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學的憤懣,整整持續了整個談話。看來,張恆確實是讓他氣得不輕。梁健寬慰了幾句後,讓沈連清送他離開。自己回到辦公室後,想了想,找出張恆的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梁健笑了下,猜這張恆是不方便接,還是不想接。在梁健看來,後者多一些。估計是知道,自己這電話過去,多半是興師問罪,所以並不想接。
這一次,因為婁江源出事,梁健不得不提前離開,他雖然料到剩下吳清學跟張恆鬥智鬥勇,無疑是將大綿羊送到了大灰狼的嘴邊,所以他在離開前還特意叮囑了吳清學,能讓的地方,讓他三分也無妨。可沒料到這張恆倒是挺會趁機,除了這一次的開閘放水,因為有刁一民的電話在那,他沒辦法拒絕之外,其他竟然是一點都不鬆口。
梁健看着茶几上那份吳清學沒帶走的合約,笑了起來。既然你張恆這麼點面子不給,那他梁健也沒必要給他留面子。他梁健可以拿着合約去找他一次,那他就可以去找他兩次,甚至三次。他還就不信了,不過是建了個水電站,這婁江難不成還真就成了他陵陽市的了!
張恆的電話,是第二天早上才回過來的。那會梁健正和周新亮在商量事情。昨天受傷的那些信訪群眾,一部分的家屬今天都等在了信訪局,要求給個說法。其中,情緒最激動的是那個眼眶破裂的家屬,昨天晚上便已經來鬧過一次,當時被周新亮親自出面好說歹說給勸了回去,今天一大早又來了,還帶了不少人來。周新亮一時沒法子勸散這批人,擔心再出事,猶豫再三,還是找到了梁健。
張恆的電話是直接打到梁健手機上的。梁健看了看手機,按了靜音放在了一邊,對停了下來周新亮說:「你繼續說。」
周新亮看了眼被梁健放到一邊的手機,繼續:「我來之前問過婁市長,他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要不就把公開道歉的事情挪到今天吧。媒體方面我昨天就已經聯繫好了,改個時間問題應該不大。」
「行,那你先去準備,我聯繫下婁市長。」梁健說道。周新亮點頭,起身準備離開,梁健又喊住他,說:「安保方面的工作要做到位,像昨天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周新亮神色一肅,立下保證:「您放心,這一次,絕對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外面的蒼蠅飛不進來,不代表裏面就沒蒼蠅,總之,不能大意就是。」梁健提醒他。周新亮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辦公室里又剩下樑健一個人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機,給張恆回了過去。電話響了四下才接通。一通,梁健就說道:「張書記,不好意思啊,剛才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電話那頭,張恆配合着笑着說沒事沒事,然後說道:「我昨天手機落在單位里了,梁書記找我有什麼事嗎?」
梁健笑道:「不就是開閘放水這麼點事麼,昨天吳教授回來跟我說了,您別介意,吳教授是個做學問的,和我們不一樣,脾氣大一點,也是正常,
您多多海涵!」
梁健在張恆面前放了台階,以他的圓滑,自然會順階下。忙說:「梁書記你太客氣了!老教授是國內知名的水利方面專家,有點脾氣那是正常的,我理解!」
「理解就好!」梁健接過話:「這樣吧,既然昨天沒有談成,那回頭我們再約個時間,再談一次。」
「行。」張恆答應得爽快,可立即又接上一句:「不過,最近有點忙,恐怕沒時間。」
梁健一點也不意外,說:「沒事。我等你。」
「好。那我回頭讓辦公室那邊去排下時間,到時候讓他們跟你這邊的辦公室聯繫怎麼樣?」
「沒問題。」梁健應下,緊跟着又說:「那這一次的開閘放水,還請張書記儘快安排。荊州這邊的缺水問題已經十分嚴重了。」
「你放心,我待會就給水電站打電話,讓他們儘快出一個開閘的方案,方案出來,我就通知你。」張恆說道。
儘快是多快?一天?還是兩天?或者三天,四天,一個月也是有可能的。梁健可不想被這樣一句模糊的話給打發了。他問:「那三天行嗎?三天後開閘放水。」
「三天?」張恆沉吟着。
「張書記,荊州的幾十萬百姓都在等着這婁江的水呢!」梁健幽幽說道。話音落下,張恆立即就拍了板:「好,就三天。」
梁健笑了:「行,那我就等張書記的好消息了。」
三天……這可只是個開始。
梁健笑了笑,將陳杰叫了進來。
「你想個辦法,把陵陽市要在三天內開閘放水的消息放出去,最好是不要讓人知道是我們這裏放出去的消息。」梁健叮囑陳杰。
陳杰聽後,驚喜地問:「陵陽市已經答應三天內放水了?不是昨天沒談成嗎?」
「是沒談成,所以我們需要來點猛藥。」梁健笑道。
陳杰不太明白,還想再問,梁健阻止了他:「你趕緊去辦,待會在信訪局會有媒體採訪,如果那個時候,有記者提出相關開閘放水的問題,我們就省力很多了。」
梁健已經點得夠明顯,陳杰也不笨,當即就領悟了,立即就着手去辦了。
大概十點半左右,梁健和婁江源一前一後到了信訪局這邊。婁江源頭上還包裹着層層疊疊的白紗布,醒目得很,而且似乎比昨天梁健看他時,還多裹了幾層,套在婁江源那並不是很大的腦袋上,連帶着他整個人原本嚴肅正派的風格都走偏向了滑稽風。
梁健忍着笑,走到他身前,目光掃了他頭上那像是蒙古人的頭包一樣的紗布,調侃道:「護士就沒跟你多收點紗布費?」
婁江源苦笑了一下,說:「還不是周新亮出的餿主意,非說這樣看着可憐點,能多博取一點同情分。」
「那他應該拿點豬血抹在上面才對嘛!」梁健笑道。話音落下,上來迎接他們的周新亮正好走到後面,聽到了這話,臉上一紅,訕訕笑道:「我這也是用心良苦,兩位領導就不要挖苦我了!」
梁健轉頭看他,說:「沒挖苦你,就開個玩笑。做事情嘛,小聰明有一點也是好的,只要別只剩小聰明就行了!」
周新亮忙點頭,目光掃過婁江源的腦袋,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婁江源瞪了他一眼,笑罵道:「要笑就笑,不用憋着!」
周新亮忍着笑,忙說不敢!
又聊了幾句後,周新亮就說:「記者都已經在裏面準備好了。家屬的情緒也還好,我們是現在就進去還是再等等?」他看向梁健。
梁健轉頭問婁江源:「進去?」
婁江源點頭。
周新亮在前引路,家屬都已經被安排在會議室,是信訪局最大的會議室,梁健他們靠近後,隔着門都能聽到裏面的喧囂,感受到那些家屬心中的憤怒不滿。
梁健和婁江源相視一眼,周新亮伸手推開了門。門一開,裏面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終於打開的門吸引了過來。梁健故意落後了一步,讓婁江源走在了前面。果然,他這一頭的紗布一進去,就引起了裏面一陣驚訝過後的竊竊私語。
聚光燈的光芒照得梁健有些睜不開眼,擋了擋,走上了主席台。台上放了椅子,梁健沒坐,其餘幾個人自然也不會坐下來,下面的人,有人坐着,有些則也是站着。梁健拿過話筒,咳了一聲後,開口:「大家都坐下吧。」
一陣椅子摩擦過地磚的聲音後,所有人都坐了下來。梁健還站着,婁江源站着,周新亮也站着。
「今天,把大家都聚在這裏,我們首先想做的事情,是想給大家道個歉。昨天的事情,無論到底是有人存心搗亂,還是我們之間產生了什麼誤會,歸根究底,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們沒有做好相關工作,沒有保護好大家的人身安全,所以,我梁健代表我們太和市人民政府給大家道個歉。」梁健說完,彎下了腰,婁江源和周新亮也跟着彎下了腰,後面其餘的相關工作人員也都彎下了腰。
下面一陣安靜後,先是咔嚓的照相聲。許是這聲音喚醒了一些人心底里的那些陰暗,開始有人嘲諷:「這做戲給誰看!鞠個躬就沒事了?讓我們白挨一頓打不成?要真想道歉,給個說法呀!」
梁健直起腰,目光掃過全場,卻找不到那個說話的人。許是心虛,已經躲了起來。梁健微微笑了一下,說:「我知道,大家對我的話都不太相信。沒事,接下去,我們會做給大家看的。」梁健說完,將話筒遞給了周新亮,說:「你來給大家說一下,關於昨天的事情,我們的處理方案。」
周新亮接過話筒,將之前商定好的方案說了一遍,該賠的賠,該道歉的道歉。說完,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梁健再次接過話筒,然後指了指旁邊的婁江源,說道:「這位是我們的婁市長,我相信大家應該不陌生。說起來,他也是昨天那件事的受害者。如果大家覺得是我們挑起的這次事情,那我想我們也沒必要把婁市長也拉下水,受這痛苦,對不對?我呢,也不奢望大家原諒我們,只希望大家能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給大家一個答覆。至於其他的補償問題,剛才周新亮同志已經都說明了,回頭會有工作人員跟一一對接。如果有對接不好的,大家可以直接到市政府大樓找我梁健,我親自給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