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在美國待了一個星期,直到廣豫元忽然給他打電話,梁健才決定回國。
廣豫元說,省里可能要對他的去留要下個決定了。
這次回來,項瑾和項部長也跟着梁健小五一起回來,同行的還有餘悅夫婦和蒙蒙。飛機一落地,唐一安排的車子就已經在機場門口等着了。
唐一的這個安排,讓梁健有些措手不及。來之前他並沒有通知唐一,不過看到走在旁邊的蒙蒙時,梁健就明白了。
他再轉頭看項部長。項部長臉上看不出端倪,但緊抿的嘴唇,微微向下的嘴角,足以體現他內心顯然對唐家人的出現不太高興。
來接他們的是個陌生臉孔,不過蒙蒙認識。雙方碰到一起後,他對梁健態度謙恭,項部長在旁冷眼觀看,神色中的不悅更濃了一分。
而唐一這樣不打招呼的安排,加上項部長表現出來的不悅,讓梁健心裏也有了些不痛快,因此對接待的人,也顯得冷淡了幾分。
車子分兩路,一路送蒙蒙回唐家,一路送梁健他們去長白山莊。一路上,項部長一句話都沒說。項瑾因為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有些累,上車沒多久就靠在梁健肩上睡着了。余悅和項瑾表哥在後面,偶爾小心的說幾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閉目休息。梁健剛開始心裏還有些忐忑,後來想想,有些事,遲早總是要面對的。唐家跟他的關係,註定是沒有辦法完全割斷的,那麼項部長遲早也是要面對這個事實,而梁健也遲早是要面對項部長的。
既然是遲早的事,現在既然來了,又何必糾結。
只不過,唐一這樣不打招呼的行為,未必沒有逼上梁山的意思。
到了長白山莊,各自安頓好後,梁健考慮了一會,還是決定先找項部長聊聊。梁健進去的時候,項部長在書房的書桌上伏案疾書,不知道在寫什麼。梁健進來後,他就將東西收了起來。
梁健開口道:「爸,我想跟你聊聊唐家的事情。」
項部長看他:「也好,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說着,他站起來,繞過書桌,兩人圍着茶几坐下來。
剛坐下,梁健還在想,這個頭怎麼開比較合適,不那麼突然。不料,項部長先開了口:「聽說唐家的掌門人,前段時間過世了?」
梁健愣了一下後,點頭。
老爺子雖然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他過世的消息,並沒有大肆宣傳。他的葬禮也是一切從簡。所以,外界關於他的消息,並不多。老爺子過世第二天,項部長就去了美國,他能知道這個消息,想來應該對唐家也有關注吧。
項部長看着他,眼神有些複雜,沉默了幾秒後,道:「他是你親爺爺吧?」
梁健遲疑了一下,再次點頭。
「聽說,他過世的時候,你就在旁邊。」項部長的這句話讓梁健心裏十分驚訝。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項部長能知道這個消息,應該是花了心思的。
梁健不想瞞項部長,還是點頭承認了。
項部長抿着嘴盯着他看了一會後,忽然嘆了一聲,道:「雖說你們是血緣至親,我不該讓你和他們斷絕關係,但唐家的水不是一般的深。我真的不希望,你陷進去。尤其是現在項瑾這樣的身體,你們還有兩個孩子,更是經不起風險了!」
項部長為人父,梁健能理解他對項瑾對這個家庭的保護。只是,如今他與唐家之間的關係,他多少有些身不由己。
面對項部長的真情流露,梁健不知該說什麼。一口應下,保證今後絕對不摻和唐家的任何事情?這一點梁健又豈敢保證?老唐如今正式接管唐家,而且照老爺子的遺囑,五年後,唐家會交到他的手上,如此局面下,就算老唐不強迫他什麼,恐怕唐一和那位二爺也不會輕易就放棄讓梁健死心塌地回歸唐家的想法的!雖然,梁健也搞不懂,唐家這麼做是為什麼?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十分出彩的人,無非就是有幾分不肯低頭的倔強而已。
梁健遲疑了很久,終究還是下決心將有些事攤開來說一說。
「爸,我雖然從小沒有在唐家長大,但唐寧國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這一點,誰也沒辦法改變。」梁健看着項部長說道。項部長沒說話。
梁健繼續說道:「老爺子過世後,我父親唐寧國正式接管唐家,這是一個星期前宣讀的遺囑。這樣一來的話,那我跟唐家之間,要想完全的劃清界限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斷絕和唐寧國之間的父子關係,但這一點……」梁健頓了頓:「我真的做不到!您是一個父親,我想,這一點上,您應該能理解我!」
項部長抿着嘴沉默了一會後,嘆了一聲,看着梁健說道:「你現在也是一個父親。」
項部長的意思還沒有鬆動。
梁健想了想,又道:「爸,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答應你,儘量減少和唐家之間的利益來往,保持一定距離!」
項部長沒說話,良久朝梁健揮揮手,讓他先出去,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梁健也就不再多說,離開了書房。
休整了一天後,第二天一大早梁健就和小五出發回太和。還沒下高速,沈連清的電話就來了。沈連清問他,大概什麼時候到。
「大概還要半個多小時吧,怎麼了?」梁健回答。
沈連清說:「剛才我碰到禾書記,他跟我打聽您什麼時候到,他好像有事情找你。」
禾常青有事找他?什麼事?
沈連清的電話掛了之後,梁健本想給禾常青去個電話,想了想,還是算了。禾常青如果真有急事,他會自己給他打電話的。如果不打,說明即使有事,肯定也不是什麼急事。
如此一想,也就沒把這事放心上。閉上眼睛,一靠,再睜眼,已經到了。
剛收拾好東西,歇了一會,沈連清就到了。梁健看到他,見他神色疲憊,像是好幾天沒休息好的樣子,便問:「精神不好?怎麼了?」
沈連清道:「城東那邊又鬧了點事,不過已經解決了。」
梁健詫異,城東那邊,居民都已經簽好協議,還有什麼好鬧的?細問之後,得知原來之前華晨集團股份兩次跌停,外間便有了傳言,城東居民人心浮動,開始擔心拆遷後拿不到應得的補償,又一個個開始反悔,鬧着要把協議拿回去,不肯拆了。另外就是,李春發死了。
據沈連清說,李春發的死是一場意外。
但他死了之後,李春發的家人倒是沒怎麼鬧,不過有人藉機又生了不少事情。有人還拿梁健將李春發放出來的事情說事。說李春發的女兒給梁健送了禮,所以李春發才能從精神病院出來。
梁健對於這些流言蜚語嗤之以鼻,沒有在意。無中生有的事情,再說出花,也總是站不住腳的。倒是李春發的死,讓梁健有些意想不到。
他問沈連清:「李春發怎麼死的?」
沈連清說:原本城東居民簽好協議後,城東那片危房已經開始率先準備拆除了,機器都已經開始進場了。但是華晨集團出事後,那邊就停下來了,不過機器並沒有撤出來。李春發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某天晚上自己搬到原來住的房子裏去住了。然後,房子塌了。
這還真是太湖裏不死,非死在夜壺裏。好好的,幹嘛又住到那老房子裏去?梁健問沈連清:「那李春發的兩個女兒呢?李春發住到那裏面,他那兩個女兒知道嗎?」
沈連清搖頭:「都說不清楚。」
梁健想起當時在醫院,李春發大女兒用鑰匙跟梁健談條件的時候的模樣,嘆了一聲,然後問:「那現在呢?」
「婁市長做主,賠了二十萬。另外,關於城東項目的事情,可能會重新審核!」沈連清這麼一說,梁健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重新審核城東項目?這事情如果是婁江源主導,那婁江源這麼做的含義可就真的深了。
從梁健到太和這大半年時間裏,梁健和他之間關係一直不錯,雖然在前段時間的與羅貫中的博弈中,婁江源並沒有堅持到最後,主觀上傾向了羅貫中,但梁健對他並沒有多大怨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可這城東項目的事情,當初婁江源也是極力支持的,這個時候,他要是全盤推翻重來,那梁健真的要好好審視一下這個婁江源了。
這些想法在梁健心裏轉過後,梁健問沈連清:「最近是不是有其他的企業來談城東項目?」
沈連清回答:「這個不太清楚。」
沈連清應該不會瞞他,梁健也就沒再問。不過,婁江源突然提出要重新審核城東項目,那麼肯定是有什麼緣故的。除了為其他人創造機會之外,梁健看不出其他的緣故。
但城東項目是梁健一手促成,他雖然目前還在停職狀態,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個項目就這麼被攪黃了。
梁健想了想立即聯繫了廣豫元。
他將從沈連清出聽來的關於重新審核城東項目的事情跟廣豫元說了一下,廣豫元表示並沒有收到消息。
梁健就覺得詫異了。沈連清肯定不會拿這種事來騙他,但沈連清都能知道的事情,廣豫元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梁健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城東項目的事情,重新審核梁健倒也不怕,就怕其中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