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綁架代王王琬,救出你爹?」刁小四問道。
劉星雨點點頭道:「王琬是楚王王世偉最寵愛的兒子,如果能抓住他,一定能逼迫他們放人,可惜我失敗了。這下打草驚蛇,今後很難再找到機會。我爹爹……」她的眼圈一紅,眼淚又噴薄而出。
刁小四來洛陽前,對王世充也做了一番了解,知道他爹媽特別能生,一窩窩的兄弟姐妹,其中王世師、王世衡、王世偉和王世琿四人再加上王世充,並稱王門五虎將,也是如今大鄭皇室的核心成員。
劉星雨抹去眼淚,說道:「不管怎麼說,是你救了我,我該謝謝你。可我還不曉得你是誰呢?」
刁小四報上假名道:「我姓華,名鐵廬,走南闖北專賣狗皮膏藥大力丸。」
劉星雨知道刁小四在撒謊,至少他敷在自己傷口上的金創藥,就算龍門鏢局請來最有名的郎中也配製不出。
她心情漸漸平復,隱約聽到石窟外有隆隆的水聲奔騰,驚訝道:「我們是在龍門石窟麼,你怎麼出的城?」
刁小四不以為意道:「老子上窮碧落下黃泉,區區一座洛陽城跟小水塘似的,抬個腿就能跨過去。」
「華英雄,你能幫我麼?」劉星雨忽然開口懇求道:「只要能救出爹爹,我、我什麼要求都可以答應你!」
「咦——」,這麼快就下決心使美人計了?看着這小妞兒含羞欲放的模樣,雖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可除卻巫山也是雲。
但一想到婉兒丫頭和公主小娘皮都是不乏手段和膽魄之人,就算紫蘇還乖巧溫柔些,可誰能保證她爺爺不在自己的飯里下藥?
念及與此刁小四不寒而慄,所有的綺念煙消雲散,仰天長嘆道:「姑娘,你看我是挾恩圖報的人麼?」
劉星雨驚喜交集道:「你當真肯幫我出手救出爹爹?」
刁小四道:「唔……想要救出你家老爺子,其實並不難,我也用不着出手。不要老想着打打殺殺,未來總要向錢看。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捨得花錢,買通一兩個王世充身邊的親信,保管水到渠成。」
劉星雨大失所望,以為刁小四是在故意推託不肯援手,低下頭道:「要麼我出錢請你,再高的價錢都不是問題。」
刁小四心道小妞兒頭髮長見識短,跟老子談身家,以為自己老爹是黑幫老大就很了不起麼?
他微笑道:「我很忙,忙着拯救蒼生統一天下,沒工夫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劉星雨輕咬櫻唇,道:「我出五千兩白銀請你。」
刁小四眼睛都不眨一下,正色拒絕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
「一萬!」劉星雨不死心,繼續加價道:「一萬五、兩萬、三萬……」
刁小四正氣凜然不為所動,道:「姑娘,你可知道有些東西是銀子買不到的?莫說萬兒八千,就是兩萬、三萬又能如何?英雄,是不會為銀子折腰的!」
「五萬,」劉星雨黑漆漆的眸子炯炯閃光盯着刁小四,一字字道:「金子!」
「成交!」刁小四豪爽地伸出手,不假思索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劉星雨和刁小四輕輕擊掌,說道:「三天內我會先付你一半定金,剩下的兩萬五千兩事成之後立即兌現。」
刁小四有些不放心道:「你能一下子拿出五萬兩……黃金來?」
劉星雨點點頭,刁小四問道:「說吧,你家老爺子被關在什麼地方,趕明兒我就把他撈出來。刑部大牢、洛陽府獄?」
劉星雨搖搖頭,低聲道:「都不是,我爹被他們關在了洛陽城外的白馬寺里。」
「白馬寺?」刁小四身子一哆嗦,那可是峨嵋慈恩寺安在洛陽的老巢,洞鼎老和尚每逢初一十五,都會開壇講法的地方。
他軟語相求道:「姑娘,你能不能再多給我五兩銀子?」
劉星雨愣了愣,不明所以道:「你多要五兩銀子有什麼用?」
刁小四回答道:「當然是給自己找塊風水寶地,再訂一口上等的楠木棺材,省得老子萬一葛屁了連埋的地方都沒有。」
就這樣,刁小四做成了一筆五萬兩黃金的大買賣,外帶附贈的一塊地皮和一口棺材,心情稍稍明亮了些。他和劉星雨約定好三天後碰頭收錢,便趁着夜色回返洛陽城,去找徐懋功。
戴上從劉星雨那兒討來的一張人皮面具,穿着洛陽府衙役的號衣,刁小四避開街上巡邏的大鄭士卒,來到小巷客棧外。
一靠近客棧後院的圍牆,刁小四立刻察覺到客棧內外都已被人暗中監視起來。雖說這些傢伙的修為不足掛齒,可身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里,還是低調做人埋頭苦幹的好。
很快,刁小四的頭大了三圈,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自己找不到組織了。
他並不擔心徐懋功會被官府逮住,憑牛鼻子的那副聰明勁兒,肯定不會傻呼呼地自投羅網。但偌大的洛陽城,想要找到一個存心和官府躲貓貓的敵後工作者,這不是要從大海里撈針,而是要從針眼裏撈大海。
怎麼辦?刁小四的腦筋急速轉動起來,冒險和李唐在洛陽城裏僅存的幾處暗樁進行聯絡,顯然不是好辦法。且不說他們也未必清楚牛鼻子的行蹤,更有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他裝作過路的樣子,沿着客棧後院的牆根緩緩往前走,肚裏大罵劉星雨這妞兒害人,下回見到她得好好算一算補償費,或能稍解小四爺心頭的一口惡氣。
不一會兒刁小四就走到牆角,前面不遠處的地上趴着個叫花子,面前放了個破瓷碗,裏頭空空如也沒有一個銅板。
他路過叫花子身邊,想了想又退了回來,從袖兜里掏出一串銅錢,丟進破瓷碗裏問道:「秦瓊秦將軍的府邸怎麼走?」
誰知等了半晌叫花子都沒動靜,刁小四怔了怔彎下身將他翻轉過來,卻已死了。
刁小四暗叫聲晦氣,左右看看街坊里已經沒有什麼人,只怕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會有人來收屍,然後運到城外就地掩埋。
他拿起破瓷碗裏的那串銅錢,嘆了口氣道:「老兄,你在這兒好好睡一覺,我就不陪你了。」說完他起身前行,想在宵禁前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
可是剛剛走出沒多遠,刁小四又一步步退回到叫花子的屍體旁,盯着他打量了片刻,說道:「老兄,你的運氣不錯,遇到了好心人。來年轉世投胎,可要記得報答。」夾起叫花子的屍首飛快地出了坊門。
他帶着這麼一具屍體,當然不會有客棧肯收留,更別說嚮往已久的洛陽青樓了。尋尋覓覓,刁小四終於在洛水邊找到了一座用蘆葦和茅草搭建起來的小棚屋,見裏頭沒人住,便將叫花子的屍首丟了進去。
他在洛水岸邊的蘆葦盪里坐下,洗了把臉,將雙腳浸到涼爽的河水裏,盤算着明天的計劃。
夜空中月明星稀,大片大片的雲彩像棉絮般悠悠飄過,偶爾遮住了月亮的臉。
四周萬籟俱寂,還沒有到夏蟲鼓譟的季節,夜風徐徐吹動起衣袂。
刁小四忽然感覺有些無聊,抬起頭仰望廣闊無垠的蒼穹一陣出神。
他知道李世民是在騙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金城公主潛入洛陽的情報,這最多只是一種捕風捉影的猜測。
但他還是決定來洛陽看看,哪怕瞎貓也終有人品爆發撞見死耗子的一天。
刁小四隻是奇怪,為什麼公主小娘皮要突然離開自己,而且斷絕了一切的音訊?
思來想去,他覺得問題一定出在了南陽公主的身上。不然金城公主早不離開,晚不離開,為啥偏偏在那時候莫名其妙地來了手人間蒸發?
——不成,老子一定得找到她,摟過親過了,怎麼着也要搶回家做老婆愛愛才行。
刁小四抓起一塊石頭,狠狠地往水裏擲去。
「嗵!」石頭落在河中,水面上蕩漾起一圈圈漣漪,將那輪天上的明月緩緩化開。
他長出了口氣,慢慢站起身回過頭來,望着兩個躡手躡腳走近自己身後的黑影。
兩個黑影一呆,發現刁小四身上穿的是衙役號衣。可衙役怎麼了?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他單身一人,自己卻有兄弟兩個。
那個子稍高的黑影猛然從靴子裏拔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低喝道:「別動,打、打劫!」
打劫?刁小四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朝兩個傢伙招手道:「過來。」
「幹嘛?」兩個傢伙疑惑地湊近到刁小四的身邊,用匕首指住他道:「別耍花樣!」
刁小四二話不說驀地伸手抓住兩個傢伙的腦袋,「砰」的一撞踹翻在地,奪過匕首在兩人面前虛劃了下,冷喝道:「別動,打劫!」
兩個傢伙面面相覷,方才意識到流年不利遇到黑心衙役了。
個子矮的那個求饒道:「官爺饒命,小弟第一天出來混,有眼不識泰山,下次再也不敢了。」
刁小四沒答話,眼睛盯着個高的那個瞅了半天,點點頭道:「嗯,就是你了。」
高個子混混被刁小四盯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不由自主想到了流傳於洛陽王公貴族間的某種特殊愛好,頓時魂飛魄散臉色發白道:「你、你要幹什麼?」
刁小四催促道:「少廢話,老子不要你的命。快,把身上的衣服脫了,脫光光!」
話音方落就聽「噗通、噗通」兩聲水花四濺,兩個混混不要命地翻滾進河裏,一邊在水裏撲騰一邊狂叫道:「快來人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