原諒他吧,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替福晉醫治手臂上的傷。」
胤禵看了眼靈筠,轉頭對十七阿哥擺手說道:「你去吧,省的跟你的安達着急,以後小心些。」
「是。」十七阿哥忙答應一聲,轉身一溜煙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