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太陽高掛長空。
路面被暴曬的乾涸皸裂,如火爐般炙熱,騰起的熱浪令空間都仿佛扭曲。
潘安迪賣力踩着改裝成快遞車的人力三輪,熱的像狗一樣伸出舌頭,汗水淋濕了全身。
「該死的老張,非要送完了才准我吃飯,他特麼和老婆躲在空調房裏快活,王八蛋蛋。」
潘安迪是鄉下來的,長的黑黝瘦,兩條胳膊和擀麵杖一樣細,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媽媽和上中學的妹妹。
他本來可以去城裏上大學,但家裏經濟困難,於是選擇了進城打工,將上學的機會留給妹妹。
這份快遞工作還是他廢了老大勁,破嘴皮才找到,每月三千左右,大部分還要寄回家,部分留着交房租和伙食。
這輛破三輪還是買的n手舊貨,連馬達都不舍的裝,整天踩着幾十公斤的車和貨滿大街轉,將省下的錢給媽媽買藥,自己窮的叮噹響,日子過的異常艱苦。
「哄……」
一輛黑色敞篷跑車卷帶強風,電一樣弛到他身邊,停下等紅燈。
副座上是個打扮時尚的妙齡女郎,厭惡的冷瞥了累成狗的潘安迪,向旁邊的富二代撒嬌。
「親愛的,你看喔,那個人呀,大熱天還騎個破三輪車送快遞,瞧他那黑鬼似的樣,都笑死了呢。」
戴墨鏡的富二代見潘安迪看着女郎,罵道:「死窮鬼,看什麼看,你有什麼資格看老子的妞,艹。」
女郎嗲聲道:「哎呀,親愛的,嚇壞寶寶了啦。」
富二代捏捏女郎的假臉,弄了一手粉底,笑道:「寶寶乖,一會請你吃棒棒糖。」
「討厭,親愛的你好壞喔。」女郎半推半就的靠在他懷裏。
「還看什麼看你。」
富二代哼了聲,從兜里抽出幾張票子砸向潘安迪,譏笑道:「窮鬼,拿着,買輛電動的再出來送貨吧。」着,開車走了。
潘安迪被曬的頭昏腦漲,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咽了咽腥苦的口水,低聲罵道:「撞死你個龜蛋兒子。」
「轟!」
黑色跑車速度太快,為躲一輛橫穿的摩托車,而一頭撞在電柱上,車頭嚴重凹陷,白煙冒起。
「哈,死了吧。」
潘安迪頓時感覺三輪輕飄綿軟,屁顛屁顛的晃了過去,停在車旁。
富二代的墨鏡撞碎一片,時尚女郎的假鼻子歪向一邊,他忍不住大笑,然後用力哼道:「再見。」
呸了一丟丟唾沫星子在地上,扭着車屁股消失了。
騎進市中心,看着貨單上的地址,又看看高樓林立的街道,潘安迪眼花繚亂,他來城裏不久,還對這裏地形環境十分不熟。
揪住一個在車站等車的學生,問道:「弟弟,你知不知道「花欠股」路在哪裏啊?」
學生低頭盯着電子書,傻笑,半天才看了潘安迪一眼,翻白眼道:「你是快遞你都不知道,少爺我怎麼知道?」
靠,這子中毒太深了。
「喂,那邊又人掉水裏啦,快來看啊喂。」
學生立即跳了起來,左看右看,叫道:「哪裏哪裏,我看我看,我嚓勒,那麼多人圍着,一定有好戲看。」
潘安迪擦了把汗,看見路的另一邊圍了不少人,於是踩着三輪過去看看情況。
「這條河什麼時候綠成這樣了,我在這住了二十年怎麼都不知道?」
「你特麼天天往樓下到洗腳水,居然還敢不知道。」
「那個女孩是哪個學校的,快打電話叫他們老師來救人,太不像話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學校一定要負責任。」
「今天的微博終於可以更個好東西了,別擋着,我拍不到啦。」
「擠什麼擠,救人都不見你這麼積極。」
「你他嗎誰啊,還沒見過看熱鬧這麼拼命的,警告你別再幾把擠了。」
圍擠的人群忽然紛紛叫罵,這時間,一個人擠開密密麻麻的觀眾,翻過圍欄,「撲通」一聲扎進綠油油的臭水溝里。
「臥槽?!」
眾人齊齊緊皺眉頭,仿佛那噁心的臭水一下子鑽進自己的鼻子裏。
還沒跳進河裏,一股惡臭就先鑽進潘安迪的鼻孔,等臉接觸水面時,那強烈的拍震令臉孔整個一麻,頓時喝了一肚子臭水,隱隱還有糞粒球跑進嘴裏。
潘安迪強忍着沒有昏過去,兩臂奮力前劃,游到已經筋疲力盡的女孩身邊,將她夾在腋下,慢慢游向岸邊。
騎了一早上車的潘安迪早就累的沒力氣了,勉強游到岸邊,向上面人求救道:「幫幫忙,將這個女孩拉上去。」
圍觀人沒有一個搭手的,群頓時散了大半,只有一兩個老人跨過圍欄,伸出手,合力將女孩拉了上去。
女孩一離開,潘安迪頓時感覺輕鬆無比,強烈的疲軟感襲來,手腳一抽筋,先喝了口臭水,再撲騰兩下,隨即緩緩墜沉下去。
我……我……要死了嗎?
媽媽……妹妹……我……不想就這麼死掉……
河底渾濁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潘安迪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重,沉的也越來越快。
突然,就在潘安迪最後一口氣要用盡時,胸口忽然一痛。
他竟猛然睜眼,看見了一把生鏽的匕首,正正准準的刺在自己心臟位置,然後那匕首不可思議的化做一道流光,鑽進了身體裏。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心臟頓時一陣狂跳,一把蒼老的聲音出現在他腦子裏:「三千年!三千年了!老子終於又出來了。」
什麼……三千年到底什麼鬼?
我……我不是快要死了嗎?
潘安迪忽然感覺所有力氣又回到了身體裏,四肢突然間充滿了爆發性的可怕力量,幾乎可以一拳打碎石頭的那種,而且腦子也無比清醒。
「子,你的身體太弱比了,你特麼從到底吃什麼長大的?不過也沒辦法了,先給老子睡一覺吧。」
腦子裏一聲「轟」響,強烈的困意湧來,大片黑暗席捲了雙眼,「哇」的嘴裏冒出一串氣泡。
潘安迪的臉撞在河底,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