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見李菊神情黯然,寬慰道:「今天來了,也不晚啊,不是也挺好嗎?人有時候的確也需要經歷一些事情,才能明白一些道理。經歷過的事情,永生難忘,明白過的道理,也會派到用場。至於別人怎麼看,其實並不是這麼重要的,有時候我們還真得自私一點,為自己活活!」
聽梁健講完,李菊一愣,在原地停留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去,跟上了梁健的步子。他說的「有時候,人還真得自私點,為自己活活」的話,在她耳邊回想了好一會兒。
她問自己,「我到底有多少時候,是為自己而活的啊?」她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一直灌輸給她一種想法,只有擁有權力,才能萬事方便,所以在她找工作、擇偶等方方面面,儘量向着權力靠近,這也是她為什麼會跟朱庸良走得這麼近的道理。那麼她真的是喜歡朱庸良,才允許朱庸良靠近自己嗎?她實在有些說不清楚。
劉阿姨幫助梁健搬行李,說一定要送他到醫院門口。梁健和李菊、劉阿姨等人拿了東西,來到電梯口,梁健看着電梯就是一愣。他對李菊、劉阿姨說:「你們先乘電梯下去,我走下去了。」
說着,就拿着手裏的東西,進入了安全樓梯。
李菊和劉阿姨看着梁健消失在樓道里,兩人看了好一會兒。劉阿姨道:「也可以理解,那次電梯墜落,肯定是給梁健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他可能不敢坐電梯了。」
李菊看着空空的樓道口,眼前又浮現起那天晚上,她在停了電的區委區政府大樓里,聽着梁健被困在電梯裏大喊「救命,我們被困在裏面,救命!」的喊聲。
而那時候,她做了什麼呢?她什麼都沒做,因為害怕壞了朱庸良的大事,聲音都不敢出,就逃走了。雖然事後,她有些良心發現,報了警,可最後,還是來不及救援,造成了梁健和胡小英從電梯中墜落到一樓。這裏面,自己的遲疑也是造成如今梁健心裏創傷的一個重要原因。
劉阿姨瞧着發呆的李菊道:「姑娘,你怎麼了?」
李菊回過身來,掩飾地搖了下頭道:「沒什麼!」
在區長周其同的會議室內,區長周其同、區人大常委會主任潘德州、常務副區長田坎和組織部長朱庸良又坐在了一起。他們在一邊抽煙,一邊喝茶,房間裏煙霧騰騰。
周其同說:「朱部長,你把胡小英跟你說的情況介紹一下吧。」
朱庸良從沙發里坐起身來,喉頭像不舒服一樣先咳了一下道:「今天中午,胡小英突然給我打了一個很奇怪的電話。這個電話奇怪在哪裏呢?之前我們要討論的幹部,大家都有數,我也跟各位匯報過了,分別是區機關事務管理局長讓史有新去了;溪鎮鎮長,我們這邊提出了陳佩芳,她胡小英提出了朱懷遇的人選,朱懷遇這個人沒什麼突出的業績,在區體育局混了怎麼久,跟陳佩芳相比,應該是沒有什麼競爭力的……」
區人大常委會主任潘德州說:「朱部長說的是啊,陳佩芳這個小姑娘,她喝酒的時候,爽氣的很啊,巾幗不讓鬚眉,如果她跟你喝交杯,那種味道啊……」
潘德州似乎沉浸在了跟陳培芳喝交杯酒時的那種**的狀態。常務副區長田坎一聽,也來勁了:「喝交杯都還好,有時候,她喝高興了,乾脆就坐在你大腿上,哎呦,大腿都麻了……」
「哈哈哈」,幾個老男人都淫笑了起來。區長周其同道:「常委當中,估計沒有誰沒有見識過陳佩芳的厲害了。就憑這一點,陳培芳的人氣就比朱懷遇要旺得多了,到時候常委們肯定會投陳佩芳的票。」
朱庸良接着說:「這等於說,朱懷遇是沒什麼戲了。另外,十面鎮的黨委副書記,本來想安排李菊,胡小英不同意,理由是余悅還在掛職,免去她職務不方便工作,這點我們就依她好了。最關鍵的一個,就是十面鎮黨委書記的位置。」
區長周其同頗為關切地盯着朱庸良問:「現在,他提出讓誰來當?」
朱庸良道:「她電話中,提議讓現任十面鎮鎮長金凱歌來當!」
周其同瞪大了眼睛:「讓金凱歌來當?」
朱庸良說:「是啊,金凱歌。」
周其同沉默不語了,低下眼睛沉思去了。
常務副區長田坎道:「她到底出的是哪張牌啊?金凱歌是以前柯旭的人,柯旭在位置上的時候,自恃很高,根本不鳥胡小英,你們還記得嗎?有一次在會議上,柯旭還公然發飆,說了些不中聽的話,讓胡小英幾乎下不了台。從此,大家都說胡小英和柯旭的關係很差!怎麼,她這會倒是想起用柯旭的人了?」
潘德州說:「可能她已經亂了陣腳,胡亂出牌了。胡小英對長湖區的幹部不了解,這是真的,她也找不出一個好的人選,覺得與其讓我們來安排人去這麼大的鎮,還不如讓一個兩邊都不靠的人去干。這說不定也是她的一種緩兵之計!」
周其同道:「對於金凱歌這個人,你們有幾分把握?」
潘德州說:「我跟柯旭,少說也是一個人大、一個政協,工作了這麼多年了,關係還是在的。金凱歌對柯旭惟命是從,把他爭取過來的可能性還是很大,至少不比胡小英小。」
周其同道:「這就好吧。等金凱歌位置先落實了,由我們老潘把他爭取過來,我們再派個鎮長過去,到時候十面鎮就是我們的勢力。」田坎說:「周區長考慮得周到。」
朱庸良道:「那麼金凱歌這個人選我們就不去否定了?」周其同道:「就先這樣,鹿死誰手都還不一定呢!」
朱庸良道:「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個最奇怪的提名了。」
周其同問:「什麼?」
朱庸良道:「上面那些人選說完了後,胡小英今天的電話中,突然又說,朱部長,你們組織部的工作似乎也應做適當的調整了。你們常委副部長邵有康出了事情,雖然已經醒了過來,但再擔任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職務,顯然已經不太合適了。我聽了胡小英這麼一說,就說,可邵有康本人沒有提出辭職啊。胡小英說,邵有康已經提出了口頭請辭,要辭去常務副部長的職位。之後,邵有康果然也打了電話給我,說要辭去常務副部長的職務,我才知道這事是真的。」
潘德州說:「邵有康看來也是玩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
田坎道:「他也該歇歇了,老黃牛,差點把自己的命都完沒了。不是我說,他心理素質也的確是差了一點,跟個小姑娘嗆上幾句,就徹底不行了,這也真夠脆弱的,他的確是不太合適當常務副部長了!」
周其同警覺地道:「那她幹嘛問你這個呢?她要塞人到你的組織部?」朱庸良道:「不是。」潘德州道:「她已經塞了那個梁健到你組織部了,難道她是要提拔他?」朱庸良說:「也不是,他就說,讓我考慮一個先代為主持常務副部長工作的人選。其他都沒說。」
周其同問:「你當時怎麼答覆她的?」朱庸良說:「我二話沒說,推薦了王兆同。」
田坎道:「嗯,王兆同這人聽話,你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一直以來也聽我們的,這人不錯。」
周其同還是挺疑惑:「胡小英沒有反對?」
朱庸良說:「她沒有反對,只說,到時候常委會上讓我提出來,就這麼定了,由於還只是代常務副部長工作,因此表上就不體現了,以後時機成熟再上會。」潘德州說:「看來,她是就事論事,估計背後也沒什麼圖謀。」
周其同想了好一會,也想不出所以然,就道:「但願如此,那就先這樣吧!」
李菊本要把梁健送回家裏去。梁健因為身體已經痊癒,並不想馬上回家,就讓駕駛員把他們往部里送。駕駛員周強強道:「梁部長,你需要這麼賣力嗎?」梁健說:「主要是好久沒有喝好茶葉了,單位還有一些!」
李菊說:「你要喝好茶葉啊,那容易,我以後定時給你提供。」聽李菊這麼說,梁健心情爽快不少,想剛開始到區委組織部時,辦公室的小姑娘方羽給自己送了一個茶杯,李菊就開始說話了。現在,李菊居然自己提出來要給自己提供好茶葉,梁健把這視為自己的一種不小的收穫。就道:「有你這句話,我以後就有好茶喝了。」
梁健回到組織部,王兆同笑着說「歡迎回來」,之後又神秘兮兮地不見了,他搞幹部工作,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這真是一種神秘的工作。
之後,其他科室的人,都來看望梁健,順便打聽常務副部長邵有康的情況。梁健一一告訴。
到了下班時間,方羽進來,將一個玻璃罐子放在桌子上,裏面是黑黑的粉末。梁健問:「這是什麼?」
方羽道:「這是核桃黑芝麻粉,我聽說你在電梯裏摔到了頭,給你補補腦。」梁健心裏很感激,說:「謝謝了,你想得還真周到。」
方羽雙手背在身後,轉了個圈,羞紅着臉就走了出去。看着方羽姣好的背影和雀躍的腳步,梁健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是介於珍惜和逃離之間。他還真有些擔心,這小女孩會喜歡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