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刁小四再一次被暴戾女從窗口掄了出去。
半晌之後,樓梯「噔噔噔噔」爆響,刁小四氣勢洶洶紅了眼又一次衝進屋裏。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他又從原路返回,一路滾下樓梯。
許久之後,刁小四百折不撓手足並用,氣喘吁吁地爬上來,第四次站在了唐雪裳的面前。
然後刁小四……就沒有然後了。
他四腳朝天躺在樓梯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終於意識到男人是不可以打女人的。
最後,李靖實在看不下去,將這倒霉的傢伙架回屋中,四腳朝天擱在椅子裏。
所謂女神如此傲嬌,引無數屌絲竟折腰。
刁小四手扶差點被甩斷的腰恨恨盯視暴戾女,深感油炸輪煎亦不足以平民憤。
「告訴你我的經驗。」李靖遞了杯酒給刁小四,憐憫地看着他滿身的瘀青說道:「從三歲起我就明白了,寧願躲進茅房裏被熏死,也絕對不跟二姐打架。」
刁小四哼了聲,仰頭一口喝乾了杯里的烈酒,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明智地沒吭聲。
唐雪裳先前坐的那把椅子早在刁小四的背上拍爛了,她靠坐到窗台上,說道:「小三,你兄弟有點意思。」
刁小四渾身酸痛,忍無可忍破口大罵道:「有意思?你個老娘皮四五十歲了爛在鍋里還沒人要,確實有點意思!」
李靖一口酒剛喝進嘴裏驚得「噗」一口噴了出來,着實欽佩於刁小四的勇氣。
唐雪裳娥眉如刀鋒般立起,瀕臨暴走的邊緣,壓着嗓音道:「我四五十歲?」
刁小四也豁出去了,從束龍腰帶里取出那隻繪有暴戾女畫像的金瓶,甩手丟過去道:「二十年彈指一揮間,最美不過夕陽紅。」
唐雪裳素手虛攝抓過金瓶,看了眼上面的畫像微微愕然,再聽到刁小四的言語,勃然大怒道:「這是哪個混帳王八蛋說的?」
刁小四嘿然道:「我舅舅。」
唐雪裳冷笑道:「我猜就是那個老色鬼——敢咒我,他這輩子是不想再喝酒了!」
李靖這時才輪到了開口的機會,說道:「小刁,邪月真人的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通常情況下打點折扣是合理的。」
刁小四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五折?」
李靖搖搖頭,回答道:「一折。」
刁小四的算術一直非常棒,幾乎在李靖剛說話的時候便有了計算結果,錯愕地望向暴戾女道:「這幅畫……是兩年前的?」
李靖悠悠道:「她雖然是我的二姐,其實只大了三個月。」
「噗通!」刁小四險些從椅子裏一屁股滑坐到地上,驚嘆道:「你媽真牛!」
這一下,連李靖的臉也開始變扭曲,咬着牙道:「那個——同父異母,你懂不懂?」
刁小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嗯,那就是你爸真牛。」
李靖無可奈何望向唐雪裳道:「二姐,你還覺得這傢伙有意思麼?」
唐雪裳回答道:「可能這傢伙真心把你當兄弟,所以第一個就來找你。」
李靖點點頭,補充道:「而且他還一直把你的畫像帶在身邊。」
唐雪裳若無其事道:「像我這樣的絕世美女,有人暗戀很正常。」說完理所當然地將金瓶塞進了袖兜里,說道:「這東西我作為證據沒收了,下次見到老雜毛,一定要跟他好好算算這筆帳。」
刁小四的心在滴血,好在暴戾女很快就做出了適當的補償,說道:「救那丫頭的事,不難,包在我身上。」
李靖詫異道:「二姐,你知道是誰幹的?」
唐雪裳不以為然道:「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反正我有辦法把人救出來。」
刁小四餘怒未消,說道:「你有個毛辦法。」
唐雪裳冷哼道:「說,綁匪約你在哪裏見面?」
「城西四十里土地廟,但我保證你就算把那兒全給刨翻了,也不可能找到婉兒。」
「不錯,算你有點兒小聰明,猜到綁匪不可能將那丫頭藏在土地廟裏。待會兒你和易柏互換身份,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去土地廟和綁匪會面。不管他們提出什麼要求,全部答應下來。但有一個條件——」
「要見婉兒?」
李靖微笑道:「這就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小三,我跟着小刁見機行事,你負責接應。」
刁小四在心裏邊將唐雪裳的計劃溫習了一遍,問道:「就咱們幾個是不是人手單薄了點兒?」
李靖篤定道:「你放心,我二姐有神器,最喜歡一杆到底。」
當下幾個人依計而行,刁小四回到鏢局找到易柏,他們兩人一個易容術馳名江湖,另一個「七十二變」小有所成,互換了衣服之後倒也天衣無縫。
準備停當,易柏在前刁小四在後,兩人騎着馬出了長安城往城西的土地廟行去。
來到土地廟外遇見暗中守候的耿少華,易柏問道:「耿……少華賢侄,可有看到綁匪現身?」
耿少華滿面焦慮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已經將方圓五里徹底搜索過,至今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刁小四道:「把所有人都撤走,就我們三個進廟。」
耿少華當即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四周的鏢師和趟子手全部撤離。
易柏一馬當先,帶着刁小四和耿少華走進了土地廟。
這土地廟並不大,只有前殿和後堂,由於香火不盛顯得頗為破敗,也沒人看管。
刁小四掃視一轉,廟裏空無一人,料來綁匪也在暗中觀察,不肯輕易露面。
三個人便在廟中耐心等候,直到日頭西斜倦鳥歸巢,一個黑衣男子才如同魅影般從屋頂現身跳下來。
刁小四望見此人,不由一怔道:「一夜七次郎?」卻是生怕易柏不認得,言談之中露出馬腳。
一夜七次郎冷冷望着易柏,說道:「刁桑,我們又見面了。」
易柏江湖經驗極為豐富,隨機應變道:「真沒想到,竟然是你!」
他的嗓音模擬得惟妙惟肖,即使耿少華也難辨真假。
一夜七次郎道:「別擔心,我不是來找你算舊賬的。」
耿少華心懸愛女安危,喝道:「婉兒在哪裏?!」
一夜七次郎不以為意地瞥了眼耿少華,回答道:「她很好,至少目前是這樣。」
刁小四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兒這扶桑黑衣鬼的企圖,用易柏的聲音說道:「大伙兒別急,先聽聽他想幹什麼。」
一夜七次郎說道:「我的要求非常簡單,想請刁桑今晚當一次嚮導。」
易柏不熟內情,含糊其辭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夜七次郎冷笑道:「刁桑何必裝糊塗,你的官家身份和在奇門遁甲方面傑出的造詣很為家師看中。今晚我們要進宮去,還請刁桑多多關照!」說罷彎下腰對易柏行了一個四十五度的鞠躬禮。
易柏悄悄看了眼刁小四。刁小四故作錯愕道:「四爺,你不是說過這傢伙的師傅便是峨嵋四大聖僧之一的金鼎神僧麼,怎麼峨嵋的老和尚也要偷偷摸摸進宮盜寶?」
易柏裝模作樣地接茬道:「嗯,老和尚為了填飽肚子偷雞摸狗的事也做得的。」
一夜七次郎站直身軀,嘿然道:「刁桑,實不相瞞,我真正的授業恩師是秘月魔宗四大法王中的一位。過了今夜,他老人家的名諱就會傳遍中土。」
易柏佯裝沉吟,須臾後答應道:「我可以陪你們入宮盜圖,但必須先放了婉兒姑娘。」
一夜七次郎搖頭道:「刁桑,恕我直言,你太狡猾,很難讓人相信。所以,只有等我們從皇宮裏拿到四海八荒六合一統秦皇圖,才可以放人。」
易柏冷笑聲道:「可惜老子也信不過你。要是圖拿到了人卻沒放,教老子怎麼辦?」
一夜七次郎傲然道:「我們扶桑刀客是天底下最講信用的人!」
易柏微微點頭道:「好,你先發個毒誓。」
一夜七次郎以為計謀達成,心下暗自一喜,便毫不遲疑地以天照大神的名義發下最惡毒的誓言。
易柏滿意道:「我可以幫你,但必須先見婉兒姑娘一面。至少,我要確認她的確是在你們的手裏,而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一夜七次郎斷然拒絕道:「這不可能!刁桑,我勸你不要妄想耍花招。我的師傅,是全天下最具智慧的賢者,他早已預料到了你的陰謀。」
易柏兩手一攤道:「這就沒辦法了,反正少華賢侄風華正茂,大不了再生個閨女。」
一夜七次郎摸不清底細,眼光閃爍不定似乎也在考慮。
刁小四趁機道:「要不咱們各退一步,由我去見婉兒姑娘。等確定她平安無事以後,就請四爺陪你們進宮找圖。」
耿少華不知端底,心急如焚道:「易兄,還是我去吧。」
易柏忙道:「少華賢侄,你留下來陪我等老易。」
一夜七次郎思忖再三,最終點了點頭道:「可以,不過刁桑你們也必須以父母和祖先的名義發一個毒誓。我知道,你們最敬畏尊崇的便是自己的祖先和父母。」
易柏和刁小四對視一眼,輕鬆愉快毫不負責任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