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健從老闆的眼神中,明顯看出了懼色。梁健敢肯定,這老闆是有問題的。梁健開口:「你可以報警。但是,現在整個涼州市公安局的人都在找那個發那篇新聞稿的人,你確定,你要報警嗎?」
老闆的臉色變了變。半響,問:「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到裏面說吧。」梁健說。老闆心虛,只好重新去開了鐵拉門。梁健跟在楊美女身後進了店裏面。
進去後,楊美女立即衝到了一台電腦面前,彎腰按下了電源鍵。剛按下,看到這一幕的老闆立馬喊了起來:「哎,你幹嘛!」
楊美女沒理他。梁健對老闆,說:「放心,她只是想證明一下某些事情。這樣吧,我們坐下來聊聊吧。」
說着,梁健就拉過了身後的椅子,坐了下來。老闆只好也跟着在梁健對面坐下。電腦屏幕亮了起來,梁健看到楊美女點開了回收站,但回收站中似乎並沒有那篇新聞稿。楊美女回頭對梁健搖頭。
梁健會意,看向老闆,問:「稿子,你看過了吧?」
老闆矢口否認。
梁健還沒說話,急性子的楊美女就忍不住,吼了起來:「你撒謊。你肯定看過了,要不然回收站里的稿子怎麼沒了?」
「我怎麼知道!我這電腦每天不知道多少人用,你怎麼就能肯定,是我弄的?再說了,我這麼忙,哪裏顧得上你們那什麼破稿子。」老闆反駁道。
老闆的話,很在理。楊美女找不到破綻,身為一個言辭犀利的記者,竟也一時找不到反駁的餘地。楊美女更加生氣,一張臉都漲紅了。
「好了。美女,你再找找,說不定在別的地方呢。」梁健插話。話音一落,老闆就喊:「你們憑什麼查我的電腦!」
梁健回答:「其實你應該慶幸,今天來找你的是我們兩個,而不是涼州市公安局。你知道,這樣的新聞稿,你是沒有權利發的。首先,這不是你寫的。其次,稿子中的事情真假,你都不清楚。政府完全有理由控告你。」
老闆臉上掠過懼色,但臉上依然裝得憤怒無比。他哼了一聲,說:「我說了我沒有,就是沒有!你們要控告,就控告吧!」
梁健微微一笑,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老闆微愣,下意識地問:「你是誰?」
「我是梁健,省婦聯副主席。」梁健回答。
老闆恍然大悟:「哦,你就是稿子裏寫的那個……」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老闆臉色精彩無比。梁健微笑着,看着他,不說話。老闆原先的憤怒漸漸褪去,變得頹喪。
「我是看過了,但我沒有發。」老闆終於鬆了口。梁健可以感覺到他說的是實話,但如果不是他發的,那這篇稿子怎麼會出現在網上?
這時,楊美女從電腦前站了起來,有點喪氣地說:「沒找到。應該是已經被他刪掉了。」說完,她盯向老闆,目光洶洶。
老闆低着頭,說:「稿子在我的盤裏。我怕放在電腦里,被別人看到了,所以拷到盤裏去了。」
楊美女哼了一聲,說:「沒想到你心眼還挺多的。」
老闆沒接話,可能也是心虛的緣故。梁健示意楊美女消消氣,然後問老闆:「稿子,你是不是給過其他人?」
鬆了口的老闆,顯得很誠實。他點頭承認,說:「我把它發給了我一個朋友。他是在一個貼吧做管理員的。」
一個貼吧的管理員,甚至不用十分鐘,就可以將一條根本沒什麼爆炸性內容的消息炒作成貼吧熱點,何況還是這樣一篇處處都是炸點的新聞稿。一瞬間,梁健心裏的那些疑點都解開了。梁健問老闆:「他也是涼州人嗎?」
老闆搖頭,說:「他是寧州的,是我大學同學。」
寧州,這倒是比較巧。梁健想。然後說:「他的聯繫方式,抄一份給我吧。」
老闆顯得不太情願。梁健說:「這篇新聞稿的嚴重性你可能還不了解。我也不嚇唬你,我就告訴你一件事,這篇新聞稿現在已經登上了全國各大門戶網站的頭條,據我了解,省里的領導都已經被驚動了,包括省書記省長,至於最上那邊,我還不清楚。如果這篇新聞稿沒有引發什麼嚴重後果那麼一切還好說。但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麼省里一定會就這件事追查到底,那麼你覺得發這篇新聞稿的人,還會沒事嗎?」
老闆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有些事,不需要講得太詳細,留給人想像的空間,會讓人更加的恐懼。這是以前梁健在某個電影中看到的一種關於恐嚇人的技巧。如今試用了一下,似乎效果還不錯。
老闆只猶豫了幾秒鐘,就下定了決心。轉身拿了紙筆,就將那個管理員的聯繫方式和姓名都寫了下來。
梁健接過,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桌面上有這個老闆的名片,順手拿了一張在手裏。老闆對這一動作顯得有些害怕,問:「我不是已經把號碼告訴你了嗎?這篇稿子不是我發的,這件事跟我沒關係!」
梁健笑笑,說:「有沒有關係,不是你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願意坦誠相告。」
說完,跟楊美女兩人出了店。回去的車上,楊美女坐在他身旁,看着他,說:「沒看出來,你恐嚇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這話講得。佩服佩服!」
梁健看着美女那故意搞笑的樣子,笑問:「現在心情好了?剛才看你那樣子,就跟炸彈要炸了一樣。」
楊美女不好意思地笑了,說:「主要是我感覺自己被耍了。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看來,還是要對人多點戒心。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老闆,平時看着挺老實一人,沒想到還會幹這種事!」說完,又問:「那個管理員的號碼已經有了,你打算怎麼辦?直接打電話給他嗎?」
梁健搖頭說:「還沒想好。待會再說吧。對了,事情已經清楚了,待會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那你呢?」楊美女問。
「我還得去市政府那邊,有些事處理一下。」梁健回答。
司機先送了梁健到市政府門口,然後又送楊美女回去。門口的門衛之前見過一次梁健,記住了梁健的臉,沒等小沈來接,就放了梁健進去。梁健直接去了秦市長的辦公室。小沈還在辦公室中忙碌着。梁健敲了下門,問:「秦市長在辦公室嗎?」
小沈點頭,然後送了梁健進去後,問:「喝茶還是喝點其他的什麼?」
梁健說:「喝茶吧。」
等小沈泡好茶出去後,梁健問秦市長:「怎麼樣,討論出解決方案來了嗎?」
秦市長面容疲憊,苦笑一聲,說:「他們根本沒想討論。現在還留在這裏的,為這件事發愁的,就只有我了。」
梁健說:「其實,你也不用愁。有些事情,該來的始終要來,你愁也沒用。我的建議是,你現在就出發,連夜去一趟省里,找一下紀委書記,或者直接找張省長。我個人覺得,你找省長比較好些。」
秦市長驚訝地看向梁健,問:「那這邊怎麼辦?」
梁健笑說:「你走了,有些人就會急了。讓他們急一急,不也是好事嗎?」
秦市長若有所思。他不是一個笨人,否則以他的背景,也不可能走到這樣的位置上。梁健的話,並不需要講穿,他自然會明白。
秦市長看着梁健,說:「他們在省里也有人,而且來頭不小,不然他們這幾年不敢這麼囂張。我就算去了,也未必能把他們怎麼樣?」
「你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路走了。是在這裏等着背黑鍋,然後看着自己的仕途眼睜睜走到盡頭,還是去省里搏一把,你自己決定吧!」梁健說完,就不再說話。放鬆了身體,靠在沙發里,靜靜喝茶。梁健並不擔心秦市長,他很確定秦市長會做怎樣的決定。而只要秦市長踏上去省里的這條路,那麼涼州班子的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之前秦市長給他的那份文件,其實已經足以讓那幾個人喝一壺了。而秦市長這一去,不過是最後的定錘之音。現在剩下需要考慮的問題是,那個三天之期。無論現在網上鬧得怎麼樣,這個三天之期,是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省里那邊就算有動作,而且足夠快,但是調查一個幹部,到確定,送檢,這一系列程序走下來,是要花不少時間的,而且沒有送檢之前,是不能夠曝光的。這樣的話,在時間上,就來不及了。所以,梁健還需要想其他辦法,來面對這三天之期。
秦市長辦公室的茶味道不錯,入口清香不濃,卻韻味悠長。幾口茶下去,疲憊的心神頓感振奮了不少。忽然,他想到了姚松和褚良他們。之前,就有過讓他們幫忙找人的事情,那時候在南山縣的時候,那個小龍礦業的事情也是他們幫的忙。那麼這一次,這個集體鬧消失的承建公司,是不是也能被找到呢?
梁健決定試一試。就在梁健準備出去給姚松他們打電話的時候,秦市長終於有了決定。他說:「你說得對,我應該搏一把。無論怎麼樣,總比坐等在這裏要好!我從一個鄉鎮工作人員,走到現在,這二十多年,每一步都不容易,我不應該就這麼放棄!」說着,秦市長就站了起來,他問梁健:「那你呢?你要不要一起回省里?」
梁健拒絕:「我這邊還有事要處理。就先不回去了。」
秦市長說:「那我把小沈留下。你有什麼事情,就安排他去做,這小伙子做事情還是挺細心的,話也不多,還是可以的。」
梁健點頭。之前兩人間的相處,小沈給梁健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這來源於在市政府門口小沈接到梁健後的那一番談話。